考官到場后,果然從葉行遠考棚地下挖出了東西。一干小吏大喜過望,連聲叫道:“事先埋物,必有舞弊事情!”
在他們想來,肯定是有自己人提前在葉行遠考棚地下布置了,張公子不知道安排了多少人“照顧”葉行遠,有人能想到這個法子也不稀奇。
這葉行遠千防萬防,險些讓他們無處下手,結果終究還是著了道兒!而他們這些收了好處的胥吏們,總算可以向張大公子交待了!
只是不知道是誰如此機智,竟然想到了在地下埋物陷害,回頭問出來了,要算一個首功。
葉行遠和兩位考官仔細察看,卻見這東西是一截奇形怪狀的腐木雕刻,似人非人,似獸非獸,讓人看著扭曲糾結。兩位考官以神通測試了半天,也不見這東西有什么反應,只能認為是沒用的垃圾爛木頭。
考官立即扭頭訓斥一群小吏,“小題大做!這就是你們說的考場舞弊?你們倒說說看,這東西怎么用來作弊?還不快滾下去!”
在葉行遠與腌臜小吏之間,考官明顯是傾向于同為讀書人的葉行遠。而且葉行遠確實也沒必要作弊,堂堂一個縣試案首,除非試卷實在太差,按規矩默認是要取中秀才的,腦子進水才會舞弊。
退一萬步說,就算是葉行遠企圖作弊,也不可能埋這么一塊無用的爛木頭。想到此,考官心里已經有了定數,大約是有人被指使陷害葉行遠,但此人又良心未泯,所以只埋了塊木頭,不然埋上幾本書,葉行遠就不好解釋了。
在這奇形怪狀的木頭出土之前,葉行遠還有點擔心,但挖出來之后就成了笑話,便好整以暇的瞧著一眾小吏出丑。反正對他來說,考試時間還算充裕,根本就不用著急。
只是一塊爛木頭?一群自找麻煩的小吏漲紅了臉,互相瞪得如烏眼雞一般。到底是誰在這里挖坑,準備陷害葉行遠的?為何埋了這種莫名其妙的東西,豈不是坑隊友嗎?
一塊毫無神通響應的爛木頭,說破天去也和考試舞弊扯不上干系!這都怪張公子行事昏亂,也不知道托付了多少人,最后卻各行其是全無配合,搞出這種烏龍!
剛才一眾小吏如臨大敵,弄得人心惶惶,結果就挖出來這種東西!要不是考慮到考試剛剛開始,避免影響考生心境,考官們很不得將這些刁滑胥吏一個個打出去!
葉行遠恭敬的對巡場考官問道:“學生清白已得證實,不知可否開始考試?”
考官點頭道:“你這便開始,切記平心靜氣,休要被此事影響心情!”
這種事情說起來就是影響了考生,葉行遠此人還不一般,乃是最近漢江府最有名的才子。要是他考試中莫名其妙出了岔子,傳出去連帶他們幾個考官都要沒臉,自然要溫言撫慰。
而回到包廂的丁如意實在心煩意亂。從窗口望去,但見考場一片平靜,青色光華似穹窿蓋住周圍,看來考試已經正式開始,已經無法再窺探場中情形。
但是她預先安置的術法卻被破壞了!
天上忽然烏云滾滾,開始淅淅瀝瀝下起了小雨。天光晦暗,酒樓包廂里面,丁如意也已經擺開陣勢,地面上湊足了七星燈。
只等天地人三才合一,便能行蠻族巫蠱之術,精準定向的擾亂天機。葉行遠再有本事,在逆亂的天機之下,又能有什么作為?又怎么可能寫得出能中式的文章?
但是臨到事前卻出了意外!天時仍在,她也仍然可以在此施法,只是預先埋在考棚地下的巫蠱之根,卻被人刨走了!
如此一來,原本十成十的把握,一下子就被削減了五成勝算,這叫猝不及防的丁如意怎么能不生氣?怎能不煩躁?
如果是被人識破也就罷了,畢竟世上高人數不勝數,實力不濟愿賭服輸!但卻偏偏是張公子那個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蠢貨,誤打誤撞壞了她的布置!
這個不可救藥的蠢貨,竟然指使胥吏以地下蹊蹺為由,企圖陷害葉行遠舞弊,殊不知地下埋的東西是她丁如意事先布置的法術道具!這樣的意外,怎能不讓丁如意想吐血?
“轉輪珠事關重大,不能輕易放棄!還是要預先作法,趁著我對葉行遠的怨氣未散,將我兩人同命,否則擾亂天機的范圍無法鎖定,這次就白費心血了!”丁如意咬了咬牙,暗暗想道。
辛苦布置到現在,總不能半途而廢,那豈不是讓人笑掉大牙?她足尖輕點,吟誦口訣,強行壓下胸口的煩悶感覺,蓮步輕移,在七星燈之間穿插走動,臉上漸漸顯出恍惚之色。
紅衣丫環知道自家小姐這是要強行使用巫蠱之法,頗為擔心,低聲呼道:“小姐三思!若用同命之法,萬一失敗,你就要受極重反噬,那可了不得!”
丁如意沒有聽從丫環勸告,只要自己嚴格施法,怎會失敗?他們南越蠻人巫蠱之法,頗有獨到之妙,若是預先準備,甚至能夠殺人于無形。而丁如意身具龍族血脈,天生靈性就不凡,舉行這種程度的巫蠱,從未有失敗先例。
在這方面,丁如意當然有驕傲的資本,要對付的葉行遠只是個不入品的童生而已,在考場里又沒了兩個女護法的庇護,怎么看也沒有失敗的可能。
想到貪婪無恥的葉行遠,丁如意微微走了神。正在此時,就聽外面傳來一陣狂蜂浪蝶般的大笑聲,只聽張公子扯著嗓門大呼,“諸位兄弟,諸位姑娘,今兒小爺我高興,眾位任意吃喝,歌舞助興,以為慶賀!”
旋即就是一片喧囂叫好之聲,驟然間震耳欲聾,透過包廂隔板傳到這邊來。施法正到了要緊處的丁如意一個踉蹌,差點走錯步子栽了個跟斗。她本來就有點分神,再被這樣突然干擾,險些出了差錯。
真是子不肖父!丁如意忍無可忍,在心里很不淑女的破口大罵了幾句。
這張公子竟然蠢成這個樣子,還以為已經得逞?他真以為從地下隨便挖出個什么東西,就能定人舞弊之罪?他知道挖出來的是什么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