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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窮親戚的逆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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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公子一個哆嗦,回頭直直地瞪著這位叫“葉行遠”的表弟,臉上充滿了不敢置信的神色。

  陸夫人和陸老爺雖然有點遲鈍,尚未意味到發生了什么,但也隱約感覺到“葉行遠”這個名字可能是了不起的,都是驚訝地合不攏嘴。就這么個窮親戚,難道還是個人物?

  “啊呀!”唐先生大叫一聲,回過頭來,氣憤地指著陸老爺大罵,“陸真夫你這匹夫!家中有這等人物,你不去請教,偏讓我這種半瓶子水晃蕩的人來講詩,你是何居心?”

  葉行遠滿腹狐疑,自己有這樣的名氣?他本人怎么沒有覺察到?

  但唐先生是真怒了,他一輩子桀驁不馴,天不怕地不怕,但對真有才學之人確實也服氣。葉行遠這一首三字詩在前幾日傳到府城,他與幾個好友細細琢磨,都是拍案叫絕。

  這首詩是寫給薄命紅顏的,但又何嘗不是他們這些懷才不遇落魄文人的另一種心境寫照?愈是誦讀,就愈覺得催人肝腸,這幾天唐先生都為這詩句醉了幾場,只恨無緣識得作者。

  之前唐先生在酒后就跟朋友說過,若是這作者葉行遠到府城來,他定會不顧年紀差別,拜于對方腳下,請他一飲三百杯——當然這是酒后狂放之語,不能太當真。

  沒想到機緣巧合之下,今天居然在這兒遇上了,而且還在葉行遠面前講詩。講詩倒也罷了,關鍵是讓這自己公開表示過敬重的才子坐在屋角,沒有半點尊敬,若傳了出去,自己也臉面無光。

  這陸真夫一家在搞什么鬼?唐先生驚訝過之后,同樣也有點狐疑。

  陸老爺瞠目結舌,并沒有明白唐先生為什么對自己發火,自己這個便宜外甥又會作什么詩了?這都什么莫名其妙的?

  他原本請唐先生只是為了兒子,本身對這種落魄文人也沒什么太多敬意,更無法理解讀書人的精神世界。再加上不了解情況,一向八面玲瓏的他竟不知道該如何接口,只能再用目光詢問陸夫人。

  陸夫人其實也是一頭霧水,目前的情況看起來是這樣,兒子求著要跟唐先生學詩,唐先生卻對自己這個表外甥葉行遠推崇備至,自認遠不如他。葉行遠來的時候倒是跟她說過已經考過童生,但也一句沒提過作詩的事兒啊?

  她們一家三口期期艾艾說不出話來,葉行遠為了化解這尷尬局面,也不得不厚道地開口解釋,“唐前輩,今日是我十幾年來第一次登門,表舅不知我這些詩詞小道。想不到這薄名居然傳到前輩耳中,晚輩愧甚。”

  陸家居高臨下的態度葉行遠當然不滿意,不過他是要做大事的人,不想跟這些目光短淺的市井小民斤斤計較。至于自己受了唐先生不著痕跡的吹捧,當然第一時間要謙虛兩句。

  “什么小道?”唐先生卻瞪著眼喝道,把葉行遠嚇了一跳,以為無意間觸怒了對方。

  卻見唐先生轉而大笑,又道:“詩乃天籟之言,葉賢弟這一首,精妙絕倫,巧奪天機,越是格式古怪越能顯現功力!我看便算是一百年的道德文章,也比不上賢弟這一首詩,切不可妄自菲薄。”

  唐先生已無功名之念,看得通透,道德文章在他眼中都是狗屁,天機于他也如浮云。而葉行遠這詩卻令他耳目一新,仿佛詩道奧妙就在他眼前展開,堪稱莫大的精神享受。

  葉行遠一陣無語,之前唐先生一副落拓狂生的模樣,看上去頗有幾分風骨,轉而露出討好神色,實在是畫風突變。不過這人倒是個實誠人,只是有些癡氣,自己也不介意有個腦殘粉便是。

  至于什么一百年道德文章不如一首詩,這種話聽聽就好。要是葉行遠自己,那可寧可用這一首詩去換個有用的功名。

  唐先生拉著葉行遠就要走,今日得見心目中的大才,他也沒心思再教什么詩,非先去喝個痛快不成。陸老爺臉上肌肉抽動,出言留客,唐先生興致一起,哪里還肯聽他的,拉著葉行遠便揚長而去。

  陸夫人心疼呆木木的兒子,瞧著兩人遠去的背影啐了一口,“偉兒,這不學便不學了,也沒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一個落魄的老秀才么?十幾年都考不上,今后也沒什么出息,斷不會是偉兒你的助力。”

  她又瞪了陸老爺一眼,“你這什么外甥也是?我原以為他還是個老實孩子,沒想到也是個酒色之徒,讀書還沒成呢,小小年紀就寫什么艷詩?

  你剛才可聽那姓唐的話了?什么青樓傳唱,什么閨怨?這是好人家孩子該學的東西么?以后別讓他上門!”

  一方面是確實厭惡,另一方面也是為自家孩子抱不平,陸夫人的話也就越發刻薄了些。

  陸老爺莫名所以,更叫起了撞天屈,順著夫人的話說:“我與他十幾年不見,哪里知道他是什么品性?若早知道是這么個下流種子,那自然不會再與他們來往。”

  陸公子卻是到現在還未曾從震驚中恢復過來,又聽到母親口中說出什么“青樓傳唱”之語,心中一動,急急忙忙趕了出去,只道:“我去送送唐先生。”

  陸老爺陸夫人只當兒子尊師重道,忍不住又是一陣贊嘆。陸公子卻是匆匆忙忙,只想追上自己這位表兄。

  他要學詩,不就是為了青樓花魁么?早知道自家有這么厲害的表兄,何必要去求脾氣又臭又硬,說話還不客氣的唐先生?

  陸公子氣喘吁吁,奔出一小段路,見葉行遠與唐先生轉身進了小樹林,趕緊側身跟入,正要招呼,突然渾身一震,眼神發直。

  小樹林之中,一個紫衣絕色女子,神色高冷,正迎著葉行遠走過來。

  府城之中花街柳巷,無數美人,卻沒有一個能比得上此女一個手指頭!這清冷美貌,直如世外仙姝,凡間哪來這樣的女子!

  陸公子癡癡呆呆,盯著這女子面容不放,遠遠看著看她與葉行遠行止親熱,不由得又嫉妒起來。

  把陸公子驚艷到的仙子美人,當然就是在小樹林中已經等得不耐煩的歐陽紫玉大小姐了。她若是不開口說話,遠遠望去確實如畫中美人,連想挑個瑕疵都難,再加上板著臉,就成了“高冷”仙子了。

  只是若陸公子能聽到她說話,恐怕就不會這么神魂顛倒。歐陽紫玉迎著葉行遠,一臉不耐,“你怎么去了這許久,差點以為你逃走了!”

  葉行遠苦笑,“走親訪友,總要話些家常,中午沒有留飯,還是因為這位唐先生心急要出來,否則你還有得等!”

  唐先生瞧見歐陽紫玉卻也是兩眼發直,不禁高聲贊嘆,“原本我以為葉賢弟你的詩乃是從天上來,今日一見你這位紅顏,方才知曉詩句之精妙,果然在于人之靈秀。前朝柳卿眠花宿柳,閱盡天下美人,這才有傳世詩詞,果然我也得努力才行。”

  這人也真是有些瘋魔了。詩不好難道還要怪自己交往的女人不夠漂亮不成?葉行遠暗自腹誹。

  歐陽紫玉聽不太懂唐先生那些混帳話,倒是聽的出來他是在夸自己美貌,心中不由得意,對唐師偃的印象也好了幾分,覺得葉行遠終于交了一個靠譜的朋友。

  唐師偃是想要拉著葉行遠去喝酒,而葉行遠剛才只是想借著他的脾氣擺脫陸家人,這會兒到了小樹林中與歐陽紫玉會合,再看看天色,便想著盡早去府學報到,先落下腳來。

  他婉言推謝了唐師偃,說明了自己的情況,唐師偃固然不舍,但也知道他上學是正經事,再說還得在府城安頓,頗有事忙。幸好葉行遠日后就在府城求學,他大有與之相約的機緣,所以只好戀戀不舍地道別,約了下次再會。

  了卻陸家之事,葉行遠也覺得一身輕松,這種極品親戚以后再也不見便是。此后加緊腳步,趕在午后進了府城,一路往府學所在城南而行。

  漢江府繁華,比之縣城景況又大是不同,大道之上人流絡繹不絕,商鋪鱗次節比,四面旗幡招展,又有叫賣之聲不絕。

  城中又有一條清河,乃是引漢江水入城,穿城而過,波光粼粼,河上有好些畫舫,下了風帆,靜靜地泊在渡頭。

  聽城中人說,這清河之上畫舫為青樓所有,每座畫舫都住著絕色佳人,一到夜間燈火輝煌,那是一等一的繾綣溫柔鄉。

  葉行遠頗為好奇,這個世界的服務行業他還真沒見識過,縣城中不過只有些私娼窯子,一來他看不上,二來他也沒那個時間功夫。

  如今入了府城,是否可以請見多識廣的唐師偃帶著他見識見識?一邊胡思亂想,一邊前行,過了一頂小橋,繞過府中貢院,就到了漢江府府學所在。

  眼下午間休憩時間已過,正能夠聽到府學之中書聲瑯瑯,嗡嗡聲中,府學黛瓦之頂仿佛有半圓形清光罩落,這是靈光墜下,真乃讀書盛況。

  讀書人一人之力,不過只是螢火微光,但數十上百的讀書人聚合在一處,便是一股無法忽視的強大力量。之前葉行遠從未見過如此景況,不由也是嘖嘖贊嘆。

  葉行遠又讓歐陽紫玉等在門外,自己入了角門,遞上童生文憑,又請人呈上歐陽舉人的薦書,安靜地等待有府學中執事小吏來為他辦理各種入學的手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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