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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趙無恤和子貢提出的新概念下,曹國的貴族,大商賈,乃至于別國的公子公孫都組織了一支乃至于數支蹴鞠隊和參賽戰車,他們參加一年一次的“聯賽”,蹴鞠分為甲乙兩個等級,賽馬則分四馬駕轅和兩馬駕轅兩種類型。
莊家子貢向眾人介紹道:“除了春播秋播、夏收秋收,以及一些特殊的日子,比如遇到卿大夫的喪葬,或者公族有人亡故,兩項聯賽不得不暫停幾日外。過去一年中的大部分時間,蹴鞠也罷,賽車馳逐也罷,都是最為吸引國人的競技。”
無恤原本期待的賽馬反倒吃了時代的虧,遲遲不見起色,這是他唯一失算的地方。
因為貴族家的私卒拉一塊就能開始訓練蹴鞠,數月便能參賽,只是踢得好看不好看的問題。賽車馳逐的話,卿大夫家自有御者和車馬,但能單騎走馬參加比賽的人卻很少。
昨天,在看了一場只有寥寥幾人的賽馬后,子貢的建議讓無恤哭笑不得:“司寇若是在多馬多單騎戎狄的晉陽,或者北燕開辦此業,可能還好些……”
于是無恤只能認栽:“也罷,先將此業停歇吧,總不能把曹伯的狩獵輕騎,或者武卒里的輕騎士都拉來比賽吧。”
在歷史上,再過短短百余年時間,齊國就會興起賽馬行業,這才有了“田忌賽馬”的千古佳話。所以無恤也開始擔心,若是歪打正著讓齊國提前興起了單騎走馬的風俗,造就一支難纏的騎兵對手,這反而不美了,還是停了罷。
反正趙無恤舉辦賽馬的初衷是收集優秀馬種,在賽車馳逐的過程中,子貢也會觀察選購來自各國的優良馬匹,效果是一樣的。隨著地盤的擴張。養戰馬和配種的計劃得提上日程了,這可是長達數十年,上百年的工作,還是盡快起步為妙。
競技場西側是參賽者和裁判員的入場口。今天參賽的兩馬駕轅戰車已經提前進入馬欄,待比賽開始的鐘鳴聲響起,馬欄前的柵欄齊齊打開,而后一眾御者便會驅趕著賽車從欄中奔出。
在一陣歡呼聲中,上蓋煤炭殘渣。下踮沙土鋪起碾實的跑道上,參加比賽的五輛賽車上御者各自施展駕馭絕技。馬兒們在鞭梢聲中縱蹄狂奔,如風馳電掣,轉瞬間百十步的距離便一晃而過。
子貢一邊給言偃等人解釋著賽車的規則,趙無恤則直起身子望去。他看到其中兩匹高大的褐色東萊馬,拉著輛標號為“四”的竹制輕車一車當先,將其他賽車遠遠的拋在了身后,看模樣是一舉奪冠的架勢,然而周遭的曹國觀眾卻發出了一陣陣喝倒彩的噓聲。
無恤問道:“那是哪家的馬車?如此不受人待見。”
子貢對這一比賽極為熟悉,瞧了一眼便道:“那是齊國陳氏一個小宗家的賽車。車主是名為陳平仲的年輕人,齊人中獨他愿意與我合作,司寇上次應該見過一面。之所以被喝倒彩,大概是他們此次改造了賽車,讓曹人不滿了吧。”
趙無恤點了點頭,又無奈地搖頭:“還是齊國人機智,其他戰車都是原裝的硬木,十分沉重,但他們卻改進了賽車的結構,讓它變得更輕。看來馳逐競技的規則還是得繼續細化啊。否則日后一定會被人爭相效仿……”
子貢賠罪道:“是賜大意了,不過整場比賽要繞場六周,一周長半里。若是一開始跑得太快,后面就會慢下來。齊國東萊馬的體力不佳,所以齊國人雖然耍了滑頭,但勝負卻猶未可知。”
仿佛是在印證子貢的話,三圈以后,之前還遙遙領先的褐色齊馬車漸漸慢了下來,原本幾十步的車距。也在轉眼之間縮小了一半,緊追他的,是一黑一紅的異色馬,拉著標號為二的馬車。
看臺上數千人的助威聲中,二號馬車已經追上了齊人的車,并迅速超越了數步距離。只剩下半圈,四號馬車的齊馬力衰,勝負已定。
“那是曹國大司城的馬車……”
子貢言罷,無恤側目看去,朝捋著胡須洋洋得意的曹國大司城行了一禮,以示祝賀。
在拿了無恤和子貢不少好處后,曹國的執政司城大人如今可是競技場的最大支持者。他已經老了,恐怕在這個位子上呆不了幾年,對于地位到了卿這個等級,錢帛和臉面都很重要,所以他家的賽車,選用的是天下最好的鮮虞馬、代馬。
若能能得勝,不僅御者有可觀的獎金,馬匹的身價也會倍增,大司城能得到彩頭分成,同時也可以讓他在國人中的聲望蓋過同僚們。
然而就在大家以為勝負已經篤定的時候,競技場內卻突然爆發了一陣如同山崩地裂的呼嘯,五千人同聲而出,將馬匹的嘶鳴都蓋過去了。
無恤還未回頭,就聽到一旁的言偃和闞止齊聲喊了起來:“那兩輛車撞到一起了!”
這是競技有趣的地方,總會有意外發生,在最后一個彎道時,二號和四號馬車輪子的短轂竟然攪到了一起,一齊停在了離終點只有百步的地方。
機會瞬息即逝,于是最后贏得比賽的,是出人意料的一家。看臺上賭馬的馬券落了一地,國人們罵聲一片,誰也沒想到會是這個結果。
但懂行的人想想就明白了,意料之外,不過,也在情理之中,因為駕車的正是兩匹通體雪白的馬兒。
整個競技場只要是懂馬的人,頓時一片嘩然。
“居然是骕骦馬!”
拉車的是兩匹年幼的骕骦馬,因為年歲太小所以不被看好。但它們愣是悶聲不出氣地跑完全程,拉短了與對手的差距,并抓住機會完成了沖刺。
車的主人是來自唐國的公子恪,他如今正在側面的一處席位上朝這邊的曹伯、趙無恤、吳國人遙遙行禮。吳人得知他的身份年后,也在屈無忌的帶領下難得地集體起身,回了一禮。
骕骦馬啊,趙無恤嘿然而笑,唐國已經沒了,唐國公子恪能流亡到陶邑。的確是吳國人的鍋。
唐國屬“漢陽諸姬”之一,春秋中期,在楚國的威逼下成了其附庸國,等同封臣。骕骦馬是唐國山地一帶獨有的珍惜馬種。名云骕骦,馬色如霜,這種馬十分護主,而且耐力驚人,被唐人視為國寶。
當年楚國的令尹子常。也就是伍子胥的仇家之一,他就頗為覬覦此馬。竟然在唐成公朝楚時將他扣押,聲稱必要和進獻楚王一樣送他幾匹骕骦馬方能放歸。唐成公不從,于是被囚禁了數年,到了最后,唐國內的卿大夫們受不了了,偷偷違背君命獻馬于子常,才得以將國君贖回。
從此唐成公恨透了楚國和子常,于是五年前,他便與有過類似經歷的蔡侯一起。會同吳國伐楚,他們帶路有方,吳師一舉攻克楚都郢城,為唐侯報了仇。
可瘦死的駱駝壓死馬,到了第二年,楚國從秦國搬來救兵,子蒲、子虎、子期等人率聯軍數萬,戰車五百乘,大敗吳軍后又在蔡陽夾擊唐軍。四年前的七月,秦楚聯軍圍攻唐國都邑。唐成公戰死,唐遂滅。
唐國的公子恪雖然逃出生天,但已經沒了祖國,他只能輾轉諸侯。去年才來到了陶丘。沒想到他手里還有幾匹骕骦馬,今日真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啊。
所以說,就算是事前掌握了大部分信息資源的子貢,也不可能將比賽的結果猜得半點不差。
輸家方面,對面看臺上齊國的陳平仲報以一笑。而曹國大司城的臉色卻有些不快。
但結果對于經營者卻沒什么太大不同,只是賺多賺少的問題,趙無恤根據前世幾次慘痛的經歷,曾經對子貢說過一句語重心長的話。
“要知道,在賭場上莊家是不會輸的!”
比賽結束,下面御者牽著馬站成一排,今日是特殊的比賽,所以待遇如同聯賽決賽一般,印著馬車的金爰,銀爰,銅爰,這就是冠亞季的獎品。
賽車之后,是一個讓人放松的娛樂表演,先是馳逐超乘,類似后世的馬術雜技。隨后又是一群倡優上來走了一圈,惹得觀眾哈哈大笑,吳國人也被逗得得樂不可支。
乘著這空隙,子貢還低聲對趙無恤算起一筆賬:
“對于陶邑中普通的國人來說,在這里消磨一天時光,只要不賭博,門票和彩頭算在一起,也就是一頓饗食錢。侈靡之所提供了新穎的玩樂,所以貴族少年們天天泡在這兒,富戶子弟一月來四五次,中戶子弟一月來兩三趟不成問題。一旦遇到了賽車、蹴鞠的比賽日,這里便會爆滿,所以之前只能容納兩千人的那一處簡陋校場便無法滿足需求,這才新建了競技場。”
這里的店肆和地皮是曹伯當初“賜”給趙無恤的,如今都翻了近百倍的價錢。可以這么說,在競技場建起后,從前一片荒蕪,連種地都要折本的荒土地,頓時變成了一座大金礦。雖然曹伯也眼紅過,但在子貢“不可殺雞而取雞子”的建議下好歹忍住沒強行收回拋售。
從多方獲利后,雖然創辦還不到一年,但子貢這位“衛賈”在陶丘的勢力和財力就已經直追齊、鄭兩大商賈。和趙無恤在魯國西鄙站穩腳跟一樣,子貢也在陶丘扎了根,各方都打點得當,早沒了一年前受制于人,甚至被競爭對手賄賂曹國市吏軟禁在館舍里的窘迫!
如今,趙無恤的其余產業也開始準備進軍陶丘市場,讓子貢能夠與齊鄭商賈,尤其是陳氏商賈們分庭抗禮!
當然,這一切也少不了身旁的吳人,北來的吳國貴族可沒少在這里拋灑錢帛,無恤是用殺大戶的心態看這些吳人的,他們在無恤眼里是未來的銅、錫、皮革等原料的供應商。
除卻冶金、造船外,吳地的手工業都比較落后,五年前在破郢之戰里搶掠了楚人積蓄數百年的財物,銅器金銀都得一車一車的拉,只要打開了銷路,他們還能成為趙無恤的錢帛搬運工。
表演結束后,便是另一個重頭戲蹴鞠了,在趙無恤的設計下,在子貢的完善經營下,蹴鞠賽制和后世的足球聯賽類似。可惜如今曹國連公室、公族蹴鞠隊加起來,只組建了十多支隊伍,勉強夠湊合打甲級和乙級兩個等級聯賽。而且各支隊伍組建時間尚短,水平層次不齊,去年的聯賽,是趙無恤留下的那支武卒蹴鞠隊毫無懸念地奪冠。
子貢道:“就我所知,一共有十多家卿大夫、商賈,還有外國公子公子已經出資組建蹴鞠隊,等到明年,一定能增加許多。”
無恤點了點頭,蹴鞠一如以往那樣熱鬧,對抗劇烈。國人們最后都坐不住了,站在看臺上沖著場中狂呼亂叫。連正席上的吳國人都漸漸加入了浪潮中,屈無忌還說日后也要組建一支屬于他的蹴鞠隊,送來陶丘參賽。
至于賽車之事,屈無忌倒是沒提,雖然當年就是他的祖先巫臣教會了吳國人駕車作戰,但現在吳國依然少馬,軍隊中車兵的比例極低。再說,若是讓孫武子知道屈無忌將珍貴的軍事物資馬匹、車輿拿來馳逐玩樂,還不得把他軍法處置……
如今侈靡之所的影響已經走出了曹國,影響到周邊國家,一同傳播出去的還有各種競技運動。在競技場建起后這速度會加快,或許再過五年、十年,趙無恤就能將各諸侯國組織到一起,開一場東方版的奧林匹克運會了……
至此,今天的行程接近尾聲,整個過程里,言偃比較注意自己的形象,只是面帶微笑地觀看,時不時還得幫旁人翻譯幾句。
而一旁的專鯽卻比較獨特,不知道是沒看懂或是不懂規矩,他顯得百無聊賴,抓耳撓腮。當蹴鞠結束后,他便開始拉著言偃,非要他翻譯一些話,說與趙無恤聽。
“魯國的小司寇大夫,這競技場里的玩樂看似熱鬧,其實都很無聊了,可否能加些有趣的,能見血的玩樂?”
無恤沉吟:“伯魚指的是斗雞、斗狗、角抵這些?”
專鯽仿佛聞到了血腥味,他舔了舔嘴唇,拍著腰間的短劍說道:“非也,這些都太過平常,我說的是,在賽場中以兵器格殺,至死方休的比賽。或者單人、數人持兵刃,讓他們與猛獸博斗,可乎?”
趙無恤一愣,這不就是西方希臘、羅馬的角斗么?
他的臉色頓時陰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