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現代的脫胎瓷,那是普通工藝品,那也不算精確。
畢竟脫胎瓷的制作,難度很大,技術性極強。薄胎瓷的坯體薄、強度低,制作過程中極易破裂和變形。制作時,需具備高超熟練的操作技藝,執行嚴格的工藝規程。
步驟繁瑣,成功率也不高,東西也比較值錢,也算是相對高端的瓷器。
但是不管怎么說,只要徹底掌控了這門技術,那么擴大生產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按照市場規律,東西一多,價格也高不到哪里去。
所以祁象才點明,要看盤子的年代,才能確定它的具體價值。
年輕人不蠢,聽到了這話,立刻一口咬定:“東西是古董,我爺爺的爺爺傳下來的東西,絕對是寶貝……”
這話,朱喬直接當成了耳邊風,轉頭問道:“東西是古董嗎?”
“……你不該請我來看的,我還以為你讓我看畫,誰知道是瓷器。”祁象搖頭道:“我對于瓷器,也沒什么了解,你不怕我看錯?”
“你不是鑒定師嗎?”朱喬一愣:“怎么會不了解?”
“你就沒聽說過,術業有專攻么?”祁象白眼道:“真正專業的鑒定師,一般只涉獵一兩種古玩,沒哪個人是樣樣精通的。”
“對對對,就是這樣。”旁邊的年輕人深以為然,立即建議道:“朱少,你還是另外換一個鑒定師來看吧,免得他看錯了。”
“……沒事。”朱喬眼珠子一眼,任性道:“如果他看錯了,那只能怪你倒霉了。”
“啊?”年輕人傻了,急聲道:“朱少……你不能這樣啊……”
“為啥不能?”朱喬傲然道:“我說能,就能。我樂意,你再說,我就不買了。”
這驕縱的脾氣,果然像是被慣壞的孩子,讓人恨得牙齒癢癢,又無可奈何。
祁象也有些啼笑皆非,忽然問道:“朱少主,你實話告訴我,買這個盤子,到底是干什么用的?”
“你問那么多干嘛?”朱喬有點不耐,不過還是回答了:“東西是用來送人的,我今天過來拜訪一個長輩,快到他家了,才發現沒帶禮物。”
“恰好,他給我打電話說,要出手他家的寶貝。”
朱喬指了指年輕人,隨口道:“這也比較巧,我就直接過來看看。對了,我趕時間呢,你不要磨蹭,快確定東西究竟怎么樣。”
“送禮……”
祁象點了點頭,提著盤子琢磨了下,就以不確定的語氣說道:“朱少主,我把丑話說在前頭,我對瓷器真的了解不多……但是感覺這東西,好像是真的。”
年輕人聽到前半段,心里就涼了半截,但是后半句可謂是峰回路轉,讓他驚喜交集,一下子呆了。
“真東西?”朱喬眨眼道:“既然你了解不多,憑什么斷定,這是真東西?”
“我用的是排除法。”祁象笑道:“首先,但凡新東西,瓷釉會有一層賊光,很亮很亮,十分耀眼。其次,脫胎瓷一般是觀賞器,極少有實用物。”
“主要是胎壁太薄,使用的時候易碎易裂,不適宜居家生活。”祁象娓娓而談:“但是在這個觀賞性質的盤子之中,我卻發現了一些磨損的痕跡。”
“磨損的痕跡?”朱喬一驚一怔:“在哪里?”
“這里,你自己看……”祁象把盤子翻過來,指著盤子外壁道:“只要細心觀賞,就能發現這個地方,釉料有些淡薄……”
“這不是工藝問題,而是長期捧盤觀賞的時候,在日積月累之中,手指和盤子相互摩擦,才會有這樣的磨損痕跡。”
祁象發表結論:“就是通過這兩點,我才覺得東西是真的,至少可能性很大。”
“對,太對了。”
年輕人十分激動,搖旗吶喊,旗幟鮮明:“朱少,這位大哥他說得很對,鑒定的水平很高,聽他的絕對沒錯。”
“切,你要點臉好么。”朱喬十分鄙視:“他說是對的,你肯定高興。如果他說是假的,估計你要翻臉。”
“咳!”
年輕人尷尬一笑,嬉皮笑臉道:“朱少,那是我有眼無珠,低估了大哥的鑒賞能力,才有這樣的誤會……”
“你少扯淡。”朱喬一揮手,直接問道:“說吧,東西多少錢?”
“不貴,不貴,才兩百……”年輕人眼睛骨碌碌轉動:“兩百五十萬!”
“兩百萬……”
朱喬在口袋之中,取出支票本拿筆圈圈畫畫,然后撕下一頁扔過去:“你答應就收好,不愿意就撕碎了。”
“……多謝朱少,多謝朱少。”年輕人喜形于色,連忙低頭彎腰把支票撿起來,十分的興奮開心,笑得合攏嘴。
“走!”
東西到手,朱喬也懶得多留,直接起身走人。至于盤子,自然跟班收拾好,小心謹慎提拿,亦步亦趨尾隨他的身后。
年輕人千恩萬謝的把朱喬送走了,好半響才重新返回宅廳。
“咦?”
一進門,年輕人就愣住了:“你沒走啊?”
此時,祁象淡定的坐在椅子上,蹺著二郎腿,輕微笑道:“賺錢了,很高興吧?”
“……高興肯定高興。”年輕人有些驚疑不定:“不過……關你什么事。你該走了,我還要出門,不方便接待你。”
“不要急,我好歹也算是你的恩人。”祁象瞥視道:“對于恩人,不感恩戴德就算了,也要有最基本的尊敬吧。”
“恩人?”年輕人瞪大了眼睛:“你說什么胡話,你怎么成我恩人了?”
祁象雙手抱胸,冷笑道:“我沒拆穿你的謊話,又順便幫你圓謊,讓你順利把盤子賣出去了,這不是恩情嗎?”
“你……”年輕人臉色一變,隨即罵道:“你瞎扯什么,我撒什么謊了。不知道你說什么諢話,你趕緊滾,這里不歡迎你……”
“就知道你會過河拆橋。”祁象撇嘴,悠聲道:“你說,如果我現在去告訴那個朱少主,你把假的走珠盤賣給他,他會是什么反應……”
“你……”年輕人有些慌張,又馬上鎮定下來,哼聲道:“明明是你,說東西是對的,他才會買。現在又說東西是假的,前后矛盾,不知所謂,他會再信你?”
“為什么不信?”祁象從容道:“我一早就說過了,我對瓷器了解不多,看錯了很正常。可是我現在突然醒悟,發現了盤子的破綻,不行啊?”
“什么破綻?”年輕人又驚又疑。
“你剛才不是說,走珠盤被你爺爺沉到了河里,才逃這一劫么?”祁象問道:“你能告訴我,盤子在水中待了幾年么?”
“……憑什么告訴你?”年輕人肯定不會配合回答。
“你不說,我也知道。那段時間,至少有十年,或者更長。恐怕要等到開放以后,社會風氣恢復正常,你爺爺才考慮把盤子挖取出來。”
祁象分析道:“十多年時間,盤子浸泡在水中,肯定有會明顯的痕跡遺留。可是剛才那個盤子,根本沒有這樣的跡象,足夠說明你撒謊了。”
年輕人目光閃爍,辯解道:“……盤子是包了好幾層塑料布,又密封在壇子里頭,再沉到河里的,不行啊?”
“行,當然行。”祁象笑了笑,又問道:“那你告訴我,你家的盤子,究竟是哪個年代的東西?”
“為啥要告訴你?”年輕人哼聲道:“我也覺得奇怪,你莫名其妙留下來,啰嗦和我說了一大堆廢話,到底想干什么?打算敲詐勒索不成?”
“我不想干啥。”祁象微笑道:“我現在只想去告訴朱少主,剛才那個盤子,看起來好像是仿古瓷啊。為了保險起見,還是送去請專門的研究機構化驗一下比較好……”
“你說,要是讓朱少主發現,東西是仿的。他會不會回來,直接打斷你的腿?”
祁象笑瞇瞇,十分的腹黑:“至于我……你不用替我擔心。我是外地人,打電話和他說了這事,就直接回去了。”
年輕人臉色變幻不定,咬牙切齒道:“你……究竟,想做什么?如果讓朱少知道,你這樣故意坑他……你也別指望好過……”
“你覺得,他是信你,還是信我,要不要賭一把?”祁象胸有成竹道,他就是這樣心胸狹窄,朱喬剛才對他威脅利誘,就不要怪他埋坑算計。
他純粹是想讓朱喬知道,強迫別人做不情愿的事情,一般沒什么好結果。
不過,祁象敢賭,年輕人卻猶豫了。
要知道,這兩百萬,那可是他救命翻身的錢。要瀕臨絕境,他才敢壯著狗膽坑騙朱喬,現在錢已經到手,他就沒膽了。
“說吧,你想分多少錢?”年輕人黑著臉道:“不要獅子大開口,不然我們一拍兩散,我完蛋了,你也別想好過。”
“我不要錢……”祁象表情一正,饒有興趣道:“我只是單純的好奇,想要看看真正的走珠盤,到底是什么模樣。”
年輕人呆了一呆,然后沒好氣道:“既然你知道,那走珠盤是假的,那我哪里有什么真正的走珠盤。要是有真的,直接賣給朱少就行了,又何必費這個心機?”
“不,你肯定有。”祁象搖頭道:“朱少是驕縱,但絕對不蠢。他肯定是有所風聞,知道你家有走珠盤這樣的東西,才會匆匆上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