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微涼,卻涼不過人心。
沈落雁呆呆的站在屬于自己單獨的大營之外,出身的看著天際那輪明月,雖然還在做著最后的努力,但心底卻偶爾會出現一股力不從心,這種感覺,在最近越來越明顯。
密公,已經不像以往那般對自己信任,想到這里,沈落雁不禁苦笑一聲,此刻她有些明白李軒前兩次為何會那樣輕易的便將自己放過,這也算是陽謀吧,換做是自己,恐怕也無法再對一個連續兩次被敵人無條件放回來的人。
腦海中,不禁想起那個滿是霸氣的,沈落雁搖搖頭,此刻的她,心已經亂了,雖然明知道其中的原委,但內心深處,仍是生出一股難言的失望,對李密,也對自己的未來。
“咻”“轟”
一朵煙花在夜空中綻放,在寂靜的夜空中,留下一道絢麗的光景,沈落雁微微一怔,卻并未被那一刻的美景所迷。
煙花,在很多時候都是用來當總訊號的,很明顯,有人在這個夜晚發動了什么信號。
想到這里,沈落雁不由一驚,轉身,便要前去李密的帥帳之中,無論李密是否還如以往一般信任自己,但這一刻,她沈落雁還是李密的臣子。
“軍師,那是什么?”兩道身影也幾乎在同時奔到了沈落雁身前,正是沈落雁為瓦崗寨親手招募來的兩員大將,羅士信和程知節。
“不知,快去見密公,今夜,恐有大事要發生。”沈落雁面色有些凝重的說道。
兩人點點頭。作為沈落雁親自招攬的大將,相比于李密,他們更信奉沈落雁多一些,武將的世界其實很純粹,誰能夠折服他們。他們就信奉誰,哪怕眼下沈落雁在李密麾下失勢,兩人也毫無保留的站在沈落雁身后。
然而,就在三人準備離開之際,一道魁梧的身影卻攔在了三人身前,淡淡的月色下。一身鎖子甲,手持狼牙槊,身上充斥著一股百戰余生的煞氣,此刻卻如同一面墻壁一般,橫身攔在三人身前。
“單將軍?”沈落雁目光微微瞇起。看著眼前本不該出現在這里的男人,心底不好的預感更強烈了幾分,對方雖然沒有說話,但那展露出來的氣息,卻在表達著一個令沈落雁不愿意接受的事實:來者不善!
“末將單雄信,參見沈軍師!”單雄信微微拱手,言語間,還保留著幾分敬意。
“單將軍深夜來此。可是來找落雁?”沈落雁收攝心神,看著單雄信,臉上露出迷人的微笑。
“不錯!”單雄信點點頭。朗聲道:“陛下有令,請沈軍師移駕滎陽!”單雄信鏗鏘有力的聲音,此刻聽在沈落雁耳中卻不啻于一道驚雷。
陛下,而非密公,雖然只是一個稱謂,但已經明白無誤的告訴沈落雁以及她身后的程知節與羅士信。對方已經變節,放眼天下。能夠被稱之為陛下的只有兩人,一個是遠在長安的李淵。而另一個,則是大炎皇朝的李軒,無論單雄信所言的陛下究竟是哪個,都已經不重要。
目光微寒,沈落雁的目光死死的盯在單雄信的身上,羅士信和程知節已經上前一步,護在沈落雁身前,嗔目怒喝道:“單雄信,你想造反嗎?”
“造反?”單雄信搖搖頭,算不上吧,只是此刻,言語已經有些多余了,沈落雁不可能乖乖跟自己走,而羅士信和程知節顯然也不準備任由自己帶著沈落雁離開,很多時候,用劍說話顯然要比嘴巴更直接,也更有效。
狼牙槊輕輕一點,一股慘烈的殺伐之氣陡生,沈落雁三人顯然也明白同樣的道理,幾乎是在單雄信出手的瞬間,奪命簪亮銀槍宣花斧自三個不同的方向攻向單雄信,三位一流高手聯手,其威力,便是放眼天下,敢言勝者也是寥寥無幾。
單雄信冷酷一笑,原本中宮直刺的狼牙槊陡然一圈,一股莫名的力道油然而生,三人的兵器仿佛受到一道莫名力量的牽引,不受控制的被圈入那個看似普通的圈子之中。
“叮叮叮”
清脆的金屬撞擊聲中,三人感覺握著兵器的手臂猛然一顫,幾乎拿捏不住自己的兵器,駭然的看向單雄信。
一直以來,單雄信雖說是瓦崗有數猛將,但若論武功,在瓦崗寨只能算一流,甚至排不到頂尖層次,但此刻,三人才駭然發現,單雄信實力之強,絕不在李密之下,甚至更強,這個看似魯莽的漢子,一直以來,都在藏拙!
握著狼牙槊的手臂陡然一震,羅士信和程知節便感覺手臂一顫,兵器再也無法拿捏得住,被一股巨力直接蹦飛出去,兩人眼中同時流露出駭然的神色,卻見單雄信的狼牙槊一圈,冰冷的槊鋒已經橫在了沈落雁細膩的脖子之上。
“兩位將軍,單某敬二位也是忠義之士,本不愿與二位刀劍相向,但今日,單某有命在身,得罪了。”單雄信目光在兩人身上掃過,對著臉上露出無奈神色的沈落雁道:“軍師,請吧。”
“兩位將軍,請代落雁密公,滎陽有變,瓦崗基業,今夜之后怕是難以保全,還請密公早做打算!”沈落雁并未去理會橫在自己脖子上的槊鋒,看著程知節和羅士信二人,沉聲道。
“軍師放心!”程知節與羅士信對視一眼,能夠看到對方眼中的無奈,沈落雁此言一出,已經絕了二人隨沈落雁一同離開的可能。
單雄信只是漠然的看著兩人,并未有阻止的打算,他的任務,只是帶沈落雁前往滎陽,至于其他人,不在他任務范圍之內,自然也懶得去管。
“走吧!”單雄信沉聲道。
“想走,怕是沒那么容易!”冷笑聲中,原本空蕩蕩的軍營,陡然被大批瓦崗戰士團團圍住,人群中讓開一條通路,李密帶著王伯當徐世績以及瓦崗一眾高手出現在眾人眼前。
“密公!?”沈落雁眼中閃過一抹驚異的神色,李密出現在這里她并不奇怪,但這些甲士,顯然是早有準備……一顆心,陡然有些發沉,一抹淡淡的苦澀自心底升起,不斷的噬咬著沈落雁本已受傷的內心。
“我倒沒想到,我瓦崗寨之中,竟然還藏有單將軍這樣的絕世高手!”李密沒有理會沈落雁,而是雙目放光的看著一臉漠然的單雄信,微笑道:“只要單將軍肯放下兵器,棄暗投明,李密必然既往不咎!”
棄暗投明?
單雄信冷笑著看向李密,搖頭道:“一個日薄西山的瓦崗寨,也敢對某說既往不咎?李密,單某卻不知你從何而來的自信!快快讓開,念在昔日的情份上,單某不想與諸位兄弟刀兵相向!”
“呵”
仿佛聽到什么好笑的笑話一般,李密搖頭嘆道:“看來,雄信是鐵了心要判出我瓦崗寨,與我為敵了?”
“瓦崗寨么?”單雄信搖搖頭,冷然看向李密道:“還不配,單某今日,只是奉陛下之命,帶沈軍師離開!”
“李軒么?”李密眼中閃過一抹刻骨的怨毒之色,他可沒有忘記兒子李天凡的仇,還有李軒連翻幾次破壞他的大計,從伏殺王世充到愛子之死,再到飛馬牧場,他與李軒的仇恨,可說是罄竹難書,看向單雄信道:“那今日,就更不能放你們離開了!弓箭手!”
“嘎吱”
數百名弓箭手齊齊開了弓箭,一枚枚冰冷的箭簇,齊齊將單雄信兩人鎖定,只待李密一聲令下,便會萬箭齊發,任是何等絕世高手,也只能飲恨于此。
“密公,落雁還在他手上!”徐世績面色大變,羅士信和程知節卻是毫不猶豫的護在兩人身前,也表明了他們的立場。
“單雄信久在我瓦崗,知道我瓦崗不少機密,若今日放他離開,日后必定會成為我瓦崗寨大敵,落雁深明大義,定會理解我的苦衷!”李密沉聲道。
沈落雁聞言,嬌軀猛顫,不可思議的看向李密,多么冠冕堂皇的理由,但聽在沈落雁耳中,卻比那冰冷的箭簇更加令人心寒,目光,有些無助的看向徐世績。
徐世績回頭,此刻的他,不敢去面對沈落雁那無助的目光,在愛情和事業之間,他顯然選擇了后者。
“放箭!”冷酷而無情的聲音里,冰冷的箭簇帶著死神的尖嘯攢落而至,毫無死角的將四人籠罩在中間。
耳畔響起徐世績撕心裂肺的哭聲,沈落雁俏麗的臉上突然泛起一抹笑容,帶著一抹凄美,還有一絲解脫,無懼的看向漫天而至的箭簇。
“退后!”單雄信冷漠的看著漫天而至的箭雨,狼牙槊一圈,將擋在自己身前的程知節與羅士信帶到了自己的身后,這一刻,之前還刀兵相向的三人,顯然已經站在了同一戰線,狼牙槊一卷,奇異的力道帶偏了漫天箭雨的軌跡,一道恰到好處的圈子,如同一道無形的隔膜,將原本完整的世界分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