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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零八章 閉眼為夜,睜眼為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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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林之中。

  一個藍白衣衫的年輕人在山間行走,步伐流暢,身如煙云流水,毫無凝滯之感。他行走之間,任何樹木巖石都無法阻礙,像是天生便有這么一條曲折道路,順其而自然。

  在這年輕人身后,還有個黃衫少年。

  黃衫少年雙手捧著一頭蛤蟆。

  蛤蟆約有西瓜那般大小,沉甸甸一個,淡黃色,泛著紅芒質感,它雙目瞇成一線,昏昏欲睡。

  “無牙子,你放心,哥鐵定給你找到那個割你一截舌頭的家伙,給你出氣。”

  黃衫少年嘿嘿說道:“到時候回去,若是師父要治我罪。我就說你是蛤蟆,所以沒牙,只能叫無牙子,沒有褻瀆祖師的意思。”

  蘇原業在前方行走,如行云流水,煙云風霧。

  黃衫少年看似修為低劣,卻能跟得上他,顯然身法亦是上等。

  忽地,黃衫少年見師叔停住了腳步,上前問道:“師叔,怎么了?”

  蘇原業沒有答他,朝著林間另一邊看去。

  林間走出一人,身著白衫,如霜似雪,出塵而淡漠。

  蘇原業把目光落在他背后的一柄長劍之上。

  那是一柄仙劍。

  蘇原業面色不變,聲音稍顯冰寒,說道:“林景堂,你要阻我前行?”

  黃衫少年露出驚異之色,似乎對林景堂這個名字十分敬畏。

  林景堂目光落在蘇原業身上,面上淡漠之色不變,只是雙手一拱,低下身子,躬身道:“弟子林景堂,見過蘇師叔。”

  蘇原業平靜道:“倒是來得不慢。”

  林景堂說道:“弟子先行數日。仍然比師叔慢了一步,好在運氣不錯。”

  蘇原業說道:“聽聞你從來不靠運氣,只靠著背上那柄仙劍。”

  林景堂臉色漠然。沒有回話。

  “都說你墜入凡塵三十年,蹉跎半甲子。全無寸進,已經絕了修道希望。看來傳言有誤,過些時候,恐怕就該有另一種言論,三十春秋寒與暑,一朝得道即成仙。”蘇原業說道:“難得,興許過不了多少年,便能趕上我了。”

  林景堂說道:“不敢。”

  黃衫少年也不以為然。師叔是何等人物?就算這林景堂再是如何天資,又怎能與師叔相提并論?

  蘇原業說道:“孟長鋒昔日也是如此,如今改作孟藏鋒,你早年與他相似,但如今則又不同,這些年來,銳氣還沒磨盡,便也不必再磨礪了。”

  孟長鋒,蠻荒神宗二代弟子之首。

  林景堂對前句話并未感到榮幸,反倒是最后一句甚合心意。于是施禮說道:“多謝師叔指點。”

  蘇原業微微點頭,隨后才道:“你來見我,是想說些什么?”

  林景堂說道:“我已經把玉牌給他了。”

  蘇原業微微挑眉。說道:“那又如何?”

  林景堂說道:“門中師長估算,玉牌約在地仙級數才可打通,約在二十年之間。但弟子知曉,他對于諸般事物看法不同,或許不必等到成仙之后,并且,他要成仙,也不必二十年。”

  蘇原業說道:“你究竟想說什么?”

  林景堂低聲道:“適才玉牌正反兩面相通,陰陽融合。已經與他合而為一。此刻,太上長老約莫已經知曉此事。”

  蘇原業默然片刻。轉身離去。

  黃衫少年連忙跟上,大是疑惑。

  林景堂施一禮。說道:“恭送師叔。”

  過了片刻。

  林景堂并未離開。

  林間又來一人,青灰布衫,滿是塵埃。

  袁守風笑道:“聽說秦先羽曾經點撥那個乾姓御醫,問道老人聽聞此事,想要跟這道士交談一番。”

  林景堂說道:“若是讓這老東西見了秦先羽,本座便一劍斬盡欽天監。”

  袁守風略作沉吟,隨后說道:“既然如此,身為欽天監首正,不若老夫領你一劍?”

  “好!”

  林景堂轉身拔劍,仙劍一劃而過。

  白色劍光耀亮整片樹林。

  全力出手,未有留情。

  鮮血灑遍山林。

  黃衫少年發現身后有些異狀,不禁疑惑。

  蘇原業平淡道:“不必理會他們。”

  黃衫少年嗯了一聲,隨后覺得有些疑惑,咬咬牙,才問道:“師叔,我們下山來這里作甚么?”

  “找人。”

  蘇原業說道:“但我過于謹慎,于是慢了一步。”

  不是找不到人,也不是過于大意,更不是看走了眼,只是太過謹慎。

  根據原來想法,他該是先到欽天監,核實許多事情,才去尋找目標。但他一下山,目標就已經在眼前。

  可他沒有理會,根據原來的想法,徑直來了欽天監,核實了許多事情,才去尋找目標。

  終究是晚了一步。

  這種行事風格,古板迂腐到了極點。

  黃衫少年呆了片刻。

  “如果不是來欽天監查實,我們已經把人帶走了,輪不到他們。”蘇原業說道:“這次是我過于謹慎,回去再說。”

  黃衫少年仍然疑惑,問道:“那這次就白走一趟?是因為剛才那什么玉牌?”

  蘇原業應了一聲。

  黃衫少年問道:“這玉牌又是什么名字?”

  蘇原業看了他一眼,答道:“白玉制成,便是玉牌。”

  黃衫少年無言以對。

  “以龍虎交匯之境,貫通陰陽,融合正反兩面,前途不可限量。”

  蘇原業沉默了許久,才道:“若不是當初要先到欽天監,也不會錯過了他,也怪我行事不懂變通。早知如此,便將他帶在身邊,以他的資質悟性,足以作我親傳弟子。”

  黃衫少年更是驚愕。

  蘇原業嘆道:“可惜晚了。”

  黃衫少年聽聞師叔這等人物也有心收徒,而且不惜違反門規,他頓時有些煩躁,不滿道:“怎么就晚了?”

  蘇原業朝南方看過一眼,素來淡然如水的俊秀面容之上,仿佛結了一層冰霜,眼中有了幾分寒色。

  黑夜。

  夜色深沉,時而有雷鳴傳來,轟隆隆作響,此起彼伏。

  這仿佛是一個雷雨的夜晚,但未見雷光,也不見雨滴,只在夜色中聽見雷響,連綿不絕。

  這個夜晚,大地上許多人都無法入睡。

  山澗邊,青松下,有一人熟睡。

  這是個老者,一身殘舊衣衫,他蜷縮著身子,打著鼾聲,沉沉睡去。

  忽然,老者翻過身子,眉頭微皺,驚咦了聲。

  就在他驚咦出聲后,天上的雷霆也停住了。

  夜色沉沉,再沒有了雷鳴。

  這片大地之上,無數被雷鳴驚得無法入睡的人,都頗有松了口氣的味道……雷響終于停了,后半夜可以睡個好覺。

  山澗旁,青松下,老者眉頭越皺越緊,自語道:“不該啊……有些快了……”

  睜開雙眼,這是一雙平淡無奇的雙眼,黑白兩色,隱約間還有些老人家的渾濁。

  天忽然亮了。

  朝陽未起,夜如白晝。

  他睜了眼,于是天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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