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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傳功【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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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近些日子,秦先羽只修那一劍,日復一日。

  原本是不免枯燥的,但是因為玉丹增長自身,因此秦先羽練劍進境一日千里,感到那不斷進步的快感,早已把枯燥感覺掩蓋下去。

  但秦先羽仍然不免疑惑。

  老道人分明說過,若能懂得各式劍路,修得一門劍法,配上身法步伐,就算沒有搬運氣血的法門,單憑這些技藝,也堪稱高手。

  但這些時日,秦先羽仍然只修一劍。

  原來是與符法感悟有關?

  但這其中,有何關聯?

  “老道我只讓你注意揮劍刺劍的發力方式,以及姿勢變動,但卻不傳劍法,不傳身法,更不解說各種劍法的劍路變化,正因為你這一劍別有韻味,與老道的符法感悟大有相似之感。”

  觀虛正想為他解說,忽然頓了頓,嘆道:“你還不到嘗試符法的那個時候,且靜心修行先天混元祖氣罷。”

  秦先羽低聲應是,老道舍棄一身道行真氣,為他筑下根基,自然是為他好的。

  “你若實在覺得那一劍枯燥無用,便去學一門劍法,一門身法罷。”觀虛嘆道:“可惜我身上僅留下紫府神庭混元祖氣真訣,以及我游歷各處的筆記,除此兩本之外,皆已≦長≦風≦文≦學,w↙ww.c≡fwx.n︽et遺失,此時要給你默寫一本出來,也沒有精力了。”

  秦先羽微微握掌,心中歉意愈發沉重。

  觀虛沉默良久,說道:“你有了六寸真氣,接下來便該自行磨礪,自行領悟,我雖還有許多東西不曾傳你,但余下時日無多,就是要傳一門身法也嫌不足。罷了,你把玉丹泡上一壺水,還能略微為老道續命,此去應皇山,約莫還能走得遠些。”

  秦先羽心中一震,驚道:“師父想要離開?”

  觀虛點了點頭,說道:“那應皇山中,有神妙之處,其余不說,單是你這玉丹和道劍之法,就是那趙小子從應皇山得來的。我在山中遇險,未曾觸及內中奧秘,趁著殘命未死,再去探上一探,興許還能留得半縷生機。即便不能僥幸存活,若能見識一番神仙風景,死亦瞑目。”

  秦先羽心中知曉,老道此去只怕難以僥幸,當初身懷一十三寸真氣,堪比武學大宗師的全盛之時前去探應皇山,尚且傷重瀕死,僥幸逃命,如今僅余真氣一寸,希望渺茫。

  那俠少一行人,有好幾位是修成內勁的武林英杰,都在應皇山退敗回來,折損兩人,其余人都還是服下藥物激發氣血才得以逃生。老道如今的真氣修為,比之于那趙姓俠少的內勁也有不如,怎能去探應皇山?

  秦先羽就住在應皇山外圍,一直只聽這大山險惡,其深處毒蟲猛獸無數,不見人蹤,心中也未想到,這座浩大山脈當中,竟還有這等神異之處。

  天地之大,果然玄奇無盡。

  “應皇山深不可測,就算你修成一十三寸真氣,也不能輕易去探,日后若能修成道劍,得以突破真氣外放以上的境界,方可查探一番。只是凡事要有敬畏之心,多一分謹慎,即便你當真突破了更高境界,在那應皇山中也該小心謹慎,該退便退,不可留戀。畢竟真氣外放之上的本領,在應皇山中能否多少自保之力,還未可知。”

  觀虛老道嘆道:“除此之外,你那仙客鳥也陷在應皇山里,想必兇多吉少。”

  “什么?”秦先羽驚道:“師父見過仙客鳥?”

  “那鳥兒被內勁高手一記石子打中,沒有當場死去已是大幸,我以真氣蘊養,護它性命,可在山中還是丟失了。”觀虛老道緩緩說道:“那鳥兒也未必就注定會死,內中既然有神異之處,也許能有幾分造化。再者說,你此前也只當它死了,如今能有一分希望還是好的。”

  一只鳥兒的性命,其實并不放在觀虛老道眼中。

  只是他看得出來,秦先羽年少孤身,與那鳥兒相依為伴,感情想必不淺,才略微提起此事。

  秦先羽暗自一嘆。

  “這劍且借老道護身,你如今有六寸真氣,在內勁高手當中也屬上流,弄來一把寶劍不難。”

  觀虛長身而起,足下輕踏,踢起一柄寶劍,手上一握,就將這劍拿住。

  “這劍倒是稱手,只是屬于神風山莊,現于人前總會惹來麻煩。若要把劍柄裹住,又失了這等分寸相合,萬般舒適的手感。”

  觀虛提起一壺靈水,掛在腰間,提劍而行。

  秦先羽面色微變,喚了聲:“師父……”

  “離合聚散,總有定數。”觀虛笑道:“瀕死之前得遇你這弟子,獲悉真氣外放之上,更有玄奇境地,心愿足矣。我本只想傳個衣缽,落個傳承,不想你有這等造化,老道不忍你在練氣門檻蹉跎數十年,傳你真氣,也只是想你今后走得更遠。”

  秦先羽微微咬牙,低聲道:“我必潛心修行,早日登臨真氣外放,破此當前壁障。”

  “那便代我好好領略一番那真氣外放之上的玄妙風景。”

  觀虛灑然發笑,開懷大笑,推門而去。

  秦先羽忙追上前。

  觀虛忽然頓了一頓,沉聲說道:“我與觀云,乃是白云觀同門師兄弟,在我們這一輩,皆是觀字輩,輪到了你,就該是……罷了罷了,你除了繼承本觀一部功法之外,其余的什么也沒有,就連本門戒律都一概不知,我也無暇給你講解,就算給你命名,定了道號,可今后下一輩,后面幾輩的道號法名,也是失傳的。”

  “我輩中人,求取羽化登仙,你名里又有個羽字,便喚作羽化罷。”

  “羽化真人,秦先羽。”

  草木青蔥,然而天色稍暗,一眼望去,添了幾分黯淡。

  觀虛望著前方,悵然嘆道:“白云觀傳承交給你了,在這一輩起,一切都從頭開始。什么門派戒律,什么后輩道號,盡都由你去了,觀你心有仁善,又不乏聰慧,想來也不會讓我這白云觀成了邪宗異派。”

  秦先羽微微一凜,低聲道:“師父放心,白云觀乃是修道尋仙的門派,我必一心求仙,不墜邪道。”

  “那我便放心了。”

  觀虛沉吟道:“其實,白云觀在我師祖那一輩,聽聞也是神仙中人,直到先師一輩徹底失傳。希望到你這一輩能夠恢復祖師榮光。”

  說罷,他頓了一頓,低聲道:“今后若是要外出行走,用你道號便是,莫要添上白云觀的名字。”

  秦先羽一怔,這少年本是個靈慧性子,頓時暗驚,“師父莫非覺得,有人意欲對白云觀不利?”

  “我也不知,自修成真氣以來,我有諸般敏銳之感,就連殺機也能感應出來。而這些年來我行走天下,總隱隱感覺有人窺視,盡管這感應極為淺薄,數十年來只有兩三回,只以為是錯覺。”觀虛老道低聲道:“此去應皇山歸來,便覺一身輕松。唔,也許只是錯覺。”

  數十年來,俱都有人窺探?

  那人在窺探什么?

  能夠讓老道士都無法察覺,那人又是何等修為?

  有了這等修為,他又為何只是窺視,而不下手?

  也許真是錯覺。

  但臨去之際,觀虛還是留了一份謹慎,不說其他,就是自己行走天下數十年,無意中也得罪了許多內勁外放的武學大宗師。

  秦先羽只應了聲是,其實他心中并無多少行走天下的想法。前兩年他有一身醫術,尚且能夠隱在道觀清閑度日,打發時日,如今有了真氣,在道觀中潛心修行,感應修行妙處,倒也不錯。

  觀虛老道自然也看出他的想法,心中暗自一笑:“這般清淡的性子,倒是適合潛心修行,也罷,待他什么時候厭煩了這日子,再四處走走也好。”

  秦先羽想起一事,微微咬牙,道:“師父。”

  觀虛笑道:“怎么?”

  秦先羽問道:“我父母,與觀云師父,在數年前染病,但那病萬分蹊蹺,我總覺得不簡單。”

  “病?”觀虛沉吟少許,道:“老道我初至豐行府,就查過幾遍,但是對于這些病,或是毒還是什么的事情,我倒不甚清楚,也許你可以往京城一行。”

  秦先羽本以為觀虛老道百年閱歷,能有指點,未曾想到還是詢問無果。

  “傳聞京城有位國師,萬分神秘,乃是欽天監的監首大人,我曾數次前往京城,無緣一見。”觀虛老道嘆道:“我踏遍諸多有神仙事跡的地方,都一無所獲,倒是見過許多神異,可真正讓我有些掛念的,還是這位欽天監的監首大人。”

  “去了去了,我給你留下兩本書冊,一本是我游歷筆記,一本是紫府神庭混元祖氣真訣,后附符道陣法感悟,你修行疲累之余,稍微翻閱即可。”

  “多說無益。”

  “老道去了。”

  觀虛搖了搖手,緩緩向前,他一手提劍,腰間掛著水壺,灑然而行。

  秦先羽站在階前,只見那蒼老身影越走越遠,那佝僂身子似乎漸漸挺拔。

  天色昏暗,草木黯淡。

  老道士仗劍而行,哼出一曲小調,他飲了一口靈水,劍上一掃,大有劍道風采。

  “尋仙訪道,老道一去,不歸也。”

  異樣的曲調,漸漸遠去。

  道觀階前,秦先羽屈膝跪下,接連九拜。

  道衣少年拭去淚水,低聲道:“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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