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棟梁跑去和劉敏中說了沒有三兩句,就看到劉敏中面色不愉,指揮揮手把他趕走了。
趙棟梁在后面苦苦哀求著,劉敏中卻是理都不理。
趙棟梁足足磨了劉敏中小半個小時,但是老實人固執起來,那才是真可怕,不論趙棟梁怎么說,劉敏中就是搖頭。
劉敏中進了難得餛飩,趙棟梁還想再跟進去,斜刺里站出來一個人,冷笑道:“滾,這里不歡迎你!”
不是趙高峰是誰?
趙棟梁看看人高馬大的趙高峰,吞了吞吐沫,什么也沒敢說。
難得餛飩有兩個較大的桌子,一張預留給了劉敏中,另外一張此時已經被人占了,趙高峰回到了桌邊,對其他人擺擺手,道:“沒事了,大家伙繼續吃飯喝酒!”
桌子前面,加上趙高峰一共坐了八個人,穿著打扮都差不多,年齡也差不多,一色板寸頭,此時幾個人都有點喝多了,抱在一起哭哭笑笑。
有不舍,有迷惘,既然披上了橄欖綠,又如何能夠輕易舍棄?
但這個世界總是在不斷變化,該離開了,也必須離開了。
今日相聚之后,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再次見面,生活有時候比戰場更兇險,更能消磨一個人,也≮頂≮點≮小≮說,有可能日后就蹉跎在柴米油鹽里,再無相見之期。
南冥坐在靠門的位置,逗弄著小黑,聽到里面傳來的聲音,心中也萬般感慨。
他對江朝華低聲說了幾句,江朝華點點頭,進了廚房,不多時就端了兩份肉菜進了屏風隔開的小包間里。
“江叔這是……”趙高峰愣了一下。
“加的菜。”江朝華笑道。
“多謝江叔,這……”
“別謝我。老板說了算。”江朝華一指門口。
借著酒勁,楊吉和袁澤文大著膽子把南冥也拽了過來,不過他們到底沒敢強迫南冥喝酒,塞了一瓶果汁給他。
“我敬您!”
“敬南哥兒!”
南冥坐在席間,聽著他們訴說軍營的生活,訴說槍林彈雨中的血色浪漫。訴說不舍,訴說離愁,心中漸漸有了個想法。
這一頓酒菜吃到了下午兩點半才結束,就在眾人彼此攙扶著站起來,打算離開時,就看到店門外,趙棟梁攙扶著一個老人走了進來。
“劉教授,我來給你道歉來了。”
隔壁桌,劉教授慌忙站起來。瞪大眼:“校長,您這是……”
晚飯時,當趙高峰和袁澤文拎著小菜和餛飩,打開28樓南冥居所的房門時,看到南冥坐在雜物間門口的地板上,抱著肩膀,歪著腦袋,正對著什么東西發呆。
“怎么了?”趙高峰順著南冥的目光看過去。入眼就是一臺普通的全自動洗衣機,沒什么奇怪的。
“我在想。要用什么辦法,讓洗衣機可以自動把臟衣服揀走去洗,最好還會自己晾好折好放到衣柜里……”南冥側著腦袋,有些苦惱。
“……”趙高峰過于震驚,都失語了。
有時候他覺得自己完全無法理解南冥。
一個嫌等電梯麻煩,直接爬樓梯上到28樓的人。怎么可能理解連把衣服丟進洗衣機里都懶得做的人?
“南……”過了半晌,趙高峰終于回憶起來該如何說話,但一張口,就被南冥打斷了。
“噓!我想到了!”南冥擺擺手,過了片刻。又無奈搖頭道:“唉,果然還不行!”
趙高峰差點憋死了,此時更是差點兩眼一翻暈過去。
這家伙竟然在認真思考這種事情的可行性!
這怎么可能啊喂我勒個去!
看南冥還在那里苦惱,趙高峰干脆把手中的餛飩放下,拿起臟衣籃,轉了一圈,把南冥的臟衣服都撿起來,丟進洗衣機里去了。
“好了,搞定了,吃飯。”趙高峰把小菜和餛飩都擺上,道。
“唉……”那邊,南冥還是坐在那里沒動,嘆了一口氣,“現在還是只能請家政公司,可是我又不喜歡陌生人來這里,好苦惱啊!”
你苦惱個屁啊!
就算是對南冥萬般崇敬,此時趙高峰也有一種一腳把南冥從28樓直接踹下去再拎上來再踹下去的沖動!
做人怎么可能以這么懶!
“啪!”一聲,南冥猛然一拍手,“果然,還是要努力實現全自動洗衣機!”
從來沒有這樣的全自動洗衣機啊喂!
這個世界上已經有一種叫做全自動洗衣機的東西了,但是和你設想的完全不一樣啊!
趙高峰差點一頭扎進餛飩里。
對面的袁澤文都快笑岔氣了,但隨之而來的,是更多的不舍。
這樣的生活,這樣的人,別的地方,估計都見不到。
吃飯的時候,南冥顯然還在苦惱全自動洗衣機的事,突然就愣住了。
等到南冥終于吃完了,趙高峰起身收拾東西,袁澤文對南冥道:“南哥兒,我是來跟你們告辭的,我就要走了。”
“走了?去哪兒?”南冥嚇了一跳。
今天中午送別了很多人,這些人要去天南海北去找工作了。
走之前哭得淅瀝嘩啦的,像是一個個孩子。
可他不知道,袁澤文也要走。
“我也不知道,去大江南北的走走,說不定還會去世界各地。”袁澤文道,“劉老師說,這世界上有很多的盲人,都不知道回聲定位的重要性,不知道如何讓自己過上更好的生活,我也想像你們一樣,幫助他們。”
袁澤文笑了,他沒想到,竟然是在失去了雙眼之后,才找到了人生的追求:“我用騎行和徒步的方式,到各地去宣傳和呼吁社會對盲人給予更多的關注,如果可以的話。我也想宣傳一下回聲定位和視覺研究所,這樣可以嗎?”
一個盲人,不依靠任何輔助工具,騎行大江南北乃至整個世界,這將是一件非常牛叉的事,也是從未有人完成過的偉業。南冥想想都覺得很贊!
“當然可以了!”南冥連連點頭,“可是你這樣太辛苦了,還有生活不會有問題嗎?不如就算是視覺研究所雇傭你……”
“南哥兒,你別管他,這小子是富豪。”趙高峰笑道。
“我家里是做生意的,還算是有點積蓄,估計夠我下半輩子花了。”袁澤文笑了,能找到一個同時實現過去和現在的夢想的方法,讓他很開心。
“南哥兒。晚上我就走了,如果你有什么需要,給我打電話,我隨叫隨到。”袁澤文道,“譬如上次那種行動,一定叫我……”
送別了一步三回頭的袁澤文,目送著他巨大的戶外背包消失在了長街的盡頭,南冥看看站在身邊的趙高峰:“你不走嗎?你難道就沒有什么夢想?”
袁澤文已經踏上自己夢想的旅途了。趙高峰呢?
趙高峰側頭想了一會兒,沉默地搖了搖頭。
他是有一些算不上夢想的想法。但不知道如何說出口。
而且,他也不能像袁澤文那么灑脫,他要結婚生子,要賺錢養家,要做很多很多事,注定不能那么灑脫地去追求那簡單的夢想。
“如果日后再有袁哥這樣的人。就帶他們來,不要不好意思。”南冥叮囑趙高峰道。
趙高峰咧嘴笑了:“確實還有幾個,但像澤文這么有趣的,就不多了。”
再回頭,袁澤文早就已經消失不見了。他已經走在了通往自己夢想的路上。
而身邊昏黃的路燈下,南冥站在那里,雖然身軀略顯單薄,但他卻從未迷茫過,他一直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在南冥的身邊,趙高峰覺得自己一直都只能仰望。
并不是因為那神奇的力量,而是因為南冥這個人。
終于,趙高峰道:“南哥兒……你給我一份工作。”
他不知道自己的夢想,但他想要幫南冥實現他的夢想,就算這夢想是那荒誕的全自動洗衣機也好。
只要南冥想,就一定會實現的。
南冥在旁邊的臺階上坐了下來,道:“我現在給不了你好的工作,但我想要跟你合作,趙哥,你有沒有想過創業?”
“創業?”當初慶林秋給趙高峰的幾個選項里,唯獨這個選項,趙高峰不曾想過。
“創業,創什么業?我?”半晌之后,趙高峰苦笑道:“我啥都不會,怎么創業……”
“那你會什么?”南冥笑問。
“我會帶兵、訓練、格斗、突襲、保衛……”趙高峰掰著手指頭,“要是讓我自己找工作,我估計就只能找個保安的工作,南哥兒,不如我去給視覺研究所當保安?”
南冥笑了,如果趙高峰這也叫什么都不會的話,那其他人怎么辦?
但事實上,現代社會,趙高峰他們所會的那些東西,真的是沒有用武之地,這早就已經不是依靠拳頭和武力的世界。
趙高峰說當保安,其實也沒錯,根據統計,退伍軍人擇業的首選,竟然是當保安。
而其他的,也多是從事體力活。
“趙小胖同學,你知不知道我是從事什么行業的?”南冥問道。
“南哥兒你……”趙高峰想想自己所知曉的,視覺研究所,還有懶神科技,道:“南哥兒你那些都是高大上的行業,我做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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