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陽大學城的清晨,暑氣還沒開始肆虐,微風拂面,算是一天之中,最好的時光。
隨著學生們的陸續返校,青陽大學附近也漸漸變得熱鬧了起來,并不顯冷清。
“老板,就是前面那個餛飩攤。”鐵蛋腆著肚子,蹬著自行車,指著前面的一個小吃攤道。
一邊說話,還一邊打著飽嗝。
在今天之前,他覺得每頓飯能夠敞開肚皮吃飽,簡直就是這世界上最幸福的事了。
但今天他才發現,原來吃東西也會是一種酷刑,這會兒他都不敢彎腰。
“真的很好吃?”南冥盯著前面的餛飩攤,口水嘩嘩的,不過他對鐵蛋的品味有點懷疑,不,是非常懷疑。
昨天的經歷,簡直就是噩夢!
昨天南冥累壞了,就讓鐵蛋從外面買點東西回來吃,南冥嘗了一口,眉頭就緊緊皺起來。
“這樣的手藝,還能開飯館?還沒我做的飯好吃!”如果不是為了不浪費糧食,他就直接吐出來了。
“俺覺得還行啊……”鐵蛋完全沒覺得哪里不好吃,對他來說,能填飽肚子就已經很好了,哪里有時間關心口味?他之所以買這家的飯菜,是因為這家是最便宜的。
現在雙方的消費層次還有點差距,鐵蛋還在追求溫飽奔小康呢,南冥已經開始追求生活品質了。
李卉云雖然挑剔一些,但還沒到不能承受的地步,只是默默地吃飯夾菜。
至少比老爸做的夾生飯好吃一些。
“不會這里的館子,都是這種水平吧。就沒有什么做菜特別好吃的農家院之類的?”南冥瞪大眼睛,俺們文吉都有啊!青陽還大城市呢,忒low了吧!還不如俺們文吉呢!
“不說別的,就鐵蛋你煮的茶葉蛋,都比這個好吃二十倍!”南冥吃了幾筷子,完全沒感受到吃東西的樂趣,更別說補充能量了,因為熱量的緣故,能量增長了那么一絲絲,從471漲到了472,別說補足今天的消耗了,連個零頭都不夠。
早上一番折騰,這會已經再次降到了471度,如果這樣下去,南冥就離死不遠了。
“喏,這是一人一千塊錢,明天開始,你們倆都跑出去找好吃的地方。”南冥給自己的兩個雇工,下達了自己的第一個命令,然后丟出去了一人一沓錢。
倆人都愣住了,見過愛吃的,但沒見過這么愛吃的。
不就是吃飯嗎?至于嗎?
他們當然不知道,對南冥來說,找到好吃的飯菜,是多么重要的一件事。
簡單說這就是投資,而且是非常重要的投資,有時候只要想想,南冥就覺得自己是感動中國的模范,他只是追求點吃喝而已,經過他的身體一轉化,就變成了高大上的強化能力了,正所謂吃下去的是草,擠出來的是奶啊!
但這世界上,不懂就是不懂,特別是鐵蛋,真覺得自己好像是在夢里一般,想到明天就可以想吃什么吃什么,激動地一晚上都沒怎么睡。
一大早,鐵蛋就迫不及待地來到了這條早餐街,光著兩條毛粗腿,趿拉著一雙破拖鞋,叉腰站在路邊,大喊一聲:“我胡漢三又回來了!”
這輩子竟然還有機會可以完成從一條街的東邊吃到西邊的偉業,想想就覺得幸福死了!
而且,他終于不負眾望,在這些小吃攤里,找到了特別好吃的一處小吃!
他相信,就算是以南冥的挑剔,也一定會連聲叫好!
“老板,您放心吧,這里的餛飩絕對好吃!”鐵蛋停下車子,拍著胸脯道。
南冥已經嗅到了空氣中彌漫著的食物的香氣,果然有料!
左右看看,餛飩攤生意不錯,就只剩下一個空桌子了,趕快坐下來。
“老板,來兩碗餛飩!”南冥急不可耐地坐到了那小方桌前面,這兩天他的能量虧空太多,再不補補,真要有麻煩!
“好嘞,兩碗餛飩!”擺餛飩攤的是一家三口倆,丈夫稍高胖,坐在爐子前,妻子很瘦小,忙前忙后招呼客人,女兒則忙著包餛飩。而一開始,南冥還以為女兒其實是個大媽,蓋因為她穿的實在是太老成,還在頭上包了一條毛巾,等到她轉過頭來,細聲細氣說話時,南冥才發現,在那毛巾下面,其實是一張非常清秀的臉。
餛飩一上來,南冥不顧燙嘴,就先咬了一口,頓時滿足地嘆了一口氣。
餛飩的湯,清澈明亮,看起來不帶油花,但事實上卻有一股撲鼻的清香,不知道是什么東西煮出來的,絕不是各種人工香精調配出來的氣息。
漂浮在其中的紫菜、蝦皮散發著獨特的香氣,沉在碗里的餛飩,餡大皮薄,不像是有些餛飩,只是抹了一點餡料,用料很足,入口勁道滑嫩,那口感,沒得說了。
來到青陽一天了,這才終于吃了一點像樣的食物。
昨天吃的那到底是啥啊,豬食也比那好吃啊!
南冥拿著勺子,品著嘴里的餛飩,都快流淚了。
一方面是感動,感動于自己終于又吃到好吃的東西了,這過程何止是曲折?
一方面是緬懷,往日里一個慶老爺子就能把他養的白白嫩嫩的日子,一去不復返,日后他也要和普通吃貨一樣,在街頭巷尾苦苦尋覓了。
青陽?大城市有啥好的?
“好吃不?”不知道什么時候,賣餛飩的少女解下頭上的毛巾,站到了南冥的身邊,笑瞇瞇地看著他,問道。
“嗯,好吃!”南冥連連點頭,含糊道,這么好吃的餛飩,讓他都顧不上說話。
眼前的少女,大概和南冥差不多大,面色稍微有些蒼白,看起來有點營養不良,身上穿著一件碎花的襯衣,像極了江南雨季中撐傘走過的小家碧玉。
“好吃,就多吃一點。”少女變魔術一般從身后伸過來一只勺子,在南冥的碗里又添了幾個餛飩。
“啊,謝謝!”南冥瞪大眼,他有懶神傍身,飯量極大,餛飩自然是多多益善。
賣餛飩的夫婦看到南冥這個表情,心里都很不是滋味,這倆人是多苦的娃啊。
剛才那個黑高個就一邊吃一邊哭,這會兒這個都快流出淚來了。
唉,現在家庭有困難的學生,還是很多啊……
能幫點,就幫點吧。
自家閨女就是好心!
鐵蛋在旁邊直翻白眼,這真是一個看臉的世界啊,長得好看就是占便宜,就連買東西別人都多給幾個。
少女回去,坐在小三輪車前,繼續包餛飩,不時還抬頭看看這邊,似乎對南冥非常感興趣。
南冥吃一個餛飩,就抬眼看看那少女,再吃一個,兩個人就跟玩某種好玩的游戲似的,極為默契。
誰想到還沒吃兩口,就聽到街角一陣喧嘩,一個聲音順風飄來:“不好了,城管來了!”
賣餛飩的一家三口立刻變了臉色,四周的幾個攤販,也都開始急急忙忙收拾。
女兒和妻子快手快腳地收拾攤子,但哪里收拾得及?丈夫也起身幫忙,這一起身,南冥就看出來了,這位丈夫是個殘疾人,也不知道是小兒麻痹還是什么,走路一瘸一拐的,一雙拐就放在爐子旁邊,剛才因為角度的原因,南冥不曾看到。
此時他拄著雙拐剛站起來,幾輛城管車就停下來。
前面是一個面包車,后面還跟著一輛小卡車,七八個城管下來,就直奔最邊上的餛飩攤而來。
“怎么又是你們?”最前面的是一個干瘦的漢子,穿著城管制服,上來就氣勢洶洶:“不是說過這里不能擺攤了嗎?上次可是警告過你們了,再看到可真要把東西沒收了!”
然后對吃飯的食客揮手:“都走,都走!收攤了!”
食客們有的緊著吃兩口,有的干脆就把餛飩丟下走人,還有的要了袋子打包,不到兩分鐘就沒了人影。
南冥這里的兩碗餛飩,還熱氣騰騰,才吃了三四個,哪里肯走?
走了之后,哪里尋這么好吃的餛飩去?
“大哥大嫂,你們也別怪我們了,我前天就告訴你們了,再看到你們擺攤,真要沒收了!收走!都收走!”城管隊長指揮著城管分成幾個小隊,開始收周圍的攤子。
看到城管隊員開始收拾他們賴以為生的東西,少女急得眼淚都出來了,死死抓住了一張桌子,哭道:“你們不能拿走!”
看到少女哭喊的樣子,那城管隊員猶豫了,看到南冥這邊還搞不清情況的慢慢吃餛飩,撇開少女,跑到南冥面前,敲敲桌子:“快走,別吃了!”
現在都說要文明執法,他們倒是不敢動手了,但是嘴里卻沒怎么客氣。
“這兩碗餛飩我是付了錢的,不吃你陪我?”南冥頭也不抬,又吃了一口,唉,吃個飯也都不安生。
那城管瞪大眼,還真有點無奈,他們是城管,可管不到人家食客。
而且,這里是大學城,有些時候,學生的能量還真不能小覷,這個群體太特殊了,他還真不敢動粗。
盡管他們中很多人,之前也曾經是名牌大學畢業的,但現在身份變了啊。
“小兄弟,這十塊錢退給你,你趕快走吧。”老板娘愁眉苦臉地過來,低聲勸南冥道。
南冥嘆了一口氣,看來是真的吃不下去了。
他起身,但看到在旁邊哭泣的少女,又有些于心不忍了。
就這樣走?怎么走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