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你你……”郭侃頓時沒有了脾氣,尤素福雖然也是色目,但畢竟是才加入蒙古不久的,郭侃還能治他。可是這位阿里海牙卻是忽必烈的衛士出身,深得忽必烈信用,雖然只是水軍副總管,卻有權管轄水軍中的色目人!他是有權讓尤素福撤退的。
“可,可是我的人怎么辦?”
“一錢漢而已……”阿里海牙冷冷道。
郭侃長嘆一聲:“還一錢漢……醒醒吧!”他抬起手一指這艘戰船桅桿上迎風飄揚的李字帥旗,“那是什么?那是益都李璮的紅襖軍帥旗!李璮和陳德興聯手了,北地漢人就要鬧翻天了!”
阿里海牙聞言一怔,忙抬頭望去,借著月光火光,果然看到一面赫赫飄揚的李字帥旗!
“這,這是李璮的旗幟?”阿里海牙還心存僥幸,“莫不是陳德興軍中有哪位李姓大將吧?”
“已經問過俘虜了,是益都來的,李家三郡主嫁了陳德興,和趙家公主一塊兒做了姓陳的老婆了!”郭侃滿臉都是無奈的苦笑。
李璮一旦造反,蒙古人就更加信不過漢人了,他郭侃在蒙古軍中的地位便會更加低下,而跟隨他的漢人廝殺漢的前途就更加暗淡了。
想到這里郭侃很有點萬念俱灰,也沒有心思再戰,只被阿里海牙拽著就跳上了“真神偉大”號,人剛一站穩,就聽見碼頭上的北伐軍官兵突然爆發出巨大的聲響,最后只匯聚成一聲雷鳴。
“援兵!援兵!”
郭侃抬起頭,四下一看,頓時就瞧見北面的海上,一列掛著燈籠的戰船,正風馳電掣般的南下而來!
“這是……”阿里海牙只是紅著眼睛低聲發問。
“這才是陳德興的戰艦!”郭侃冷冷一笑。四顧一下,看著港口中的血腥和硝煙,大聲下令:“走!不要管還在戰的一錢漢了。先保住色目人要緊!”
阿里海牙愣了一下,卻不知道該說些什么。他的腦海中也一片混亂。李璮要真反了,北地漢人便不再可信。這對色目人本是有好處的,可問題是……李璮加上陳德興,有沒有可能真的把蒙古人在中原的統治給掀翻了?
要是那樣,沒有了三等漢,這二等色目不就成了最低一級了!
想到最后,阿里海牙也只一嘆,苦笑著對郭侃道:“先退吧。先往南,再繞道向北,去和塔察爾大王會師吧……塔察爾大王麾下還有三萬蒙古鐵騎,陳德興在他手上是討不了好的!”
隨著十二艘蒙古水軍的大三角帆槳船的總退卻,還在和北伐軍苦戰的不到2000漢軍頓時沒了斗志,紛紛丟了兵器跪在甲板上面乞降求活。
北伐軍素來有吸收北地漢軍戰俘的傳統,這個時候在前線指揮作戰的軍官們也叫喊起“降者棄械免死”,指揮手下的士兵上去捉拿俘虜——這些人送去濟州島集中營,調教上幾個月,可就統統都是反動的大漢族主義貴族戰士了!
“義父。我們敗了!”
江華島東北角,靠近漢江入海口的一處灘頭上,林衍噗通一聲跪在了滿身滿臉都是泥水。臉色難看的不像話的金仁俊跟前。
金仁俊這副狼狽樣子,顯然是遇上翻船了,不過不是被北伐軍海軍的戰艦撞翻的。否則他就沒命見到自己的干兒子了。他的船在逃離戰場的時候慌不擇路,和另一艘船撞在一塊兒,雙雙翻沉了。好在這位高麗國的金大相公水性不錯,反應也快,方一落水就拔出寶劍割斷了身上鎧甲的皮繩,卸了甲和幾個心腹親兵一起游上了岸。
這會兒已經聚集起了一百多個濕漉漉的三別抄兵或高麗水兵,還有一艘高麗水軍的戰船也發現了金仁俊。放下了小舢板想要接他上船。就在這時,林衍率領的幾十個敗兵正好也到了這里 林衍從江華島城中退出來以后。劉和尚和柳璥便親自帶著騎兵一路尾隨。一邊尾隨一邊讓人宣布王倎的旨意,號召左別抄軍將棄械投降!這三別抄軍原是崔氏私兵。不是林衍的私兵,到了如今地步,哪里有幾人會跟隨?跑了一路散了一路,現在只剩下幾十人了。結果還在江華島東北角這里遇上了同樣狼狽的金仁俊。
“你的左別抄就剩這點兒人了?”金仁俊皺著眉頭看著眼前東倒西歪坐在海灘上喘著大氣兒的幾十號人,突然眼前閃過一個身材婀娜的艷色,他還以為是老眼昏花看錯了,定睛又看才發現真是個女人。“怎么還有個女人?她是你什么人?”
“回稟義父,她不是孩兒的人,她是陳德興的娘親,是孩兒從永安宮寢殿里面掠來的……”
“什么,什么,你掠到了陳德興的娘?”金仁俊臉上閃過一抹喜色,不過很快就又恢復了愁容。他知道陳德興帶了個養母到江華島——就是親娘又怎么樣?都是梟雄,他金仁俊還不知道梟雄的性子有多涼薄?一個養母能威脅誰啊?
林衍又道:“那陳德興將永安宮寢殿給他娘親居住,所以咱們就撲了個空,若不是掠了他的娘親為人質,孩兒鐵定不能生還了……義父,這陳德興兵馬太強,我們不是對手啊!”
“不是對手又怎樣?難道你想投降嗎?”金仁俊語氣陰沉。
“不,不,不……孩兒不是這個意思。”
金仁俊咬咬牙:“帶上那女人,先退往開京。”
“然后呢?”林衍皺眉,“現在大王也投了陳德興,一定會頒布旨意把我們打成叛逆。而且北面的蒙古人說不定也會有所動作,若我們居住開京,只怕會腹背受敵,除非……”
“先退回開京,再收拾財物帶上家屬走水路撤往釜山……實在不行就去日本暫避吧。”
見事情已經不可為,金仁俊決斷極快,立即就和林衍一起,押著楊婆兒乘著小舢板上了一艘高麗水軍戰艦,然后也不敢直駛開京南面的水軍碼頭,而是駛入漢江,在漢江北岸上陸,繞個遠路前往開京,耽誤了些時間,結果前腳才入開京城,蒙古大軍的先頭部隊已經到了城下。
金仁俊和林衍這兩個高麗小奸雄連收攏殘部,布置抵抗都來不及,就被蒙古人逮了個正著。不用說,楊婆兒也被當成了郭芙兒落入了塔察爾之手。
楊婆兒被當成郭芙兒落入蒙古宗王塔察爾之手的時候,陳德興卻在摩尼山城上慰問真正的郭芙兒。當然不是孤男寡女了……
在摩尼山城中一間僻靜的屋子之中,郭芙兒嫻嫻靜靜地跪坐著,一臉端莊淑雅的表情。身邊只有李翠仙和趙琳兒等幾個陳德興的妻妾,幾人都圍在在她身邊,說著些安慰的話語。
陳德興也是一副大孝子的模樣,說著關切的話兒,還一個勁兒賭咒發誓,一定要把楊婆兒救回來。
這事兒在陳德興看來也沒什么,三別抄軍已經垮了,不算被打死的,單是陸續投降的就有好幾千人。劉和尚和柳璥又帶著騎兵和高麗國王的一些近衛,一路尾追他們而去。估計等他們到了開京,隊伍也散得差不多了。到時候就是赦免死罪的問題,沒準金仁俊和林衍已經叫人給害死了……
“這一次若不是婆兒,我幾乎就送了性命。”郭芙兒抹了抹眼淚,仿佛是在替楊婆兒擔心,“待婆兒回來,還是要好好獎賞一番……不如也封她個士吧。”
“封……士?”陳德興眼珠子一轉,已經明白郭芙兒的意思了——郭芙兒還是不贊成讓楊婆兒正式進陳德興的門。
至于女人封士,倒沒有什么。那個女神棍墨影娘早就在封士的名錄上了,只等她從大宋回來(墨影娘去張羅明教和天道教合并的事情了)就封。而且楊婆兒是早在川江之戰時就跟著陳德興混了,論貢獻也能封了。
“沒錯,是應該封的。”陳德興點點頭,正琢磨著是不是要再加點什么好處的時候,外面突然響起了急促的腳步聲,然后是劉和尚的聲音。
“大哥,不好了!蒙古人入開京了!”
“什么!”陳德興猛地站了起來,大步走到了門外的走廊上。只看見劉和尚上氣不接下氣的正在走廊上面喘著,顯然是一路急匆匆跑回來的。
“怎么回事?和尚,怎么回事?”陳德興急忙問道。
“我們剛到開京城外,就發現北面來了蒙古人,人數多的不得了,數也數不清!我們只好先退回來了……”
“那三別抄呢?”陳德興沉聲問。
“聽逃難出來的高麗人說說投降了,金仁俊和林衍的敗兵前腳進城,后腳蒙古人就到了。他們根本來不及抵抗,所以就降了!”
陳德興翻了翻眼皮:“他媽的,老子辛辛苦苦鬧了那么久,居然讓蒙古韃子占了便宜!”
“大哥,咱們是不是要馬上點齊兵馬,趁著蒙古人立足不穩把開京奪回來?”劉和尚連聲追問。
“不,蒙古人要開京就給他們!”陳德興冷冷道,“老子要把北高麗變成蒙古人的墳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