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天氣晴朗。
作為一名旅行家湯瑪斯福蘭特在過去的兩年間,從英國出發,沿途從埃及到印度,再到東南亞以及中國,而又來到了朝鮮,在朝鮮的旅程結束后,他會到達日本,然后再前往符拉迪沃斯托克,再從那里穿越西伯利亞,橫跨歐洲以結束他的歐亞之旅,作為一名旅行家,他在英國相當有名,甚至還是英國皇家地理學會的會員。剛過五十歲的他,膚色微褐,身材魁梧,穿著一身卡其色的獵裝,頗有探險家的風貌。
作為旅行家,基于對東方國家的了解,原本對于福蘭特而言,朝鮮只是東亞三國中一個不可錯過的對象,可是當他踏上仁川港,于海關旁的朝鮮銀行貨幣兌換處兌換了當地紙幣后,他便發現自己被眼前的一切給驚呆了,更準確的來說,是仁川特區給他帶來的驚訝。
沿著通道走出港口大樓的時候,大樓正對的一條寬達近百英尺的街道,與普通的街道不同,街道被用石條圍出的邊帶隔成五條道路,最外側兩條道路是用馬牙石鋪成的路面,而中間的三條卻是黑色的道路,就在驚訝于特區展現出來的不同時,突然但著一陣響聲,他的注意力頓時被那響聲所吸引。
“叮當、叮當……”
道路中央連綿的電線桿下,一輛藍色的馬拉……馬在那里?
沒有馬!
在意識到沒有馬的瞬間,福蘭特甚至特意眨了眨眼,以確定自己沒有眼花,難道是用蒸汽機?可煤煙在那里?
沒有馬。也沒有蒸汽機牽引的藍色車廂正在均速朝著港口大樓駛來,驚詫的看著那駛來的車廂,若非對科學的深信不疑,福蘭特甚至會驚叫著這一定是魔法。
這當然不是魔法!
“先生,如果你要去飯店的話。乘右側通道電車,到至圣廣場,只要五塊銅元,”
港口處一名正下班的關員,也許是看到了福蘭特的驚詫,便用英語向其介紹著。這1號線的電車投入使用不過才幾天而已,別說是這剛來仁川的外國人,便是他駐仁川兩年多的“老仁川”,對新奇的緊。
“電車?”
一個陌生的帶著漢語式的英語傳來時,福蘭特更是詫異的看著身邊的這名關員。
“就是電車。是我們統監大人發明的!”
這留著辮子的關員語氣中滿是一種莫名的驕傲與自豪與胸膛間流動著,甚至正是那從未曾有過的驕傲使然,使得他挺起胸膛對福蘭特說道。
“先生,我正好要回家,我帶你去坐一次電車!”
因為電車站并不在路邊的關系,所以需要經涂著白漆的人行道進入位于路中央的車站,所謂的車站實際上只一個不到兩英尺寬雨棚,到了站臺。福蘭特才發現位于鋪路石間的軌道,這倒是與倫敦的馬拉公共汽車有點相似,都是跑在軌道上。
唯獨只有那不需要馬拉的“電車”才是最讓人驚奇的。伴著那越來越近的“叮當”聲,比公共馬車長出一倍的車廂停在了站臺邊,站臺上等待的十幾名乘客便直接上了車。
“買票了、買票了……”
車上的售票員在車廂里走動著,對此福蘭特倒不陌生,在英國的時候,他也曾坐過公共馬車。除去這輛車沒有馬拉之外,到和英國的公共馬車沒有什么不同。甚至就連車廂,也有些近相似。
“叮當、叮當……”
電車再一次啟動了。因為速度不快的關系,使得其只有輕微的晃動,坐在車廂中,看著寬敞的車廂,福蘭特相信,這車廂中至少能坐進六七十人,甚至更多,在電車往“至圣廣場”使去的時候,一路上,坐在車中的福蘭特,卻目睹了這座特區的不同。
寬敞的遠超出他想象的街道、不用馬拉的電車,當然還有路邊的一處處工地,以及一座座歐式樓宇,城市或許談不上繁華,但對于福蘭特而言,他卻被眼前的這座城市給驚呆了,這座城市于他看來,就像是一座未來的城市,而電車,正是這座城市的象征。
一輛拖曳著多節平板車廂的電車滿載著建筑材料道路中央駛過,三條電車線路的開通加快了物資的運輸,同樣也加快了特區的建設,相比于去年,現在特區內工廠區一棟棟廠房如雨后春筍般冒了出來,現在的工廠區建筑甚至遠多過僅有十余棟磚石建筑的商業區。
“……只要在手附近加一張桌子就可以使一些動作,如彎下腰取磚和灰漿變成無用功。通過這種方式,原先是砌墻所必不可少的動作就突然變得沒用而被消除了。動作因此被優化和減少了,從而將砌墻所必需的動作從18個減少到了5個,由此將每天砌磚的數量從960個提升到了2800個。以前用于彎腰和直起身來的能量,無疑是一件非常費力的事,現在這些多余的能量完全被用于提高動作的強度和速度。”
在東亞飯店的建筑工地上,公司從美國聘請來的顧問,同時還是東亞同文學院商學系教授的弗雷德里克溫斯洛泰勒向唐浩然解釋著于建筑工人手邊放簡易桌的原因,這個試驗早在多年前他便于美國進行,一直在推廣中。
而現在對于泰勒來說,他卻意識到對于特區而言,這種砌磚法卻能得到更廣泛的應用——所有的建筑工人都屬于一家公司,自然更易于推廣這種科技的工作方式。
于某種程度上來說,這正是泰勒遠渡重洋來到中國的原因——這家公司提供給了他一個更為廣泛的舞臺,在這個舞臺上,他完全可以進行更多的管理試驗,一但試驗證明有效,即可立即推行于整個特區。
工作效能提高了近三倍!
看著那些采用新式徹磚法的工人,唐浩然能從18與5之間體會到兩者的差距,這會他反倒慶幸起現在泰勒這位未來的“科學管理之父”還未成名,正處于研究階段。而19世紀末至20世紀初,正是企業管理從經驗到科學轉變的過程,而推動這一變革的正是泰勒。
或許沒有學過經濟,但正因為明白泰勒于企業管理變革性的作用,唐浩然才會不惜重金把他從美國請到仁川來,而眼前這個不起眼的小發明,對于特區的價值幾乎不下百萬,感覺到物有所值的唐浩然轉臉看著泰勒笑說道。
“泰勒先生,正像我最初承諾的那樣,在特區,在特區所有的工廠之中,我全力支持您從事任何對提高企業管理以及生產效率的試驗,但我只有一個要求……”
凝視著泰勒,隨之唐浩然語氣變得有些嚴肅:
“那就是把您所知的與企業管理的知識傳授給您的學生們,相信我,未來,這些學生會成為您所創造的科學化的管理的擁護者,幾年之后,當他們進入企業后,特區所有的企業都將會推廣您的管理思想。”
點燃激情,于大學曾作團委工作的唐浩然,曾接受過宣傳培訓,他知道如何點燃人們的激動,對于理想者就要給予他們理想,正像泰勒一般,從其發明《科學管理》以及《泰勒制》到其于全美國推廣用了幾十的時間,而在這些,唐浩然相信只需要幾年時間,自己會全力推動這一切。
“統監先生,我當然相信您,說實話,在我來仁川之前,我以為這里是一片蠻荒之地,而來到這里,這里的欣欣向榮固然吸引著人,但是……”
泰勒的話聲稍頓,看著唐浩然說道。
“您在這里推行的企業管理方式,同樣是極為科學的,我想如果有時間的話,我們也許應該一起就企業管理問題進行一些討論!”
這倒不是在拍馬屁,沒吃過豬肉總見過豬走路,盡管唐浩然學的不是商業管理,但是在后世看過那么多書,尤其是所謂的“成功學”書籍,潛移默化間總教會他一些商業管理知識,在制定企業章程、管理制度以及工資等制度中,更是一一加以引用。
“哈哈,我那只是外行人的一些想法,您才是真正的企業管理人才……”
豈會班門弄斧的唐浩然,那里會讓泰勒如愿,而是借著笑聲掩去了這個話題,但他對泰勒的期待卻是沒有一絲虛假,畢竟在并沒有重商主義氛圍的中國,工廠更需要科學的管理,因為無經驗可循。
幾十分鐘后,在泰勒向學生們講解著“徹磚試驗”的作用時,離開“東亞飯店”工地的唐浩然,并沒有坐上馬車,而是來到了道路中央的電車車站,望著已經遠去的電車,他的唇角不由輕輕一揚,有了電車,這座城市的面貌立即煥然一新,它變的更加現代,如果這街道上再出現汽車的話……那豈不就是把這里帶到了20世紀?
當然這個念頭不過是稍閃即逝,現在并沒研制汽車的基礎,而且還有更為緊迫的事務,想到更為緊迫的事物,唐浩然立即想了另一個人。
“那個人應該離開香港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