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兮正在看生活大爆炸。
突然屏幕卡了一下,然后彈出來這么一句話。
“你想知道數學的真正意義嗎,想要成為一名偉大的數學家嗎?”
看到這句話,他愣了一下,難道不應該是:“你想明白生命的真正意義嗎,想真正的活著嗎?”
于是他不加思索,點了“否”。
不料他這種毫不猶豫的行為激怒了至高無上的數學家——上帝。
原來他的電腦上之所以會突然彈出來這句話,是因為上帝它老人家心血來潮,決定隨機贈送某一個幸運兒一門描述宇宙的語言。
據說,上一個獲得了這門語言,并通曉了其中大概有10%的是歐拉,人稱數學全才的萊昂哈德·歐拉。
但上帝萬萬沒想到居然有人會拒絕這一門描述宇宙的語言,拒絕成為一名偉大的數學家。
憤怒之下他決定代表數學懲罰陸兮,然后陸兮悲劇了。
他失去了自我,轉世重生到了一個平行世界,關鍵是,重生在一個女孩身上,變成了她。
陸兮悲憤不已,轉世重生,勉強可以接受,但為什么還要變身?
得到的答案是:這是拒絕成為一名偉大數學家的懲罰,變身是要他時時刻刻記住,只有成為一名偉大的數學家,他才能真正做回自己。
最后,帶著“數學要從少女時代抓起”這個疑問,陸兮猛地睜開了眼睛。
“又是這個夢!”
陸兮擦掉額頭上因為驚嚇流出來的冷汗,坐了起來。
這是一間蒼白的單人病房,空氣中充斥著以次氯酸鈉為主的84消毒液那難聞的氣味。
這是他醒來,也是轉世重生后的第七天。
說起來現實和夢境差不多,在七天之前,他確實是在看生活大爆炸的時候,而電腦也確實彈出來了那么一句話,他更是選了“否”,接著眼前一黑失去意識,再次醒來發現自己變成了現下這個樣子。
他不知道這個是不是平行世界,反正根據這個女孩子腦海里殘存的記憶,他知道“自己”的姓名也是陸兮。
在這七天的時間,陸兮一動不動,在床上有如尸體躺了六天。
每一天,只要睡過去都會是那個他為什么會轉世重生并變成她的噩夢。
他此時的狀態不能說是哀莫大于心死,只是覺得荒謬滑稽絕倫,難以接受。
不過無論如何,在發現現實已經無法改變之后,他終究還是要振作起來。
上帝創世用了六天,第七天休息,躺了六天,頹廢了六天已經夠了。
“垂死病中驚坐起,笑問客從何處來!”
“原來我還是帶著成為一名偉大的數學家,這樣一個上帝的旨意轉世重生的!但我的信仰里,沒有上帝的存在啊?”
陸兮百思不得其解,拔掉左手上的輸液針管,伸腳套上拖鞋下了地。
吊瓶里裝的是氯化鈉注射液,他現在需求的不是生理鹽水。
推開衛生間的門,他走到盥洗池邊擰開水龍頭鞠了一把清水往臉上潑去。
一股清涼從臉上散開,將心中的憋悶沖散不少,人也清醒了不少。
陸兮抬起頭來盯著盥洗池邊上的鏡子,出現在鏡子里的是一個身穿病號服的少女。
白色的病號服套在一副嬌小玲瓏的軀體上,顯得有些松垮。但松垮沒有讓少女顯得頹廢,反而給人一種楚楚可憐之態。
想到楚楚可憐這個詞,陸兮不由自主打了個寒顫,連忙將注意力轉移到了鏡子里。
女孩有著一頭烏黑的及耳短發,根據腦海中不多的記憶,那是她為了準備中考狠下決心,將原來瀑布般的三千青絲剪短了的結果,看起來倒是簡潔清爽。
一張沾了剔透水珠的秀美的小鵝蛋臉,睫毛長而濃密,好像小扇子。
下面是剪水雙瞳,純凈深邃中透著一絲的迷茫。
筆直秀挺的鼻子,唇形清晰唇線分明,在豐滿和單薄之間恰到好處的嘴巴,嘴角微微上翹。
從額頭、鼻梁到下巴,曲線渾然天成沒有一處突兀,五官精致得來,富有立體感,而且在各自分布上,完全符合黃金比例。
只是因為年紀尚小,還帶著些許青澀與稚意。
陸兮不是外貌協會的成員,但也覺得鏡子里的女孩,漂亮得有妖氣。
然而,對陸兮來說,女孩越是漂亮,就讓他越感覺諷刺,畢竟這就是他啊。
“想我大好男兒……啊……”
陸兮一番慨嘆還沒完突然感覺小腹有些鼓脹,腦中不由冒出來一句打油詩。
文思如尿崩,誰與我爭鋒!
他此時雖然還未達到那么夸張的程度,但也有了排泄的欲望。
排泄?如廁吧。
陸兮感覺臉龐止不住的發熱,鏡子里的女孩也是臉飛酡紅,心臟更是有如擂鼓般撲通撲通的撞擊著胸膛。
在心里掙扎了一下,他走到蹲廁旁,嘴里念念有詞,蹲了下去。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在潺潺水聲流盡之后,他用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簡單的收拾好一切,快步走出了衛生間,整個如廁過程讓她心生一種可恥的偷窺的罪惡感。
但他偷窺了嗎,且不說沒有偷,就算是偷了,偷自己算偷嗎?
“賊老天,遲早有一天斗破你。”
不甘就此吟唱我是女生,不原意顧影自憐的陸兮懷著斗破蒼穹吞噬星空的決心,大步走出了病房。
人很多!
順著過道走到盡頭的陸兮看到電梯門前擁擠著的十多個人,再看自己的瘦胳膊細腿,一米五出頭的個子,不禁搖了搖頭。
可憐這具肉身在初一的時候還有一個“√2”的外號,能用兩年時間,從一米四長到一米五已經要感謝天感謝地了。但即使是一米五,又怎么能與前世虎背熊腰的6英尺大漢相比。
要是前世在此,龍行虎步流星上前,只消虎軀稍稍一震,立即就能在“百萬”電梯客之中奪得一方之地。
叮,電梯來了。
“等一等。”
陸兮從臆想中清醒過來,看見人滿為患的電梯,電梯門在緩緩關上,他注意到這是第十七層,要是走樓梯,有可能還沒走到一樓就累斷氣下了十八層地獄,連忙叫了一聲。
這一聲如果說是有如黃鶯出谷,婉轉清澈脆酥,似余音繞梁,聽得電梯客們如癡如醉,從而及時地阻止了電梯門關閉,那是不可能的。
陸兮猜測,應該是那些電梯客們看她身板有如牙簽,不會占據多少空間才大發慈悲讓她擠了上來。
除了身高上的硬傷,實際上陸兮擁有令模特都羨慕妒嫉恨的,稍不留神就容易瘦成閃電飛走的零號身材。
得益于這零號身材,他在擁擠的電梯廂里的最角落處獲得了立錐之地。
不想讓旁人擠壓到自己,只擁有立錐之地的陸兮不得不踮起腳尖盡量收縮表面積,以至于當電梯降落到一樓的時候,他感覺自己比經歷了一次電梯驚魂還要恐怖難受。
陸兮輕吐一口濁氣,離開了所在的醫院大樓,走進一片林蔭之中。剛剛飽受了富含二氧化碳、臭氧以及各種異味的電梯空氣的窒息性”轟炸“,她急需補充新鮮的空氣。
這一小片置身于鋼鐵沙漠中的“綠洲”,在明媚的陽光之下,彌漫著一股沁人心脾的泥土草木的氣息。
在林蔭下,他渾身上下發出噼里啪啦炒豆般的脆響。
這一副身體太長時間沒有運動,晃晃腦袋扭扭腰拉拉腿,制造出來的動靜讓人以為得了骨質疏松癥,正在不斷崩潰中。
適當的運動是對身體最好的補給,不過陸兮還沒有運動開,虛空打了幾拳就感覺身體有點虛不受補,腦袋有些發暈。
沒辦法,他只好找了一張石凳坐了下來。
只是他才坐下就感覺芒刺在背,似乎有什么人在用銳利的目光盯著自己。
他回頭看去,不遠處的路上,一個身量高挑的馬尾少女正盯著自己,目光很霸道,直透心房,仿佛在說,哼,你,已經被我的目光捕捉,完蛋了,天上地下都沒有人能夠救得了你。
當然,這是陸兮的職業病,過份解讀了。
馬尾少女的表情是陰郁的,眼睛是通紅的,有如熟透了的桃子,可能是剛哭過,眼神很復雜,一眼看過去,能看到那濃郁得幾乎是化不開的憂傷,但仔細觀察的話,似乎還有一絲的驚喜。
“是她認識的人嗎?”陸兮嘀咕了一句。
不過不管認不認識,陸兮在微微一愣之后,露出了自認為是善意的微笑,積極向上的正能量測漏無遺。
馬尾少女看到陸兮的微笑,憂傷沒有了,驚喜也沒有了,卻像是中了冰霜之術,寒霜滿面,萬年不化,很冷艷的轉過了身去。
“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啊!”目送著馬尾少女漸漸遠離自己的視線范圍之內,陸兮回過頭來慨嘆一句世道澆漓。
不知道是不是世道澆漓中水太多,他話音剛落,天上居然晴轉多云,風大了起來,雨,有將下的征兆。
大雨欲來,陸兮不得不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