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是夜晚,月亮快到正上方。
地點是林中的一條溪水旁。
蘇裳看著坐在琴前的女妖怪。
她很美麗,細長的瓜子臉,蠶眉,瑤鼻,櫻口,烏亮的長發鋪在地上。深藍色的和服并不繁瑣,但她將它穿的很整齊。
女妖怪在這個時候腦中思考著什么,蘇裳不知道。
不過心情大概很激動吧,畢竟這么多年終于可以找到葦大匠了。
但是七河真是愚蠢到可笑,明明在脫困后不需要在尋找葦大匠,真的只是單純想要回報雨落對他的恩情嗎?還是有著別的情愫在其中。
七河轉頭向蘇裳所在的方向,眼中存在著感激與激動,臉上有著平靜的笑容。
就算用音樂吸引葦大匠出來,就算得到了那琴,就算回去了那座山谷...但是七河,雨落已經不在那里了。
蘇裳突然想要說出這樣的話,但是在剛要說出的時候,卻發現自己的喉嚨似乎無法發出聲音了一樣。
并不是中了什么法術,而是無法告訴眼前這個女妖怪事實。
或許從頭到尾,這都只會是一個悲哀的故事。
無從開始,更不用提結束。
大概整件事情唯一讓蘇裳欣慰的是...起碼...他知道了這個故事,在七河知道這件事情之前。
“夏目大人,時間到了。”
七河的聲音將蘇裳從思緒當中拉了回來。
“恩?抱...抱歉。”
在林間的小溪邊,滿月漂浮正上方的夜空中,在小河邊有兩個人,是蘇裳跟七河。
蘇裳手中拿著一根碧玉色的橫笛,發出盈綠的光芒。
在他們不遠處的林間,是霖夜等許多妖怪。
七河的手指輕輕觸摸到琴的時候,奇妙的旋律出現。
蘇裳不會吹奏笛子,但大概是因為傍晚得到的那片葉子的緣故。在將橫笛放到嘴邊的時候,旋律也出現了。
那是與七河所彈奏的琴相輔相成的聲音。
七河似乎是注意到了神明的笛聲動搖了一下,琴聲開始變化,她開始配合神明。
放佛會是天上的月亮與地上的樹木動搖一樣,橫笛的聲音與琴的聲音產生共鳴,逐漸的,二者開始合在一起。
那是傾注了所有思緒的聲音,注入過去的悔恨與現在的迷惘一一都在這聲音當中,那是平日里無法說出口的情愫,而現在在這里全部傾吐了出來。
蘇裳微微看了眼七河。
女妖怪已經完全融在了其中。
奇妙的旋律當中似乎有呼喚的聲音傳來。模模糊糊地,聽不真切是在叫什么,但下意識的蘇裳知道了那是雨落得聲音。
大概是七河的呼喚。
蘇裳與七河的合奏合二為一。
似乎他們的心也完全融在了一起。
蘇裳的嘴唇離開吹奏,但緊接著,與之同時從曲子的開頭又一次吹起。奇妙的旋律晃動森林中的樹林,最終,在蘇裳的嘴唇離開橫笛時,在七河的雙手離開琴的時候,樹林變得安靜。
在他們身邊的妖怪們完全靜下來。沒有一個妖怪說話。
因為剛剛的旋律是讓心靈為之震動的合奏。
橫笛與琴的配合所誕生的旋律。
蘇裳與七河合奏完‘落楓飄雪’后,森林的草木走獸完全沉浸在剛剛的余韻中。
不久,茂密的樹林當中,一位將和服袖子綁起。工匠模樣的妖怪走了出來。
“神明大人,是您在找我嗎?”
“恩,不過是這位找你有事情。”
蘇裳回頭看向七河。
“您好,我有事求您。”
葦大匠凝視著七河。半響后,似乎明白了一切,微微點了點頭。
隨后朝著蘇裳微微拜了拜。便轉身重新走進了樹林當中,當他再次從林中走出來的時候,懷中抱著一把用青色絹布包住的紅色琴。
不過在交出這把琴的時候,葦大匠的目光落到了放在地上的那把琴上。
他用具有名將風采的銳利眼神直盯著那把琴,不久眼中露出驚艷:“真是把好琴。這么棒的收益可是相當難得一見。”
才說完,又將目光放到了七河身上。
“一定很辛苦吧,我因為許多事情所以沒有屬于自己的住所,這把琴是雨落大人很久以前就托我制作的,并且告訴了我會有一個叫七河的妖怪前來取,而且真是要贊揚你的琴藝啊,這把琴由你彈奏的話肯定會發出美妙的聲音。”
說話間,葦大匠將那赤紅色的琴遞到七河身前。
接過琴,將它抱在懷中的七河深深地鞠躬:“十分感謝您。”
“請問您有什么事情要我做嗎?”
葦大匠恭敬的看向蘇裳,似乎是感受到了從蘇裳身上散發出的威嚴,讓原本看起來趾高氣昂的葦大匠變得畢恭畢敬。
“倒也沒有什么事情了,只是真是麻煩你了,這么晚了 還將你吸引到這里。”
“您客氣了。”
葦大匠離開了。
在與霖夜等人打完招呼后,就回去了。
似乎是一個很喜歡獨自一人待著的妖怪。
蘇裳看向欣喜若狂的七河,心中有著復雜的情緒出現。
隨后,他的目光看向遠處那樹林中的深邃。
雨落就站在那里,從演奏開始前他就來了。
一直獨自一個人在那里靜靜地站著。
也許該告訴七河,雨落就在那里,就在他十幾米遠的地方。
或許之后,七河會迫不及待的沖過去。
但是雨落會逃跑吧,因為不想讓七河看到現在的樣子。
蘇裳心中涌出濃濃的悲傷,就如他之前所想的一樣,從頭到尾這都只會是一個悲哀的故事,無從開始,更不用提結束。
但是,唯一欣慰事情改變了。
七河拿到了琴,那看起來是雨落早就準備好打算送給他的琴。
而且,這件事大概也就這樣結束了吧。
七河拿到了琴,回到了那座山谷當中。
但是想要看到的人卻已經不在那里了。
故事就是這樣結尾。
但是真的就要這樣嗎?
蘇裳看了眼那似乎打算離開的雨落,又看向七河。
不過在這個時候,卻是不由自主看向了他們的身后,因為他感受到了人類的氣息。
“果然今夜有妖怪在這里。”
那是七八個戴著斗笠,身穿婆娑,手拿法杖的和尚,所有的和尚都是一個表情,掩飾不住的震驚與厭惡。
而站在最前面的和尚,正是之前蘇裳所知道的那名僧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