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禪山,高萬仞,下有似通幽冥的惡谷,上有直接九天的險峰。
險峻之外,又自有王道氣魄,便如定世大印一般,座落于神州北域,自上古年間人族圣王封禪以來,就代表著人族道統倚立不倒,又像頂天立道的五道氣運大柱之一,與東域仙島蓬萊閣、南域天上白玉京、西域昆侖瑤池,中域玄武神相,撐住了如日中天的神州道統。
于封禪山頂上古仙人講經的道場上,有一尊高九丈、徑九丈,三足兩耳的銅鼎,此鼎無神力,亦非法器,但里面卻插滿了神香,細數下來,竟足有百數,每一枝都,都青煙長燃,梟梟裊裊,仿佛無形氣運一般,捉摸不定,變化無形,上應蒼天,下接道統。
而通過山頂道場的路上,則有崎嶇天路蜿蜒而上,分別有九個轉折,每一個轉折之處,皆可布下一陣,在通往道場的最后一階處,又有一陣,一共有十陣,神州北域古來傳統,凡欲通往封禪仙路,往到上古仙人講經道場上的銅鼎上上一柱香的人,都要闖此十陣。
此時的封禪山腳下,一道不知倚立了多少年的宏闊石門之前,大雪山五老皆已到了,跪坐于蒲團之上,面朝著封禪山山頂的古仙道場,行三拜九叩大禮,而在他們身后各處,則有諸多南瞻出身的年青弟子,一個個神情肅穆,隨著五老參拜,神情凝重,無形壓力浮空。
石門兩側,純陽道道主坐在右側,陰靈道及符器道道主坐在右側,靜靜等五老參拜完畢。
“五位歸祖道友,封禪山上一柱香,你們便可在神州立道,再無人可再視你們南瞻小輩為蠻夷,你們欲送多少小輩拜入道統,只要容得下,我北域諸道也不會過問。甚至之前拜入了其他諸道的小輩,陳情厲害,得尊長允許,也可以回歸南瞻道統。沒人會無端阻攔!”
純陽道道主淡然開口,分說這立道規矩,五老及寥寥在的一旁觀禮的南瞻小輩都靜靜聽聞,有一些心思淺顯的,聽到了這些話時。面上已有按捺不住的喜色出現。
“只不過,這上山需闖十陣,顯露爾等修為,闖過了這十陣,才有資格在北域立道,闖不過此陣,便是老夫也幫不了你們什么,此十陣皆依循古禮,由我三道及其他幾個宗門金丹境長老或真傳弟子守護,你們若是不敵。可以提前認輸,那些弟子也不會為難你們!”
純陽道道主又淡淡開口,說到了十陣規則。
符器道道主尖聲細語的笑道:“若是闖不過,可別強撐,免得白白送了性命!”
“厲師姐……這……這十陣很危險吧?”
后方,葉孤音忽然心里一顫,忍不住向身邊的厲紅衣看了過去。
在她身邊,一個懷里抱著一具古箏的青衣女孩和一個身穿一襲流云水袍、身材玲瓏,但表情卻似有些有木訥的女孩,也有些緊張的向她靠了過來。兩個女孩修為不高,如今皆只有筑基巔峰的修為,距著突破金丹,還有登天的一步。膽量也小,尚看不清這局勢。
“幾位老前輩說的非常輕松,但我也覺得,不會這么簡單……”
就連厲紅衣,此時也有些緊張,低聲嘆了口氣。目光直直看向了封禪山山門。
“老夫活了一千多歲,壽元無幾,死在哪里不是死,就不知道諸道弟子,有沒有本事拿走我這條老命了,呵呵,四位老友,咱們這就走吧,老夫為你們開路……”
一頭怪發的萬羅老怪大笑著起身,整理了一下法袍,便要大步邁出。
“老友且慢,你這桿老而彌堅的硬矛,還是使在后面吧!”
胡琴老人卻在此時,拉住了萬羅老怪,笑道:“封禪十陣,一陣更比一陣難,越在后面,越是艱險,你在前面出了力,豈非占了便宜?老夫做了幾百年的楚域第一人,也將這名頭還你了,加上你修行寬泛,所知所解也遠比我們多,前面幾陣,就先掠陣吧!”
說話間,這位胡琴老人目光從另外三位老友面上掃過,似乎在琢磨什么。
“這第一陣,我來主導!”
一身劍袍,仿佛年青了百歲的大雪山洗劍院院主龍劍庭站起身來,背后劍匣之內,龍吟大作,望向前方大半隱入了云霧之中的封禪山,他低聲長嘆:“我自詡劍道不凡,一世未娶,不曾有子孫后人,又固步自封,一世未曾出過南瞻,未曾去魔淵征戰過,也未曾去妖地落日大漠感悟過蒼茫劍道,可謂遺憾多多,好容易年老收了一個弟子,天資不俗,遠勝于我,本來以為這會成為我此生惟一一件值得大傲之事,可誰又料到,她竟然來神州不久便……”
說到這里時,聲音里已有些哀意,頓了一頓,才壓抑住了聲音里的悲色,提氣朗聲道:“紅衣丫頭,若吾身亡,還望你們幫我找到那蕭雪徒兒,試著……治好她!”
說罷,再不留連,大步向前走去。
厲紅衣顫聲道:“前輩放心,我踏遍神州,也會找到蕭師妹!”
“五老之中,我最年青,便由我來闖這第一陣,替幾位老哥哥探探路吧!”
“嗖!”
龍劍庭右手一張,背后劍匣飛上了半空,而后紫竹匣破開,一柄劍跳進了手里。
“慈兒,老祖知曉你的心意,此前我經常罵你,但以后,不論老祖我是生是死,都不再罵你了,我知道你其實非常勤奮,或許天資比不上煌兒……算了,其實你的天資不差,只是性子弱些,若日后開了竅,修為比老祖,比你皇兄都要強的多,以后的路,自己做主吧!”
楚太尚特意換上了一襲皇袍,負手而立,背著身吩咐。
“老祖,慈兒明白,慈兒一直都明白……”
在他背后,身穿一襲流云水袍的楚慈凝噎答應,盈盈拜倒在地上。
楚太尚猶豫了良久,想要說什么,但終究還是搖了搖頭,沒有說下去。
胡琴老人有兩個弟子在身后,卻沒有多說,白發蒼蒼的他此時倒像是豪情萬丈,只是頓了一頓,才向欲言又止的葉孤音和應巧巧招了招手,輕聲道:“為師給你們上最后一堂課,老夫年青時也不是個守規矩的人,為了生計沒少逾矩違規,但為師自忖,一時荒唐,也只是年少輕狂,行事狷介,也無非小節,只消大義守得住,便對得起人心,對得起天地!”
蒼老的目光落在了應巧巧臉上:“徒兒,恨他就罵他,打他,甚至殺他,但別躲他,一口怨氣別憋在自己心里,以免傷了道心,忘不掉,就順其自然,別難為自己!”
應巧巧忽然就淚流滿面,身體一軟,跪倒在了地上,抱住了胡琴老人的腿,號陶大哭。
“這卷道書給了你,我可就真沒藏私了……”
不遠處,張道一也在偷偷摸摸的將一道陣圖塞給了侯鬼門,略顯尷尬的說道。
“我早就偷著自己拓印了一份了……”
侯鬼門亦是眼眶紅腫,低聲說道,氣的張道一吹起了胡子。
萬羅老怪看看四周,卻無人告別,只好湊到了胡琴老人身前,對應巧巧道:“打可以,罵可以,別真殺……最好的辦法就是跟著他,吃他的,喝他的,再替他生幾個娃娃,天天煩死他……”然后又湊到了楚太尚身邊,望著跪地抽泣的楚慈,小聲道:“你也一樣!”
諸南瞻小輩,在此時已經哭成一團,莫名心酸,悲痛,卻倍感無力。
他們的修為,高者堪堪摸到了金丹門檻,最厲害的也只如厲紅衣這等,卻在金丹中境,還不足以闖這封禪山十陣,再者便是,他們四年前拜入了神州各宗門,命燈都在宗門手中,卻根本無法插手,不然他們背后的宗門,行使門規,立刻便能將他們制住,反抗不得。
而大雪山五老交待了后事,也是相視一笑。
“諸位道友,立道南瞻,咱們便是五祖,名傳萬古的機會就在眼前,這就走吧?”
“也好,老夫之前算是井底之蛙,如今倒要領教一下神州的秘法!”
“胡琴老兒,你說萬羅老怪是楚域第一,老夫并不服氣……”
“楚太尚你個老渾蛋,謀算了一輩子,有本事今個兒拿點真本事出來讓我瞧瞧?”
五老沿著山門后一條崎嶇蜿蜒直通山頂的小道,直往上走去了,嘻笑怒喝,聲音漸低。
“呵呵,還是我先拿出真本事來讓你們見識一下吧,爾等破關,護陣之人由我來斗!”
小道上面,約三里處,第一個轉折的地方,籠罩著一片煙云,里面玄機不定,劍意森然,正是封禪山十陣里的第一陣,也是第一關,五老來到了這第一關前,大雪山洗劍院龍劍庭大笑一聲,第一個開口大喝:“南瞻楚域,大雪山洗劍院院主,龍劍庭,前來叩關!”
煙云之中,亦傳出了一個蒼老聲音:“苦海云家,執令大長老云遙率百名劍修在此守關!”
“云家?”
龍劍庭微微一怔,旋及面上掠過了一抹喜色,低語道:“徒兒,為師運道不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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