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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新生活第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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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趙然知道自己被無極院收錄為火工居士的時候,當即忍不住熱淚盈眶。他不知道楚陽成臨走前對無極院交待過什么,但無極院看在楚陽成面子上收納自己,這卻是不用想都知道的事實。也許在楚陽成看來這完全是不值一提的小事,但對趙然而言,卻是穿越人生中的一次重大機遇。

  他不禁暗自感嘆自己命好,能夠遇到楚陽成這么一個貴人,莫非這就是傳說中的主角光環?同時,他又忍不住偷偷慶幸,若是當日在清屏山上頭腦發熱,提著刀往陣前沖鋒,哪里會有今日這般際遇?恐怕早就被挖坑埋了也說不定。不,也許連坑都沒有!

  典造房內,張典造居于案后,展開一頁黃紙,看著面前恭恭敬敬的趙然,面無表情的念道:“趙氏三郎,虛歲十九,四川承宣布政使司龍安府石泉縣趙莊人士,三世祖諱衡,歷山東清河縣主簿、縣丞,世叔祖諱安,曾為石泉縣凈明院居士——唔,也算身家清白……塾中七年,考學優等——唔,也算上進……”

  趙然低著頭,恍惚間有一種前世剛畢業時參加面試的感覺。但不同的是,這次面對無極院八大執事之一的張典造,他感受到的壓力很大,因為張典造向他展示了無極院強大的實力——短短七日,他的一切履歷都被書寫在了這張黃紙之上,其中甚至包括很多他自己都不知道的事情。

  張典造念完,不動聲色的注視趙然良久,直到趙然神態愈發恭敬了,這才點頭道:“愿入無極院為居士?”

  “是。”

  “一生一世,奉受道門?”

  “是。”

  “如此,畫押吧。”

  趙然上前,在案上的紅泥印盒中蘸了油墨,拇指在黃紙末端重重一摁……這一刻,他忽然有種賣身的感覺。

  張典造收了黃紙,塞入一摞文書之中,又取過一本文卷,翻至空白處,提筆將趙然的名字謄上。合上文卷時,趙然見封面上寫的是“居士簿”。

  趙然長出了一口氣。所謂居士,非道士之身,按照趙然的理解,就是“編外人員”。但依傍道門,就算是“編外”,那也是無數人夢寐以求的身份。居士又分火工居士和在家居士,趙然現在就是火工居士。至于在家居士,那都是捐了大筆銀錢的主,可以不用操持勞作而背靠道門之威。

  辦完手續,趙然拿著張典造開出的憑條前往庫房。庫房大執事不在,管庫的是劉庫頭,劉庫頭正和幾個道人推牌九,收了憑條將一個包裹扔在趙然臉上,又匆匆坐下盯著自己手上的牌,緊張的翻轉起來,油亮的腦門上全是汗珠子。

  這一幕令趙然嘖嘖稱奇。他也不好意思攪擾了劉庫頭的興致,抱著包裹離開了庫房。

  按照前世的說法,趙然被分配到了寮房。作為道院八大房之一的寮房,實際上是道院里最龐大的部門,無極院所有的“五主十八頭”管事中,就有“八頭”屬于寮房,包括水頭、火頭、飯頭、菜頭、磨頭、槽頭、凈頭和圊頭。顧名思義,寮房掌管著院中的一應起居生活事宜。

  什么是新進火工居士的規矩?新進火工居士按例在寮房掃圊一年,直至下一批新進人員到來才可換班,這就是規矩,不僅是無極院的規矩,而且是天下道門的規矩。

  因此,趙然進入無極院后的第一個職分就是掃圊。

  圊頭名叫周致秀,直到他沒精打采的向趙然介紹完掃圊的內容時,趙然才明白自己究竟要干什么。他張大了嘴,好半天沒有合攏,然后在周圊頭的不耐煩的揮手之間,木然轉身,向著分給自己的房舍走去。

  所謂“圊”,就是廁所,掃圊自然就是掃廁所。不要怪趙然沒文化,他前世加今生統共二十三年的學校教育,真真沒有見過這么古怪的一個字!而第一次認識這個讀作“青”字的趙然,此刻卻無比痛恨這個字。

  老子穿越過來多不容易?怎么跑來掃廁所了呢?

  趙然短時間內完全無法接受自己這份新出爐的職業,不禁悲痛莫名。他滿懷哀怨且步履蹣跚的步入自己的房舍,一頭栽倒在床榻之上。

  “哎喲”一聲慘叫,將心神不寧的趙然驚醒,感情他躺下去的地方,正有個人蒙著被子呼呼大睡!此君翻轉身來,瞪向趙然:“我說,你就不能長點兒眼啊?”

  趙然費了很大勁才從對方的綠豆大的小眼睛中看出怒意,連忙揖首:“這位師兄……”

  對方小眼珠子在趙然身上滴溜幾轉,問道:“新來的吧?”

  趙然點頭:“是,今日剛入院中,師兄……”

  對方擺手打斷:“莫叫師兄,當不起,沒得出門遭人笑話。”

  趙然愕然,正不明其意,床榻角落里一床被褥忽地掀開,一個三角腦袋探了出來:“受了度牒方可稱師兄弟,莫要僭越了。”說完,三角腦袋又縮了回去。

  趙然頓時好一陣發呆——感情這床榻上還一位哪!

  “對不住,小弟以為是自己的房舍,錯入了……”

  綠豆小眼睛那位嗤笑一聲:“哈,自己的房舍?這位兄臺,莫發癡夢,且將就湊合吧!”

  角落邊的那團被褥里補充解釋了一句:“混上管事才有自己的房舍。”

  綠豆小眼睛沖床榻西頭努了努嘴:“兄臺姓趙?聽說了,喏,你睡那頭,被褥是庫里新配的。快些睡吧,困死了!”說完倒頭又躺了下去。

  趙然怔了怔,摸索著爬上床榻的東頭,將包裹放到墻角,又拉了拉被子,蓋在身上。正要閉眼,忽然又坐了起來,拍了拍自己腦門,心道自己真是傻了,大白天的睡什么覺啊?

  他又唏唏嗦嗦爬下床榻,踩了鞋子,躡手躡腳出了房舍,將房門掩上,坐在門口的石階上,這才長出了一口氣。

  這是一個三房一壁的小庭院,靠東的一間廂房是自己和綠豆小眼睛、三角腦袋的房舍,北房和西房卻不知住的是誰,此刻卻沒有人。小庭院正中是幾叢灌木和花草,看上去也沒有人好生打理過,生得稀稀落落。此外,西房和墻壁之間還有一座小廂房。

  此刻正當未時(趙然掰著腳趾頭算出來是大約下午3、4點鐘),也不知道那哥倆犯什么毛病,在如此晴天白日的下午睡懶覺,趙然只好坐在這里看那幾叢花草,同時不停給自己打氣,勉勵自己一定要努力奮斗。

  也不知無聊了多久,卻見小院內三三兩兩的回來了幾個道人,有老有少,將肩上扛著的大笤帚、提著的竹簸箕放到那間小廂房內,然后進到北屋和西屋之中。其中有幾個面目和善的,沖坐在階下的趙然點頭致意,趙然也忙起身回應,那些視他如無物的,他也毫不在意。

  忽聽一記悠揚的鐘聲響起,北屋和西屋里的道士們紛紛出門,直奔院外而去。趙然正不明所以之時,自己所居東屋的大門撲楞一下子閃開,綠豆小眼睛和三角腦袋從屋里鉆了出來,一邊出來還一邊踮著腳穿鞋。

  綠豆小眼睛看見了趙然在石階下莫名其妙的眼神,于是解釋了句“開飯了”,剛拔完鞋的右手直接拽上了趙然的胳膊,拉起趙然就走,令趙然好一陣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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