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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你說過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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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七年前,趙然還是一個無極院中掃圊的火居,十七年后,他已經是以驕人的功績當之無愧的登上了南直隸道觀方丈的寶座。

  這么快的晉升速度,全在于跟上了大勢,這個大勢,就是乘上了修士履任十方叢林道職這股東風。

  因為身上有傷,行動多有不便,趙然就沒有按照慣例于升座時i演法,而是領著闔院道士齊誦一遍《文昌帝君寶誥》,他的公推升座儀典便算完成了。

  郭弘經徑直離開文昌觀,去后山鳳翔峰看望好友陳善道,張元吉、東方明等天師也沒有多耽擱,紛紛返回京城,為明天的真師堂議事做準備。

  太子過來拜辭:“恭賀老師登上文昌觀方丈之位,孤也不多耽擱老師休息,再過四天就是孤的登基大典,懇請老師蒞臨。”

  趙然點頭:“殿下登基,我會去的。”見他精神有些疲倦,道:“這段時日沒有休息好?我傳你的養生功法,是否沒練?”

  太子黯然:“皇祖母失蹤一案,至今無法查明,孤實在太過擔心。”太子和父親嘉靖沒什么感情可言,但孝康太后卻對他極好,兩人之間親情很深。孝康太后離奇失蹤兩個月,太子把看護的女官全部抓起來嚴審,也沒人知道個所以然。

  趙然道:“當日禁中大亂,很多事情至今沒有頭緒,你將成為大明的君主,還是要將身體養好,這才是國家之福。”

  太子嘆道:“好好一個大活人,孤前夜還去看望過,隔夜就沒了,生不見人、死……唉……”

  趙然將太子和重臣們送至文昌觀門,禮部尚書毛澄回過頭來小聲請示:“方丈為太子之師,又身體不適,殿下登基之日,可乘車直入承天門,坐車椅上奉天殿,位在丹墀之下,可乎?”

  太子登基之日,將在大殿上新晉兩名內閣大學士,毛澄位在其一。他這是在向趙然表示感激,似他這般不太懂,或者說不屑于逢迎的官員來說,能表示出這個態度來,已經是極致了。

  趙然頷首領了他的好意:“貧道不太懂廷上的禮儀,聽憑毛尚書安排就是。”

  觀禮賀客絡繹而去,棲霞山上漸漸清凈下來,黎大隱神色復雜,向趙然道:“致然這下成了文昌觀方丈,咱們的道錄司怎么辦?元福宮又是什么章程?修行球呢?”

  趙然搖了搖頭:“老黎,恐怕道錄司是保不住了q。”

  黎大隱臉頰一陣哆嗦:“元福宮呢?”

  “未知啊……”

  “修行球賽可是你我自己籌辦的,嗯,用致然的話來說就是民間組織,不會真的被收繳吧?”

  “事到如今,誰會承認修行球大賽組委會是民間組織?”

  黎大隱道:“那……我立刻下山,今日便將修行球賽組委會遷到山上來……掛在文昌觀名下……”

  趙然道:“來不及了,真師堂議事的結果這兩日就要分曉。咱們若是匆匆忙忙轉移修行球組委會,反倒落了下乘,不僅無用,還給別人口實。”

  黎大隱哀嚎一聲,捶胸頓足:“早知今日,當初便不該打著元福宮的旗號辦比賽,悔不當初啊!”

  趙然道:“若是沒有元福宮的旗號,又怎能有今日的規模和氣象?老黎你也別著急,沒了我們,修行球是辦不成的,我們要有這個自信。”

  黎大隱道:“這個世界缺了誰都照樣轉……”

  趙然詫異:“哎?這話你從哪兒聽來的?”

  黎大隱:“這不是你說的嗎?”

  趙然:“我有說過?”

  黎大隱:“你還說過,這世界就是個球!”

  趙然:“……”

  莊方丈坐在輪椅上,被顧騰嘉親自推了出來,停在趙然的身邊,沖黎大隱抱拳:“黎院使,老朽準備走了,冒昧打擾你們談話,特意來向黎院使告別,感謝黎院使這么多年的照拂。”

  黎大隱看了看左邊輪椅上的趙然,又看了看右邊輪椅上的莊方丈,一時間有些神情恍惚,沖莊方丈點了點頭:“老莊,以后有事盡管來找我。”

  又沖趙然道:“我先回后山了,看看郭真人和老師如何了。”

  趙然本想跟黎大隱一起去看望陳善道,順便找個機會跟郭弘經交流一下,但想起前天晚上和許云璈、武陽鐘的談和,決定還是算了,適當保持距離,對大家都好。

  目送黎大隱離去后,趙然問莊方丈:“老方丈身子骨還好么?我觀老方丈有些體虛,回去以后還是盡量多起來走動走動,有人攙扶著走也行,不能總坐在輪椅上,坐久了腿腳就廢了……來,我給老方丈號號脈……”

  莊方丈瞟了一眼趙然的輪椅,笑了笑道:“好的,回鄉就盡量走動起來,主要還是上回逆齊王鬧的,把老朽氣得不行。這次回鄉,不再過問那么多煩心的事情,應該會好很多,有生之年品品茶、下下棋、喝喝酒,這樣的日子,老朽期盼過很多年了,如今終于實現了。”

  趙然問:“老方丈仙鄉何處?”

  “不遠,松江府的。”

  “家中可還好?”

  “還好還好……對了,趙方丈,我有個表兄自海外回來了,漂泊半生,想回來養老。我聽說需要在道錄司掛籍,辦修行證?”

  趙然解釋:“不須擔心,辦了以后,肯定好處不少。你老可以讓他考慮考慮,若是想辦,盡管來找我就是。叫什么名字?”

  “老朽這表兄姓王,名成羽。”

  “行,記住了。”

  閑扯了幾句,莊方丈向趙然主動提起當年在修士不得履任十方叢林草中持支持立場的事:“是老朽糊涂了,只想著有修士入十方叢林后,不好伺候,便同意了景致摩的建議。這幾年反復自省,總是內咎得很。尤其是看到兩年來修士接任方丈之后,信力的大幅度提高,慚愧到無地自容。老朽在這里向致然賠罪!”

  說著,深深欠身,向趙然抱拳致歉。

  趙然連忙虛扶:“老方丈何出此言?理不辯不明,事不踐不行,其實當年我自己也把不定主意,不知結果究竟如何。”

  莊方丈道歉之后,一駕馬車從側門牽了出來,莊方丈被抬了上去,掀開車簾沖趙然和顧騰嘉揮手:“致然、騰嘉,若是有暇,可至松江來尋老朽,老朽煮上一壺梅子酒,與二位共飲。”

  馬蹄噠噠、車輪碌碌,莊方丈就在眾人面前慢慢下了山路,隔了良久,眾人才回過味來一般,向文昌觀內返回。

  顧騰嘉感嘆:“一個時代結束了……”

  趙然:“嗯?你這話……”

  顧騰嘉一笑:“向方丈學了這一句后,始終記憶猶新,今日觸情有感,覺得特別貼切。”

  “我說過嗎?”

  “前月奉天殿廷議之后,方丈你曾經這么感嘆過。”

  “方丈?”

  “啊,都說了要給老莊號脈的,結果忘了……”

  “咳,下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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