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巖禮貌地伸出手去:“你好,趙師兄,MBA也要修西經這門課嗎?”
趙天宇輕笑一聲,他玩味地看著許巖伸出的手,好整以暇地看了好一陣,才伸手出來淺淺地跟許巖握了一把:“許師弟你好,幸會了。西方經濟學是現代經濟學的起源,也是一切經濟管理的基礎,我認為,對此加深理解,這是很重要的,所以,我也選修了這門課。”
說著,他望了宮雪婷一眼,嘴角浮現了淺淺的微笑。
許巖堅信,有的人生下來就是為了讓別人討厭的,比如說眼前的這位趙天宇師兄就是了。這位趙師兄相貌堂堂,衣著得體,氣質成熟,但許巖怎么看他就是怎么不順眼。這家伙說話的語氣也好,眼神也好,他全身的每一個細胞都在散發著無聲的宣言:“我是成功人士,大家快來羨慕我吧!”尤其是他看宮雪婷的眼神里,更是透出了一股居高臨下、志在必得的味道,讓許巖恨得牙齒發癢。
趙天宇對宮雪婷笑著說:“雪婷,聽說昨天萬和商場那邊有個瘋子鬧事?我有個親戚在警察局的,說是一共死了二十七個人,其中二十二個是群眾,還有五個是警察。有好幾個群眾都是恐慌中被踩踏死的,你昨天也在現場嗎?那真是太危險了。
雪婷,象這種大商場,人流密集,一旦恐慌起來,很容易出事,你自己可要當心啊。”
宮雪婷微微點頭,她低頭說:“謝謝師兄,我沒事的,放心吧。”
趙天宇好像還想說些什么的,但這時,上課的鈴聲響起來了,一身深色中山裝的古老太太從門口大步走進來,上了講臺,她板著臉,威嚴地掃視全場,立即,所有的竊竊私語聲全部消失了,那些剛剛還在嬉笑聊天的學生們紛紛臨襟正坐,神情肅然——許巖一直覺得,就憑古老太太的這氣場,她不去參軍實在是我們國防建設的一大損失,這種無聲而令行禁止的威嚴,古之名將也不過如此了。
例行的點到之后,古老太太開始了講課:“同學們,今天我們要講的是西方經濟學的凱恩斯理論的LM曲線體系,把書翻到課本的245頁。。。在凱恩斯之前,西方經濟學的主流學派都認為。。。。”
隨著古老太太毫無抑揚頓挫的講課聲,許巖——不,整個課堂的學生都進入了一種催眠的狀態中,學生們昏昏欲睡,腦袋紛紛耷拉下來。
許巖覺得,這位老太太實在很有催眠師的天賦,尤擅治療失眠癥。聽課只聽了十幾分鐘,許巖已是昏昏入睡,什么亞當斯密、李嘉圖、西尼爾、穆勒、馬爾薩斯、薩伊等名字和他們的理論和無數扭曲的邊際成本、收益、利潤和人工等各種曲線亂七八糟地扭曲成了一團,到最后,他干脆放棄了,從書包里拿出那本白鹿百年大事記看了起來——反正聽也是聽不懂的,還不如干脆省點時間看書更劃算點。
許巖掏出那本書出來時候,宮雪婷和幾個女生都注意到了,楚燕還探頭過來望了下,借過書去翻了幾頁,看到是直排的線裝繁體古書,她驚訝地說:“啊,這個是什么來著?這樣的書,你也能看懂?”
許巖只管胡吹:“這是天下第一的武功秘笈,煉成之后就天下無敵了!你們可要對許大爺客氣點了,不然等大爺成了天下第一高手,哼哼~~”
楚燕吃吃地笑著:“明白了,許大俠,這本是辟邪劍法還是葵花寶典啊?祝您早日煉成神功,一統江湖,威震天下!”
幾個女生交換著眼色,都抿著嘴很矜持地笑著,笑得很含蓄的樣子,倒是許巖被弄了個大紅臉——楚燕這小妮子也太生猛了吧?這么經典的段子她們都懂?唉,都怪金大俠的著作太受歡迎家喻戶曉了,連電視劇都翻拍了三四次,連幾歲的小毛孩都在叫嚷:“欲練神功,先割小雞雞~~”
許巖看書看了十來頁,下課鈴聲終于響了起來,古老太太宣布休息十分鐘。許巖也站起身,正打算伸伸懶腰什么的呢,卻聽到一陣電話鈴聲在身邊響起,那鈴聲卻是從宮雪婷的抽屜里響起來的。
宮雪婷手忙腳亂地從抽屜里拿手機出來,歉意地說:“今天忘記調振動了,好在不是上課時響起,不然真是麻煩了——喂,爸爸嗎?”
宮雪婷拿著電話聽著,眾人本來也沒注意的,但說著,她的臉色卻是陡然變了,聲量也高起來了:“喂,你是誰?我爸呢?你怎么拿他的手機。。。啊,是王叔,我爸手機怎么會在您那。。。啊,什么?我爸爸突然在工地上暈過去了。。。啊,已經送去醫院了嗎?市第一人民醫院。。。哎,好的,好的,我馬上過來啊~~”
放下手機,宮雪婷顯得有點驚惶,眾人都注意到了。楚燕問道:“雪婷,怎么了?你爸爸出事了?”
宮雪婷點點頭,十分焦急:“爸爸的工友打電話來說,爸爸在工地上突然昏過去了,現在工地把他送到第一人民醫院去了——不好意思,許巖同學,你讓一下,我要出去向老師請個假,我要趕去醫院看看。”
許巖站起身讓開路,看著宮雪婷焦急的神情,他心念一動:“這個,雪婷同學,我陪你一起去看看吧。多個人出主意,或許能幫上忙也不一定呢。”
宮雪婷詫異地望了許巖一眼,猶豫了下——按本心來說,她是不愿意讓這個昨天剛認識、自己也頗有好感的男生看到自己困窘的一面的。但她也有她的一點想法:誰都知道,病人進了醫院,那就是花錢如流水的時候了。她知道家里情況的,沒多少積蓄,倒是這位許巖同學昨天在專賣店那邊出手很大方,為女朋友一下就買了上萬塊錢的服飾,可見他的經濟狀況還是不錯的。有他在身邊,去了醫院那邊,倘若有什么急難事的吧,說不定可以請他援手一二?
雖然宮雪婷很不情愿,但為了爸爸的安危,這時候,她也是顧不上那么多了:“呃。。。這樣,許巖同學,你這樣缺課,怕要缺一個上午的,這沒問題吧?”
許巖立即表示沒問題,自己讓同學幫請假就是了。宮雪婷歉意地說:“那。。。那就麻煩許巖同學你了。”
“呵呵,沒事的。”
兩人正待去找古老太太請假呢,沒想到這時候,那個讓許巖很討厭的聲音又響了起來,趙天宇站了起來,嚴肅地說:“小宮師妹,伯父住院了,這是要緊的事情,我送你過去吧。我開了車過來,就在樓下操場這里。”
“啊,趙師兄你這樣。。。”宮雪婷遲疑了下,她微咬銀牙,最后還是點頭:“好吧,也謝謝師兄了。為我的事,驚動大家,實在過意不去。”
“這沒什么,家人要緊,身體要緊。”趙天宇轉向了許巖,他風度翩翩地微笑著:“許巖同學,不好意思了,我車的座位不夠——這樣,你就不用麻煩了,安心留在這里上課就好。我和陪小宮去醫院處理就好了。你還是大二學生吧?萬一缺課太多,耽誤了學習,那就不好了。”
許巖頓時僵住了,他暗罵:狗屁的座位不夠!一輛汽車該能坐五個人的,一個司機加一個女生,那還綽綽有余的。這廝這么說,明擺著是不想我坐他的車!
有輛車,很牛逼嗎?
許巖干笑兩聲:“座位不夠?那沒事,趙師兄不妨先走,我打的士跟著就是了,耽誤不了多少時間。”
趙天宇揚揚劍眉,他正待再說些什么,旁邊有個冰冷的女聲突然插話進來:“無妨。我也開了車來,許巖同學,你跟我的車去吧。”
許巖循聲望去,卻是宮雪婷那位一直沒出聲的低調室友陳瑤雨。迎著許巖的目光,她點點頭,把話清晰地重復了一遍:“我也開了車來,許巖,你坐我的車去。”
陳瑤雨這樣突然橫插一腳進來,趙師兄的臉色頓時就變了,許巖卻是心下大快,順帶著覺得這位陳瑤雨同學真是可愛又美麗——這位妹子只是表面冷冰冰而已,其實人家真是很好的同志啊!
他痛快地說:“行,那就麻煩陳同學了。”
陳瑤雨搖搖頭:“不客氣——雪婷,你還不快去請假?”
“啊,好,我這就去,謝謝瑤雨你了!”
宮雪婷愣了一下,才轉身應了一聲,向講臺跑過去。
其實方才許巖和趙師兄的小沖突,她也是看在眼里的,更是明白其中的原因。只是許巖是她有好感的男同學,趙師兄則是一直很關心自己的人,大家都是朋友,她實在不知道該如何勸解好。好在陳瑤雨站出來,幫自己解了圍,她實在是心中感謝。
請假沒什么困難,古老太太雖然嚴厲,卻不是不通情理的人。得知是學生的家人得急病住院,她很痛快地答應了請假:“去吧,你們回來后自己多看書,要把今天缺的課補上。”
眾人道謝后趕緊下了樓,連那位跟宮雪婷同寢室的叫楚燕的女生都跟著一起出來了——當然了,楚燕說她是很關心好姐妹的父親所以要跟著去看,但許巖看她那么興高采烈的樣子,很懷疑她只是找到了一個逃課的好理由罷了。
一行人直奔學校的停車場。那位趙天宇師兄開的是一輛銀國的軒逸小車,而陳瑤雨開的是一輛大眾的歐寶小車。許巖自然不客氣了,一下子就鉆進了陳瑤雨的小車里,宮雪婷和楚燕也紛紛上了陳瑤雨的車,結果弄得那位趙師兄很尷尬地一個人開車跟在后面。許巖雖然看不到趙師兄,但他可以想象對方該是一副郁悶萬分的表情,不禁心下大爽,臉上也浮起了幸災樂禍的笑容。
許巖坐在前排,宮雪婷和楚燕坐后排,看不到他的笑容,但陳瑤雨卻是能看到的。或許因為許巖實在笑得太猥瑣了,陳瑤雨突然對他說:“許巖,你不要太得意,我不是在幫你。”
雖然對方沒把話說完,但許巖卻是對那潛臺詞心領神會——對方不是在幫自己,只是那個趙師兄太討厭了,她看他不順眼,所以故意跟他搗蛋而已。
他收斂了笑容,肅然道:“我明白,陳同學你不是在幫我,只是在幫雪婷同學而已。”
陳瑤雨望了他一眼,微微哼了一聲,不再出聲。
雖然兩人說得沒頭沒腦,但坐在后排的宮雪婷和楚燕都不是傻子。宮雪婷哭笑不得:自己都急得火燒眉頭了,這兩位還有這種八卦心思?
只是這種事,當著許巖的臉,她也不好意思攤開了說,只能委婉地說:“瑤雨,專心開車,不要說話。”
陳瑤雨開著車目視前方:“我知道,放心。”
楚燕望望許巖,又望望宮雪婷和陳瑤雨,她嘆道:“我雖然聽不明白,但感覺很厲害的樣子——你們幾個都是高人啊,說得好深奧啊!”
“燕子,收聲!”
“燕子,不要說了!”
聽著宮雪婷和陳瑤雨同時叱聲,楚燕乖乖地縮成了一團,舉手投降:“好好,我不說了還不成?”
許巖裝作沒聽懂,目不轉睛地看著前方的路面。
市第一人民醫院就在市中心,在停車場放好車,眾人急匆匆地進去,在大廳看到了那位跟宮雪婷聯絡的王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