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巖依稀還記得,當時文老爺子勸說自己的話:“小許,你還是太年輕啊,你還是不知道這個道理,人怕出名豬怕壯啊!出了名,為你帶來的可未必是好事啊!到時候,你擁有起死回生和妙手回春的能力,這事若是傳開,你想想看,那該有多少病患到你那求救啊,你還想不想過正常人的生活了呢?”
這是文老爺子給許巖的忠告,雖然許巖不明白文老爺子跟自己說這話的用意,但他還是覺得,這是很有道理的人生勸告,是對自己最好的選擇。可問題是,明知道是這個道理,可聽著趙嫣然在自己耳邊傾訴著,他實在硬不下這顆心來啊!
這是活生生的一條人命,自己也見過的、活生生的一個人,不是報表上的一個數字,也不是報紙上的一條新聞。倘若許巖不知道這件事,或者他對此無能為力,那倒也罷了,但現在,對方已經求到了自己身上了,自己也有能力拯救那個楊姐的,若是這樣見死不救,眼睜睜地看著對方死去,就算旁人不知道,自己的良心卻是受不了,只怕這一輩子,自己都要在愧疚中度過了。
許巖一直默然無語,這讓趙嫣然很緊張,她顫聲問:“許公子,您怎么不說話了?”
許巖嘆了口氣,他說:“嫣然,你問我這問題,我沒辦法答你。”
“啊?”趙嫣然詫異道:“許公子,這怎么會呢?您能不能治,一句話就行了,為什么說沒法答呢?”
許巖平靜地說:“嫣然,我確實掌握著一種辦法——呃,或者該說是一種技術吧,這辦法可能對楊姐的病情是有效果的。但問題是,楊姐的病情到底是什么回事,我的辦法到底能不能奏效,連我自己都不能肯定。
誰都不知道,那方法用在楊姐身上的話,是能使得她更好,還是讓她變得更嚴重甚至是一命嗚呼,這個,我自己都沒把握。
所以,你問我到底能不能治好楊姐,我也只能這么回答你了。我這種辦法,那是未經科學驗證,也不符合什么科學道理——而且,有一件事,我必須要向你聲明的,我不是醫生,甚至連醫科的學生都不算,對于現代醫學,我就是個純粹的外行人。對于救治楊姐的病,我沒辦法給你或者楊姐的家人任何承諾,我也不承擔如何責任。”
許巖頓了一下等待對方,話筒里沒聲音傳出來了,于是他繼續說:“如果說,即使這樣了,楊姐的家人,還是愿意把病人交給我來救治的話——”
趙嫣然急切地說:“這樣的話,你就愿意出手救楊姐了嗎?”
“不。”許巖平靜地說:“就算楊姐的家人相信我也愿意把人交給我,我也沒辦法出手——這幾天,我在忙一件很重要的事,沒辦法離開錦城去玄城。所以,就算楊姐家屬愿意請我出手救人,那也得請他們把楊姐送來錦城,把人交到我手上。”
聽了許巖的說話,趙嫣然實在不知道該說什么好了——這位許大少爺,他未免也太牛逼了吧?他的意思就是說,要我出手的話,療效我不能保證,而且我也不是醫生,信不信隨你們——好吧,就算家屬鼓起勇氣把死馬當活馬治,真的鼓起勇氣請他來治病了,最后還得把病人從玄城送來錦城走一趟!楊姐都昏迷不醒了,哪還能坐飛機幾千公里地折騰一趟啊!
她為難地說:“巖子,病人家屬那邊,我想辦法勸他們吧。但要說把楊姐送來錦城,這實在太難了,楊姐都這樣了,她未必頂得住飛機的顛簸。。。巖子,我知道你是大人物,忙的事情應該也很重要,但這畢竟是挽救一條生命啊!這是性命攸關的事,能不能請你先擱下手頭的其他事,來玄城走一下呢?”
許巖平靜地說:“不行——因為我在忙的事,也關系到很多人的性命。這是關鍵的時候,如果我離開錦城的話,也有很多人會死的。”
很多人會死?沒那么夸張吧!
許巖雖然說的是實話,趙嫣然卻是把這事當做許巖在吹噓了——這位紈绔少爺,他的性子也太牛逼了吧,分明是架子大請不動他罷了,還吹噓說什么“關系到很多人性命”,簡直是吹牛不打草稿的!
盡管不信,她卻也不敢去揭穿許巖——她還是很有自知之明的,知道在這位許公子眼里,估計自己算不上什么。這些豪門少爺,他們身邊從不缺美女的,而且這位許少爺看著也是個很有定見的人,自己若是想靠著撒嬌賣萌就能讓對方改變主意跑上幾千公里來救人,那未免太自不量力了。
但是,自己的好友楊易又在奄奄一息的重病中,自己倘若是就此放棄的話,楊易就要一命嗚呼了,所以,趙嫣然也實在是說不出放棄的話。所以,她就這樣左右為難,不知該說什么好。
對于趙嫣然的困窘,許巖也是明白的。他嘆口氣:“嫣然,我也知道,你是一片好心,想救朋友一命。但是,這世上,很多事都是復雜的,不是說好心就一定能辦好事。
你請我給你朋友幫忙,但你不是患者的家屬,我也不是正規的醫生。。。在法律上,你的請求是沒有效力的,就算你答應我說后果自負,那也沒用的,將來若是出現了什么糾紛,我會有很大的麻煩,你估計也夠嗆——我這樣說,你明白了嗎?”
趙嫣然是個很聰明的女孩子,許巖這么一說,她立即明白過來,她輕嘆一聲,輕聲問道:“巖子,我明白的。。。我不是病人的家屬,自然沒辦法代他們做決定。那么,巖子,倘若是楊姐的家人親自來向您請求的話,您會不會答應他們呢?”
“將來的事情,將來再說吧。嫣嫣,你或許相信我,但人家家屬卻未必會相信我這樣的一個無證醫生呢。我覺得,楊姐的家人應該會更相信正規的醫學治療吧,他們該不會來找我這樣的人——好了,時間不早了,嫣然,我們先就這樣吧,我還有些事,回頭再說吧。”
雙方就此結束了通話,按下掛斷鍵的時候,許巖仿佛能聽到趙嫣然那邊淺淺的幽怨聲,這嘆聲令得許巖心頭一軟,但旋即,理智令得他重又冷靜下來了,心中暗嘆:楊易能不能救活,就看他們的家人能不能下這個決心了。
許巖想起了自己的兩次施救過程:第一次,自己對宮雪婷的父親施救時候,被趙天宇大呼小叫地質疑著,被醫生們猜疑,簡直要把自己當做無證行醫的騙子扭送警察局了;
第二次,自己幫陳遙雨的姥爺文老爺子治病,也是被李議長一家大小猜疑著,李尚元冷眼相看,李議長的二兒子險些要把自己當做神棍扭送警察局了。
從這兩個例子里,許巖覺得,文老爺子對自己的教誨實在太正確了:給人治病,那其實是一樁很不劃算的事情。
從經濟上來說吧,自己并不缺錢,從得奇遇到現在,自己在經濟上收獲不少。只要自己不是故意作死去花天酒地或者沾染嫖賭毒這些壞毛病,這輩子的花銷都夠了。自己也沒必要去靠著這門手藝去掙錢養家。
說得難聽點,治好了一個病人,病人家給自己個十萬八萬的酬謝,自己是老實看不上的——朱佑香留下的靈丹妙藥雖然很多,但卻是用一顆少一顆,再也沒有補充的,不該這么糟蹋的;
但如果自己跟病人家里獅子大開口一次要個一千幾百萬的——雖然自己知道,朱佑香留下的靈丹妙藥很珍貴,是世上絕無僅有的好東西,堪稱起死回生的無價之寶,完全值這個價,但問題是別人不知道啊!只怕自己剛說出口來,只怕病人家當場就翻臉給警察局打電話控告自己無證行醫兼敲詐勒索了——這太劃不來了!
而且,自己沒有正式的執業醫生資質,自己的行醫其實是違法的。自己的每次行醫過程,都伴隨著周圍人的質疑、猜疑、反對、污蔑。。。。。。自己又不是吃飽了撐的,自己去找這麻煩干什么呢?
所以,文老爺子說得一點沒錯,自己給人治病,這種事看起來十分風光,但實質上卻是一樁得不償失的笨事,自己要承擔的麻煩和風險遠大于收益。倘若是為了自己的親人朋友的話,這種險倒是可以冒上一些,但若是為了關系不大的外人,這種事就大可不必了。
而且,自己近期確實是不好離開錦城,確實沒辦法去玄城救一個不是很熟的人。
魔災的陰影越來越逼近了,自己只是一個等級很低的修真者,不是全能的神祗,自己沒辦法拯救全世界,只能拯救那些相信自己的人吧。如果楊姐的家人下不了這決心全身心地相信自己,那只能說大家無緣了——佛度有緣人,修真者出手救人,那也得講究一個緣分的吧。
打完了電話,許巖才散步回家,這時候,時間已是晚上八點多了。許巖走在夜幕深沉的街道上,還沒走出幾步,只聽“鈴鈴鈴”一陣響聲,手機再次響起來了。許巖還以為是趙嫣然又來電話了呢,他拿出手機一看,卻是個完全陌生的來電號碼。
“喂,是哪位?”
話筒里沉寂了好一陣,許巖還以為對方是打錯了呢,都快要掛電話了,才聽到話筒里傳來一個很古怪的沙啞聲音:“許巖嗎?”
“嗯,我是許巖,你是哪位啊?”
電話里又沉默了好一陣,許巖都等得不耐煩了,話筒里才重新傳來聲音:“許巖,你快跑吧!”
許巖一愣,停住了腳步,他問道:“你是誰?你說什么?”
“快跑,不要回家了!”這是陌生人跟許巖說的最后一句話了,然后,話筒里很快就傳來了“嘟~嘟~嘟~”的連續盲音了——對方已經掛電話了!
許巖握著話筒愣住了。他在自己的腦子里反復回憶著,剛跟自己說話的那個聲音——那聲音腔調很怪,也分不清到底是男是女。他按這個號碼回撥過去,但電話里卻總打不通,無人接聽。
許巖再把那號碼看了下,卻看到這號碼是來自錦城本地的號碼,而且好像是個座機的號碼——看著好像是西都大學附近的號碼?
“許巖,快跑!”
有人通知自己逃跑?這是干什么?
許巖想了一陣,卻也想不出什么原因——好吧,這多半就是個惡作劇。
許巖一邊琢磨著事,一邊慢悠悠地走回自己居住的小區。
在走到小區樓下時候,看著黑洞洞的住宅樓,想著剛剛那莫名其妙的電話,許巖心里還真有點發毛。為了預防萬一,他特意從儲物鐲子里把春嬋劍拿出來感應了下——黑色的長劍靜悄悄地躺在許巖的手上,絲毫沒有顫動的跡象。
許巖吁出口氣——好,這證明,附近并沒有魔物出現,自己多慮了。
他快步上樓,掏出鑰匙開了門,還沒推開門,他馬上就感覺到不怎么對勁了——自己的房間里,潛藏有其他人,在那黑暗的房間里,他聽到了輕微的呼吸聲!
許巖在門口停住了腳步,在這瞬間,許巖優柔寡斷的老毛病又犯了——在自己家里藏的人,到底是誰?自己是該佯裝不知地繼續進房去,然后打敵人一個措手不及,還是該立即轉身就出門走人?
就是因為這一瞬間的停頓,但埋伏在房間里的人已察覺到不對了。只聽勁風響起,黑暗中有人一聲不吭地向許巖撲了過來,顯得來意不善!
對方明顯是在趁黑偷襲,但放在煉氣期修真者許巖的感應里,這簡直比一頭大象撲過來還明顯,許巖很輕松地向旁邊一閃,躲開了對方的近身撲擊。
這時候,黑暗中有個男聲在叫道:“動手,弄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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