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視突然失去了信號,許巖等人面面相覷——已經有過一次經驗了,大家都猜得出,前面到底發生什么事了。
好在信號恢復得很快,不到一分鐘,電視上重新出現了圖像,畫面卻是切換到富士電視臺的直播廳,出現了兩個神情嚴肅的男女主持人,他們嘰里呱啦地說著什么,黃夕給許巖翻譯:“富士電視臺說,他們與現場的直播直升機失去了聯絡,現場不再有信號傳輸回來——不但信號中斷了,而且與現場的采訪播報記者宮本橋信先生和直升機駕駛員也失去了聯絡,打電話過去已經沒人接聽了。很有可能,采訪小組已經。。。呃,身處危險之中,富士電視臺呼吁,自衛隊和警方能盡快采取措施,對失蹤的采訪組進行搜尋和救援。。。”
許巖看得嘖嘖有聲,他說:“安晴小姐,在剛剛的電視直播里,我們已看到了,自衛隊已勸告那位采訪記者宮本橋信撤離了吧?當時宮本先生說得很大聲,說他的自己安全由他自己負責——現在一出事,電視臺怎么馬上就改口了,呼吁政府和自衛隊進去幫著他們救人?”
安晴織子嘴角緊緊抿著,她冷笑道:“或許在媒體看來,就只有記者的生命才是寶貴的,而自衛隊員和警員都是有九條性命的貓吧!”
因為與前方的采訪組失去了聯系,富士電視臺后續也沒有更新的進展了,只是在重復播報著政府的通告,通告所有銀城都市民立即離開銀座區及周邊地域,因為那邊很可能會再次成為戰場。
許巖看得不耐煩,讓黃夕換了一個頻道,卻是銀國的朝日電視臺,這邊正在進行著一個討論會,男女主持正在跟一位西裝革履的中年禿頭男子和一位臉相很尖刻的中年婦女在討論這次的怪物肆虐銀城事件。他們討論的主要焦點議題,是這怪物到底從何而來?
主持人稱那位禿頭男子叫“青木教授”,也不知道他是哪所大學的教授。不過這位青木教授的賣相倒是不錯,很沉穩很淡定的樣子,眼神銳利,神情專注,很有專家的派頭。
黃夕給許巖同步翻譯,“青木教授”很有把握地聲稱,他經過科學的周密研究,已確定了,出現在銀城市中心的怪物,它絕不是地球上原有的生物物種。
“。。。。。。陶式反坦克導彈的爆炸動能可以穿透厚度達一米的裝甲,無論是過去還是現在,哪怕追溯到白堊紀的遠古,無論是霸王龍還是猛犸象,地球上沒有任何生物的外皮能堅固到抵御這么強大的攻擊動量!
由此可見,現在出現在銀座的怪物肯定是來自天外的生物,是來自外星球的物種。大家都看到了,那怪物非常有侵略性和攻擊性,很明顯,它來到地球的目的就要侵略和消滅我們人類!
諸位,人類遭到了外星生物的入侵。這是生死攸關的重大危機,這可不是銀國一國政府的事情,這也不是自衛隊就能解決的問題了,需要全世界所有國家合作,齊心協力來抵御的重大危機!
我認為,銀國國政府應該通報聯合國安理會,召開緊急會議進行磋商,所有國家的軍隊都應該團結起來準備與外星生物準備戰斗了!世界各國都應該前來支援我們銀國——這次的事件,不是我們自衛隊能解決的問題,我們不應該再等候和延誤了,這是關系到我們銀國國生死存亡的事情。
根據金銀安保條約,我們首先應該請求駐銀金軍的援助,甚至有必要的話,我們還可以向玄國和雪國這兩個聯合國安理會等成員國請求增援,這兩個國家都擁有很強的陸戰兵力,雖然我們過去在歷史上有過一些不快,但我相信,在關系到全人類生死存亡的問題上,玄雪兩國都會以大局為重的,會派出軍隊來支援我們的。。。。”
聽了這位青木教授的言論,節目主持人的臉色顯得很囧的樣子,不等青木教授繼續說,主持人趕緊打斷了他:“好的,我們已聽到了青木教授的精彩推斷。我們聲明一下,這是青木教授個人的獨到見解,不代表我們EX電視臺的觀點——請問,來自海洋生物研究所的金澤女士,您是怎么看待這次怪物事件的呢?”
那位金澤女士長著一張憤世嫉眾的長臉,下巴尖尖的,臉相顯得頗為尖刻,主持人話音未落,她馬上舉起了話筒:“恕在下直言,青木教授所謂‘天外來客’的說法完全是一派胡言!沒有足夠的證據,現在就認定怪物是來自外星的生物,這樣的結論是不科學也不嚴謹的!
迄今為止,還不能準確的知道地球上究竟有多少生物物種,現在,生物學界的普遍觀點是認為,地球上的物種總數,保守的估計,起碼超過1000萬種!
迄今為止,在這超過一千萬物種當中,巳被我們人類鑒定和確認的物種總數只有140萬……174萬種,其中我們人類對哺乳類動物的認識最深,約莫認識了87%的哺乳類動物,但對爬行動物、無脊椎動物的認識還是十分有限的。由此可見,人類對地球生物圈的認識還是十分有限的,我們已知的部分只是非常小的一部分,不能輕易得出‘怪物就一定是來自外星球’這樣的結論!
尤其,我們銀國是一個銀國,四面都被大海所包圍著。海洋是最神秘莫測的,在大洋的深處,存在著許多我們先前不曾認識也沒接觸過的生物!我們都在電視上看到,這怪物身長近十米,但在海洋之中,這樣程度的巨型生物并不稀奇。要知道,人類早就在海洋就發現過體型超過三十米長、體重超過一百八十多噸的巨型藍鯨——比起天外來客的說法,我更愿意相信這怪物是一種來自大洋深處但我們以前并未發現和接觸過的巨型未知地球生物。。。”
沒等她說完,青木教授已經用一臉輕蔑的表情對她發問道:“金澤女士,您是研究海洋生物的,請問,在你所認識的海洋生物中,有這樣可以隨意變幻身體大小和形狀的生物嗎?”
“有!不但有,還有很多!比如說章魚、海星這種海洋生物——我們曾做過研究,章魚就是有體型變化能力的。。。”
“章魚是無脊椎動物!金澤女士,你得有常識!海洋動物分為海洋無脊椎動物、海洋原索動物,你所舉例的章魚和海星都是無脊椎生物。。。但那頭怪物有著利爪和大口,明顯是哺乳類的脊椎動物,不可能是無脊椎的海洋生物!”
“青木教授,請不要誤導觀眾!哺乳動物也有可能會生長在海洋里的,比如鯨魚!雖然說我們以前并未發現類似這次事件的異種生物,但從理論上來說,這種生物是有可能在海洋中存在的。。。”
“金澤女士,我不能認同你的觀點!現在,沒有任何證據證明怪物是海生生物。。。”
。。。。。。。
兩邊吵吵嚷嚷,話題越扯越遠,其中摻雜著太多的專業名字和術語,連黃夕都沒辦法準確地翻譯了,許巖也失去了繼續聽下去的興趣。
黃夕調了幾個電視臺,都是在播放銀城怪物事件的特別新聞節目,但并沒有來自銀座前方的消息。記者們要不圍著首相官邸等待緊急會議的結果,要不跑到銀城警視廳或者防務省門口去蹲守等待進一步的消息。
晚間10。15分,富士電視臺播放從防務省得到的最新確切消息:銀城第一陸航團出擊的第一波攻擊機群的八架武裝直升機,已經被全滅了!
面對著大群的攝像鏡頭,防務省發言人面無表情地念著稿子,他聲稱,根據首相閣下所主持的緊急會議的指示,防務省將繼續調遣內閣應變集群的其他陸上自衛隊部隊進駐銀城,以保護銀城市民。請國民相信,自衛隊有能力獨力消滅怪獸,保衛銀城都的安全,請銀城市民保持鎮定,不必恐慌。
晚間10。20分,銀城都知事野田歸一向銀城都市民發表緊急的公開講話,呼吁廣大銀城市民保持鎮定,勿要恐慌。野田知事宣稱,目前所謂“政府有意疏散整個銀城都市民,要對怪物使用核彈”的說法,那是徹底的謠言,請市民們勿要相信傳言,相信自衛隊有能力處置這次危機事件。
晚間10。23分,銀城警視廳發言人宣稱,雖然遭受了重大的傷亡,但銀城警方依然堅守職責,目前銀座的封鎖線依然保持完好,機動隊仍在堅守陣地,對銀座前沿保持密切監視的態勢。所謂“怪物已經突破封鎖線逃出來了”的說法,那是完全沒有根據的傳言,請廣大市民對此可以安心。
同時,警視廳的發言人也表示,在銀座區出現,與怪物進行戰斗的神秘女子,目前警方并未發現她的行蹤,她目前依然下落不明。
“迄今為止,神秘女子身份并未查明,銀城警方在對該她的身份進行調查和核實。但已經確認,她并非警方或者自衛隊的人員。銀城警方呼吁,相關知情人請向警方提供有關線索。。。”
電視上,關于怪物事件的緊急新聞一條緊接一條,紛迭而至。看了一陣,許巖覺得心頭郁悶,他低聲說道:“我有點悶,到陽臺上吹吹風去。”
黃夕和安晴織子都在盯著電視,對許巖的離開并未注意。但許巖并不是去陽臺,而是坐電梯直接下了樓梯,他走到賓館的前臺,有位服務女郎走了過來,面帶微笑地向許巖說了一通,許巖用外語來回答:“對不起,我不懂銀國語,能否找一位懂中文的先生過來?”
許巖把這番話重復了兩遍,女服務員才明白過來,她對著許巖鞠了一躬然后急匆匆地離開了。很快,一名頭發斑白的男經理從柜臺后走來,他用口音很重的中文對許巖說:“您好,許先生,您好。我是希爾頓酒店的客戶經理吉川敏男,請問有些什么可以為您服務的呢?”
聽到中文的應答,許巖松了口氣。
“你好,吉川經理。請問下,希爾頓酒店是否有外出派車服務的?我想出去。”
“有的,酒店確實是有這項服務的,租車的費用是五十金幣一個小時。”
“行!麻煩吉川先生,請幫我安排一輛車子和司機吧。我想去銀城的銀座區,麻煩吉川先生幫我安排車輛吧。”
“銀座區?”吉川敏男經理臉色一變:“那里,現在可是有怪物在啊!電視上已經播了,銀座町出現了可怕的怪物,自衛隊正在那里跟怪物交戰呢!政府已宣布了,那邊是禁止進入的封鎖區。許桑,對不起,您的這個要求,我們怕是沒辦法辦到了。”
許巖心下一沉,但他還是沒放棄努力,他沉聲說:“吉川經理,我明白的,但我的情況有些特殊——我的房間,是銀城警視廳幫我訂的房,是吧?”
“嗨依,確實如此。”
“警視廳為什么要招待我呢?”許巖自顧自地說道:“那是因為,我是他們特意請來的貴賓!
我是來自玄國的軍人,我知道這頭怪物的弱點,警視廳的長官們特意把我從玄國請過來,就是為了協助他們消滅這頭怪物。現在,我要馬上趕到現場去,這樣才能迅速消滅那頭怪物——這是生死攸關的大事,若我不能及時趕到銀座,就有很多無辜的市民、警官和自衛隊員要被怪物殺害了!
這是很重要的事情,您明白嗎,吉川先生?”
聽到許巖這么說,吉川敏男的臉色微微變了,他很認真地看著許巖,像是在判斷許巖說的是不是真話。在他嚴厲的注視下,許巖努力做出了鎮定的樣子。
他很認真地問:“許桑,您說的,不是在開玩笑吧?”
許巖攤開手:“吉川先生,會有人拿這種事開玩笑嗎?若不是為了這樣的大事,我何必要去銀座町呢?難道我就不要命了嗎?”
吉川敏男微微沉吟:“這樣的話。。。抱歉,許桑,麻煩稍等一下。”
他急匆匆地走了,過了近十分鐘,許巖都等得焦躁不安了,他才急匆匆地小跑了回來,他先對許巖鞠了個躬,然后才很不好意思地說:“很抱歉,許桑,因為銀座町一帶太危險了,所以,司機都不愿意過去,所以——”
吉川經理顯得很尷尬,他對著許巖連連鞠躬:“沒辦法幫上您的忙,實在很過意不去。許桑,對不起您了。”
許巖苦笑,卻明白,是自己的要求太過強人所難了。剛剛在電視上,大家都看得清楚,NHK電視臺和富士電視臺派出的現場采訪組先后都是全軍覆沒了,可見現在銀座區那邊的危險程度了。酒店的司機只是普通平民,要他們去那么危險的地方,對方害怕危險不肯答應,那也是人之常情。
“我明白了,吉川先生。是我太過強人所難了,您不必介意的。”
對著許巖,吉川經理深深鞠躬,顯得很慚愧的樣子:“實在很抱歉,許桑!您是從玄國過來的,卻為了我們銀國的事情那么勇敢,愿意到前線去協助自衛隊戰斗,玄國軍人的勇氣實在令我們敬佩。相比之下,我們平成年代的年青人卻是——唉!總之,非常抱歉,許桑!”
離開了酒店的總臺,許巖出酒店的大門,佇立在酒店的門廊下,茫然若失。
在他面前,依然是車來人往的新宿大街——雖然在銀座町區域出現了怪物,自衛隊正在與怪物進行著激烈的戰斗,但這好像并不影響銀城市民的日常生活,街面上依然人潮熙攘,秩序井然,一如往昔。
望著天空紛紛落下的雪花,許巖有一種不該從何處著手的無力感——怎么辦好?
深切的憂慮,像螞蟻一般啃咬著許巖的心靈。他開始后悔,當初自己不該聽朱佑香的話就那樣走掉的,而該堅持留在那邊陪她一起戰斗的。
最終,許巖還是決定了,無論如何,自己都要親自去一趟銀座町尋找朱佑香。
他在街上叫了幾輛的士,但那些出租車要不是聽不懂許巖的半吊子外語,要不就是聽到銀座的地名就聞風色變了,連連擺手然后跑了。
這樣在街頭浪費了小半個小時,最終沒一輛出租車肯搭乘許巖去銀座。他茫然地佇立在街頭,心情焦慮。這時候,或許連許巖自己都沒發覺,在他對朱佑香的感情里,除了朋友的友誼以外,還多了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關懷。
“公子,您在這邊干什么?”
突然在身后聽到了這一聲嬌嫩的呼喚,許巖如聞天籟。他猛然轉過身去,只見到漫漫的細雪中,一身白色風衣的朱佑香俏立在馬路對面的道上,一雙秋水妙眸正安靜地注視著他。
亭亭玉立,佳人如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