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斌把文修之拉扯走開了十幾步,避開了許巖的耳目——當然,這只是他自己以為避開了。修煉以后,許巖的耳朵特別靈敏,齊斌和文修之走得遠遠的,但他倆的對話,許巖還是完完全全地聽在耳里了。
齊局長很認真地問文修之:“老文,你給我透個實底——你的這位許少校,他到底靠不靠譜的?他說的這話,能不能信得過?”
聽到齊斌局長這樣問,許巖的興趣陡然給提了起來——許巖畢竟還是少年心性,自尊心最為敏感,很關心自己在別人心目中的印象。這時候,對于文修之將會作出什么樣的回答,許巖真的是很有興趣。
對于齊斌的問題,文修之沉默了一陣,然后,許巖聽到他平靜地說:“現在,除了相信他,我們還有其他選擇嗎?”
文修之的答復頗為悲壯,一瞬間,許巖胸中滾燙。他沒想到,在這個關鍵的時候,這位經歷頗多、狡猾又圓滑的特工,居然選擇了毫無保留地相信自己。
他暗暗下了決心,不管如何艱難,自己都要幫文修之把那魔物給找到、干掉!
文修之和齊斌接著商量要調動多少警力來封鎖和搜查小區,還有請戰士過來協助。對于他倆接下來的談話,許巖已不怎么在意了,他走開了幾步,避開了人眾,來到了一個花圃前,面對花圃沒人的方向,他平靜地說:“軒蕓,你聽得到我說話嗎?”
許巖沒有刻意提高聲量,因為,他覺得對方應該能聽得到的。
果然,許巖耳邊響起了朱佑香的聲音:“公子,你找吾?”
“軒蕓,你能否幫我找到那魔物?”
朱佑香沉默了,聲音停頓了好長一段時間。過了半分鐘,還不見朱佑香回答,許巖沉聲說:“軒蕓,找到那魔物以后,我會自己獨立干掉它的,但請先幫我找到它!
軒蕓,這件事對文修之很重要,他是我的朋友!”
說完,許巖惴惴不安地等著朱佑香的回答——畢竟,先前,朱佑香已經聲明過,她不會再插手這次的事情,要讓許巖獨立完成。按許巖對朱佑香的了解,這位女孩子不是說謊的人——對于朱佑香的這特點,許巖覺得,與其稱贊朱佑香具備誠實的美德,倒不如說她不屑于在地球人面前說謊,就像人類不屑于欺騙自家養的小狗一樣。
過了好久,許巖才聽到朱佑香的回答,她平靜地說:“公子,吾能感應到,魔物藏身在離吾西邊五百步左右。公子,到那邊去,你會找到他的。”
許巖聽得精神一震,他詫異道:“我可以辦到?怎么做?”
“公子,用你的吐納來感應!今早,吾已經給公子示范過了,魔物不容于本位面的天地萬物,它存在的之處,會造成天地靈氣的劇烈混亂。離它越近的地方,靈氣的混亂會越加劇烈。公子您如今的層次,已經足以感應到天地靈氣的存在了,憑著這感應,公子您該能找到它的——公子,吾能給你的幫助,就是這些了。公子,請多多努力吧。”
說完,朱佑香不再說話了。
許巖躊躇了下,終于放棄了繼續向朱佑香求助的想法——軒蕓性情看似溫和,但她的內在十分堅定。她既然打定了主意,那是不會隨便改的。自己與其向她苦苦哀求干這么丟臉的事,還不如自己開動腦筋想點辦法。
許巖觀察了下——朱佑香的位置是在小區門邊的道路上。于是,許巖從小區門口開始向西數著步子,一直走了五百步左右,他恰好來到了小區D棟旁邊的一個大花圃邊上。從這里舉目四望,有幾棟高層公寓樓都在這花圃周圍。
站在花圃邊上,許巖轉而進入了冥想中,進行吐納修煉——以許巖如今引氣期的層次,他現在進行修煉,已經不必一本正經地盤膝打坐了,隨時隨地都能進行吐納修煉了。
進入冥想后,許巖立即就感覺到了,周邊天地靈氣的混亂與驚惶感。在他的周圍,天地靈氣肆無忌憚地翻滾著、驚濤駭浪一般翻騰著,席卷著——倘若不是許巖是身具靈覺的人,他真的沒法相信,在表面上看似平靜無風的空氣之中,竟隱藏著如此波瀾壯闊的動靜。
站在原地感受了一陣,然后,許巖又向著南邊走了二十步,然后停下腳步來細細體會這邊的靈氣狀況——嗯,靈氣同樣在翻騰咆哮著,仿佛暴風時候的大海洋面一般波濤洶涌。
許巖體會了兩分鐘,實在區分不出兩地之間,哪里的靈氣混亂情況更激烈——或許有區別,但那是十二級風暴跟十一級風暴之間的差別,換了朱佑香過來,她該能分辨得出這其中的差別,但許巖這個只是初涉門檻的新人,他實在看不出。
許巖站在那邊感受了一會,搖了搖頭,然后,他又繼續向東走了三十步,在一個綠化帶前站著,在那邊感受著天地靈氣的異動。
這樣東南西北地轉了幾個圈,許巖在好幾個地方都體會了,有的地方,他能感應到靈氣的活動比較強烈,而有些地方,靈氣的混亂比較平緩——但對于確定魔魘的位置所在,卻是依然沒有點頭緒。
折騰了一陣,許巖才醒悟過來——自己這樣沒目標地胡亂定位,那是白白浪費時間。虧自己還是學習企業管理的呢,連在平面上定位找點的基本功都給忘了。
他走走停停,繼續在小區的各個位置上感受靈氣的強度。后來,感應得多了,可能是熟能生巧的原因吧,他感應的速度越來越快了,很快找到幾個靈氣波動得特別強烈的定位點。
許巖找來一張白紙,在上面把小區的輪廓給畫了下,以東西、南北兩個方向,在小區地圖上標出了X/Y兩個中軸,然后,又在白紙上標出了自己所在的點,然后,他在這個點上標出了自己所感受到的靈氣強度,比如方才的D棟的那個花圃邊,被標注為1。4,而離它二十步外的第二個測試點,被標注為1。3,而幾個許巖感覺靈氣波動比較和緩的地方,則標注為1以下的數字,比方說0。9、0。8、0。7。。。
自打進了大學以后,許巖就把高中數學給丟下好久了,這樣驟然要他回憶起高中的數學教程,還真讓他有點吃力。他正琢磨著還要給這張簡易的地圖上添上什么參數時候,卻聽身后有人輕聲說:“把小區里面的這主通道設為X軸更合適一些。”
許巖猛然回頭,一看卻是文修之站在自己身后,他目光炯炯地盯著許巖手上那張地圖。他沉聲道:“要定位的話,把小區里這條東西向的主干道設為X軸更合適一些。不過,許巖,你這些數字。。。這些1。2、1。3這些,到底是什么意思?”
許巖瞟了一眼文修之——倘若是剛才之前,文修之問起這個問題,許巖大概會隨便找個理由糊弄就把文修之給打發走了。
但現在,許巖沒辦法這樣做了。在剛剛,文修之在吳局長面前的回答里,給了許巖極大的信任,讓許巖頗為感動。對一個高度信任自己的人,許巖感覺自己沒辦法隨便敷衍打發了。
“文局長,這些數字,是天地靈氣波動的——強度。”
“天地靈氣?波動的。。。強度?”
文修之臉上肌肉抽搐,這時候,他很有一種“對方說的每一個字他都懂但合起來就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的詭異感。
“巖子,什么是天地靈氣?”
“天地靈氣就是。。。”
許巖斟酌著,想在自己的知識體系里尋得一個概念來解釋——正如世人眾所周知的那樣,空氣中有氦氣、氧氣、氫氣和各種氣體成分,天地靈氣是修煉吐納用的,人類則是要呼吸氧氣才能維生的——按這個概念來說,難道這天地靈氣難道就是氧氣?
但許巖還是直覺地覺得,這概念大概是不通的——地球人天天都在呼吸氧氣,但卻也沒見誰能靠這個修煉成仙了。所以,許巖覺得,氧氣和朱佑香所說的“天地靈氣”,這大概不是同一個概念。
最后,許巖只能無奈地說:“天地靈氣就是天地靈氣,我也不知道怎么解釋了——文局長,糾纏這些概念無意義的,關鍵是盡快找到王中茂,這才是正事,不是嗎?”
對于許巖的實用說法,文修之深以為然。他很干脆地說:“對!你繼續說。你標注的這個數字——哦,是天氣靈氣的波動強度,跟王中茂有什么關系嗎?”
“文局長,王中茂不是人類了,他的靈魂已被來自異界的魔物給吞噬了,魔物是來自異界的怪物,它不是我們這個世界的產物,所以不容于我們的世界天地萬物。
萬物有靈,會本能地排斥這些來自異界的妖孽和怪物。在妖物存在和經過的地方,天地靈氣會有自然而然地感應和排斥,會產生很大的波動。按常理來推測,越靠近那妖物的地方,天地靈氣的波動強度會越大。所以,我現在在探測這種波動的強度,靠著這強度的變化來確定王中茂的所在。”
文修之牙疼般抽著嘴角,對許巖的解釋,他又有了那種“明明每個字都聽得懂但偏偏合在一起就聽不明白”的詭異感覺了。
許巖的說辭太玄乎,縱然文修之已經下決心讓自己相信對方的說辭,但最終,他的理智實在接受不過來——許巖說,怪物經過的地方,天地靈氣會有反應?但“天地靈氣”這玩意,又不是生命或者智慧體,怎么可能判斷誰是異界來的妖物?而那個王中茂,文修之也是見過好幾次的,外表跟普通人類毫無兩樣。連那些聰明又機智的特工和警察都看不出他是怪物,難道這些空氣中游蕩的“天地靈氣”比人類還聰明?
“巖子,你這個理論倒是有點新奇了。。。”
“其實也沒什么新奇的。”旁邊傳來了話聲,許巖和文修之都轉身望去,來人是南城區警察局的齊斌局長,他解下了警帽,露出了半禿的腦門,神色有點疲憊。
“我以前聽過一個醫學理論,就像人體一樣,當外界的有害細菌入侵人體時候,人體內的白細胞就會象接到命令的士兵一樣,自動前去圍剿那些入侵人體的外來細菌。當遭到病毒入侵時候,我們人體也會自動分泌更多的白細胞來消滅入侵的細菌。
如果把我們這世界看做一個整體系統,按照許兄弟的說話,那王中茂就是外來的怪物,所在我們的世界會自動排斥它——這倒也不是說不過去的。大自然的奧秘有時候是很神奇的,我們人類了解的,只是很少的一部分而已。”
看著齊斌局長,許巖不由刮目相看——從外表上看,這位齊斌局長只是一個很普通的警察形象——半禿的腦袋,身材中等,微微有點駝背,油光滿面的臉,微微發福而凸起來的肚子——從外表上,怎么看,這都是一位很普通的官僚警察的形象而已,但就是這位看似平凡的警察,卻說出了剛才那番頗有見地的話。
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許巖很客氣地說:“齊局長說得很有道理——你們看!”
他在簡易地圖上把那幾個波動反應比較強烈的定位點標注了出來,看著地圖上那些反應強烈點的分布,都在小區公寓D棟、F棟和G棟之間。文修之和齊斌走過來,拿過許巖手上的地圖看了兩眼,看到那些標注的數字,倆人看了幾秒鐘,也是明白過來了。
文修之指著D棟、F棟、G棟這幾棟樓,他問許巖:“你懷疑,王中茂是藏在這幾棟樓里?”
“我很懷疑!因為我在小區里面走了一圈,發現在這幾棟樓的附近,靈氣的波動最為強烈。而且,這幾棟大樓是平行的,距離門口的距離都是五百步左右。所以,這幾棟公寓大樓的嫌疑最大!”
這時候,齊斌插口問:“為什么說離門口五百步左右的大樓比較可疑呢?這個,有什么說法嗎?”
許巖這才發現,自己又說漏嘴了。他正支支吾吾地找理由時候,這時候,文修之來幫許巖解圍了,他罵道:“齊老二,你哪來這么多的為什么?你那么喜歡問為什么,要不要買本十萬個為什么回家看去?”
罵完了齊斌,文修之抬頭打量著許巖指點的三棟樓,表情卻是顯得很凝重。
循著文修之的視線,許巖也望了過去,卻是隱隱明白文修之的為難之處:這三棟公寓樓都是21層的高樓,每層八戶人家,加起來超過五百多戶了。要把三棟大廈徹底搜查,需要的人手不是小數。
良久,文修之吁了口氣,他說:“還好,總算不要把整個小區全面封鎖了。聽許巖你開始說的,我還擔心要把整整一平方公里全面封鎖呢,那才叫麻煩了。有了具體的目標,這就好辦多了。”
許巖正待說些什么,但這時候,一陣刺耳的警笛聲響起,一輛草綠色的越野車駛入了小區的道路。這輛越野車只是打頭的,緊跟其后的,是一輛又一輛的戰士運兵車,草綠色的車身用白字寫著“特警”兩個大字,車隊一眼望不到盡頭。打頭帶路的那架越野車都開到了D棟樓下了,后續的運兵車還在源源不斷地涌入小區里,大群荷槍實彈頭戴鋼盔的戰士士兵紛紛從車子跳下來,開始整隊集合。
戰士已經趕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