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李耀隱隱猜到了這個答案,但是聽灰霧女士說出來,他還是大吃一驚:“怎么會這樣?”
“這個問題,應該問你。”
灰霧女士道,“既然你看了《》之后,覺醒了一些非常奇妙的記憶甚至能力,別人為什么不能覺醒——要不然,你以為我們為何急著要找《》的作者,就是因為這樣的例子太多了。”
“什么!”
李耀敏銳抓住了灰霧女士話里的關鍵,“你是說,你的意思是說,不單單我和這位張嘉樹老師,很可能還存在別的人,別的讀者,被這部作品……刺激、感動、召喚,覺醒了來自,來自‘修四宇宙’的記憶和力量?”
“或許吧,關于《》的情報和任務,都是紅極星親自掌握,直接指揮,我也是在四十八小時之前,才知道作者以及這位訓導主任張嘉樹的存在,或許還有更多讀者已經覺醒,甚至已經被紅極星暗中保護和組織起來——誰知道呢?”
灰霧女士道,“我只能說,一名觀察者創造的幻想世界,無論小說也好,漫畫也好,電影電視或者游戲,往往并不止激活一名覺醒者。
“無數人在同一個幻想世界中得到感動,取得共鳴,大規模覺醒——這是司空見慣的事情,就好像加里奧特創造了‘星環世界’,或許一次就能刺激和喚醒數以百萬級的‘英靈’,這才是天啟組織不得不派出槍手,用最簡單粗暴的方法將他強行抹殺的原因。”
“灰霧女士,你的意思是,《》也擁有這樣的力量,它的讀者群極有可能是,呃,極有可能是紅極星預測當中,決定地球乃至整個宇宙未來的關鍵?”
李耀也不知道,自己為何自然而然就能掌握到紅極星的思維脈絡——沒有道理,他就是可以。
“有可能,但必須是‘深度讀者’才行,像我這種撐不過前面三五百章的讀者,自然不可能從《》中汲取任何力量。”
灰霧女士笑了起來。
李耀也笑起來,想了想,又問道:“那么,這位張嘉樹老師除了喜歡鉆通風管道和下水道,還有氣質變得比較……猥瑣之外,有沒有覺醒別的超能力,我是指特別能戰斗的那種,比方說一拳打爆一堵墻,一蹦七八尺高什么的,像我一樣神勇無雙?”
“沒有,并非所有人都像是你這樣,剛剛覺醒就能和‘獵人’過招——你簡直完成了一項不可能的任務,這里沒有合適的人手和器械,無法對你進行最精確的測試,但我估計你遠遠不是‘深覺者’這么簡單,至少達到了‘終覺者’的程度,甚至是超越終覺者,最高級別的‘超覺者’!”
灰霧女士道,“絕大多數覺醒者在未經引導的情況下,都和張嘉樹老師差不多,被幻覺、幻聽和亦幻亦真的夢境困擾,出現神經衰弱和古怪的嗜好,但戰斗力未必會大幅提升。
“更何況,你應該看得出來,張嘉樹老師對這種……源自《》的記憶和力量十分抗拒,他根本不想覺醒,甚至不相信這一切是真的,在這種情況下,就更難發揮出相應的實力了。”
“那你們準備怎么辦。”
李耀問道,“把他一起帶回‘方舟’么?”
“當然不是,你以為我們的組織是什么,隨便什么人都來者不拒的垃圾回收場么?要成為一名真正的‘破獄者’,需要最堅定的信念,最頑強的意志和最清醒的思維,我們不需要一個意志不堅而且對我們極其抗拒的人,從內部破壞我們的使命。”
灰霧女士道,“原本紅極星想出了一個非常復雜,要消耗大量資源,成功率并不太高的方案,來治療張嘉樹老師,甚至考慮讓他和《》的作者直接對話,看看會不會碰撞出什么奇妙的火花,但既然你來了,紅極星說,你是治療張嘉樹老師的最佳人選,而治療的過程,也會令你對自我產生更清醒的認知。”
“我,我根本不知道要怎么做啊!”
李耀皺眉道,“我要做什么才能進一步喚醒他?”
“你永遠都叫不醒一個裝睡的人,我們已經在無限輪回的迷宮中徘徊太久,久到很多人都喪失了尋找出口的勇氣,甚至否認出口的存在并畏懼出口外面的天地,所以,我不會強求你喚醒張嘉樹老師的。”
灰霧女士遞給李耀一件翠綠色的褂子,算是“咨詢師”的制服,“請吧,進去之后,聆聽你的心靈,順其自然就好。”
“可是——”
李耀硬著頭皮套上大褂,“我這個年紀,還有這顆光禿禿的腦袋,看著也不像是心理咨詢師啊!”
“沒關系,紅極星對你有信心,還是那句話,‘只要你是你,就一定沒問題’。”
灰霧女士不由分說,把李耀推了進去,“對了,這間‘解壓室’的上下都加裝了特殊的隔層,能夠營造出非常奇妙的磁場,有助于進入其中的人,在腦電波層面上達成‘共振’,紅極星說,這樣的‘共振’有助于治療,也能幫你更快找回自我,希望你不要介意。”
李耀來不及介意,門就從身后關上,他和飽受折磨的張嘉樹老師大眼瞪小眼。
張嘉樹深深沉浸在痛苦和恐怖的記憶中不可自拔,就像是深陷沼澤的溺水者,兩只充血的眼球就快要爆炸,他掃了李耀一眼,并沒有在意李耀過分稚嫩的臉龐還有光禿禿的腦袋,再次沉浸到自己的世界里。
只一掃,李耀就產生一種非常詭異的感覺,就好像在照鏡子一樣。
他和張嘉樹明明八竿子打不著,沒有絲毫關系,更沒有半點相似之處,但在兩人目光碰撞的瞬間,他卻像是面對鏡子里的自己,一個更加真實的自己,真是奇哉怪也!
“張老師,你好。”
李耀在張嘉樹對面坐了下來,回憶著電視電影里對心理咨詢師的描述,努力堆起職業化的笑容,煞有介事道,“我姓李,前段時間一直在圣地亞哥精神研修所進修,今天早上剛剛回國,這個,我對這個,呃,對下水道和通風管道什么的,有非常特殊的研究,怎么樣,你感覺好些了嗎,這兩天還會夢到下水道和通風管道?”
張嘉樹的反應有些遲鈍,聽李耀提到“夢”這個字,周身肌肉明顯顫抖了一下,似乎極度懼怕回憶夢境,過了好半天才虛弱道:“……沒有,我的感覺一點兒都不好,反而更加糟糕了,除了下水道和通風管道,我還夢到了非常奇怪,非常羞恥,恐怖到無法用筆墨形容的東西,我快瘋了,我有預感,再這樣下去我肯定會瘋掉的,救救我,醫生,救救我!”
“我并不是醫生,只是一名心理咨詢師。”
李耀笑了笑,“不過,張老師不妨先說說看你又夢到了什么,或許我可以用圣地亞哥的特殊催眠術和冥想法,來幫你進行,這個,進行這個‘引導’。”
張嘉樹欲言又止,看得出來,知識分子的氣節和為人師表的矜持,還在竭力支撐著他的正常思維。
但是對異夢和瘋狂的恐懼,還是令他很快放下矜持,嘴唇哆嗦著道:“我,我這兩天一直在做一個新的怪夢,非常,非常奇怪,恐怖,惡心,令人作嘔的夢,我,我我我,我夢見我自己,在看成人電影。”
“這個……”
李耀微微一怔,精確控制著自己的微笑,“這個并沒有什么惡心,更談不上令人作嘔吧?大家都是成年人,看一點成年人應該看的成人電影,舒筋活絡,疏肝健脾,排除毒素,增強心肺功能,保持內分泌和激素的動態平衡,非但有助于維持夫妻之間的和諧友愛,也能幫你心無旁騖地投入工作和學習——沒什么問題,很正常,你千萬不要有這么大的壓力,這個真的很正常,很合理,很應該的。”
“你不明白,你根本不知道我夢到了什么!”
張嘉樹雙手捂臉,近乎失控,肩膀一聳一聳道,“我,我夢到自己看的電影里——都是男人!”
“這……”
李耀小心翼翼斟酌著措辭,“現在是二十一世紀,科學昌明,人,很多東西都已經除罪化和非疾病化,僅僅是個人的嗜好和選擇,只要沒有傷害到別人,也沒必要太糾結的——現代社會壓力這么大,每個人都有很多胡思亂想,不用緊張。”
“你還是不懂,我對自己的性取向沒有任何疑問,我和老婆結婚二十多年了,我們非常恩愛,我只喜歡女人!”
張嘉樹提高了聲音,像是一頭受了奇恥大辱的小獸,顫聲道,“但我就是控制不住自己,仿佛一道邪惡的烙印,深深鐫刻在我的靈魂之上,每次進入夢境,就會反復播放一些惡心變態,不堪入目的成人電影,即便以非主流性取向的標準來衡量,內容都太重口味了,都是一個……一個周身繚繞著紫焰,霸氣到無以復加,仿佛九五之尊,踐踏諸天星辰,掌控著整個宇宙的男人,被幾十個大漢反復凌辱和折磨的片段,不行,我不能想,一想又要吐了,救救我,醫生,救救我!”
“什么!”
李耀脫口而出,“你夢到了黑星大帝武英奇的毛片?”
“什么!”
張嘉樹也愣住,“你怎么知道我的夢,怎么知道那是什么……黑星大帝武英奇,難道你也看過?”
李耀:“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