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耀一陣陣發懵：“這思路……很清奇啊！”
龍揚君解釋道：“很簡單，如今人類文明的內戰，大多數都是為了爭奪資源，特別是靈氣充裕，擁有穩定星系結構和可居住行星，有大氣層、陽光和水源的星球，如果還有天材地寶和大量晶石礦脈，那就更好了！
“脆弱而又挑剔的人類，只能居住在這樣的星球上，即便是成為‘星艦文明’，也要以這樣的星球為基地，或者孜孜不倦地追尋這樣的星球！
“為了爭奪這種在浩瀚星海中少之又少的星球，才會發生戰爭，就好像黑風艦隊千里迢迢，從星海中央遠征到這里，還不是為了掠奪這里的大千世界，將包括人口在內的大量資源都劫掠一空？
“但是，如果所有人，不，不用所有，只要有一半人都轉化成‘虛擬生命’，進入‘靈界’生活的話，對資源的壓力就大大減輕了，人族對居住地的要求最高，最挑剔，妖族的適應力比人族高很多，不少貧瘠和險惡的星球都可以生活，而靈族的生存適應性又比妖族高了一大截，絕大部分固態星球，只要地下深處能抵御各種輻射和光波的干擾，他們都可以建立一處小小的超級晶腦中心，生活在里面！
“虛擬世界里，什么都可以創造，金錢、美女、土地、天材地寶……從古至今一切引發戰爭的理由，在虛擬世界里統統都不是問題！
“如此一來，人類的生存空間一下子擴張百倍，矛盾極大緩和了，不說徹底消滅戰爭，至少能將因為資源而引發的戰爭概率降低一大半——或許你老師就是這么認為的。
“即便靈族之間真的發生沖突，非要打仗不可，也完全不會是現在這么殘酷的模式，我隨便都能想到兩種全新的模式。
“第一，就好像《文明》的戰爭資料片一樣，在虛擬世界里開辟一處虛擬戰場，在里面隨便打得天昏地暗日月無光都無所謂，反正分出勝負之后，所有人都可以‘復活’的。
“第二，你老師不是提到了‘外殼’嗎，如果靈族非要到物質世界打仗的話，大可以所有的戰士都鉆進某種‘外殼’里進行遠程遙控，就好像現在的‘無人機’，‘戰斗傀儡’一樣，即便‘外殼’被砸得稀巴爛，并不代表神魂就會受損。
“想想看，這是多么先進、‘干凈’和‘和平’的戰爭形式，沒有任何人會在這種戰爭里真的死去，即便偶爾有一些人神魂崩潰，概率也比現在的戰爭，大大、大大大大降低了！
“到時候，宇宙將迎來絕對和平，戰爭既是心平氣和解決分歧的手段，甚至有可能成為一種休閑娛樂的游戲呢！”
“戰爭……是游戲？”
李耀深深打了個冷戰。
“干嘛擺出一副不可思議的表情，好像人類就是什么天真無邪的乖寶寶一樣？”
龍揚君嗤之以鼻，“人類，本來就是盤古和女媧制造出來的戰爭機器，戰爭和暴力是鑲嵌在每一個人基因鏈最深處，不可磨滅的一部分，人類的孩童從小就喜歡玩具槍和兵人，青少年則喜歡動作影片和戰爭游戲，即便到了生命的末期，那些老者們不是也對‘權術’和‘謀略’津津樂道嗎？你，禿鷲李耀，敢拍著胸脯說自己不喜歡戰斗的滋味？”
李耀一時間說不出話來，只是道：“不、不可能吧，老師沒你想的這么瘋吧？”
“那就要看，莫玄教授究竟是好人還是壞人了。”
龍揚君道，“如果莫玄教授是個大奸大惡之輩，有著‘靈族統治世界’的勃勃野心，那他就絕對不會在此刻搞什么陰謀，因為現在時機太不成熟，成功率太低，而靈族的發展潛力又是可以預見的，他大可以像金屠異一樣，勾勒一張宏偉的藍圖，自己在漫長的冬眠中度過幾百年、上千年，在暗中操縱一切，等到幾千年后，人類和靈網的關系更加密切，時機徹底成熟，再驟然發難！
“如果他不是大奸大惡之輩，僅僅是一個自私自利的人，一個以靈族利益為優先考量，只要靈族能興旺發達就夠了，‘其他人管你去死’的人，他也不會選擇在此刻跳出來的，他大可以將一切心血和全部資源都投入‘火種計劃’，帶著他的靈族逃亡，丟下‘舊人類’和星耀聯邦，逃向很久很久以后，很遙遠很遙遠的地方。
“反正，靈族代表著未來，他只要緊緊把握住未來就可以了，至于星耀聯邦那些不相信他的人，就留你們自生自滅，和他有什么關系？
“你琢磨琢磨，是不是這個道理，無論莫玄教授是大奸大惡，還是自私自利，他都沒理由在此刻跳出來的！”
李耀沉吟片刻，點頭道：“沒錯，無論自私還是邪惡，他都不會選擇這會兒跳出來作怪。”
“但是，就像我剛才所說，你也一直堅信的，如果莫玄教授不是壞人，也不是自私的人，而是一個好人，一個將全人類的利益，置于自己和靈族利益之上的人呢？”
龍揚君道，“這樣一個‘好人’，發現了一種可以帶給全人類絕對和平，永遠避免戰爭的方法，他可以繼續耐心等待幾百年、幾千年嗎？他可能展開什么‘逃亡計劃’，拋下他的同胞和祖國，逃去未來，卻留下別人在戰爭漩渦里苦苦掙扎嗎？
“就在此刻，在這一秒，不說星耀聯邦和黑風艦隊即將爆發的‘小規模沖突’，在星海中央的兩大人類強權，真人類帝國和圣約同盟之間，都正在爆發著比這里更慘烈百倍的超級戰爭！
“超級戰爭中，每一秒鐘都有無數人死去，都有無數人被炸得血肉模糊、殘肢斷臂亂飛，都有很多老人、婦女和孩子，在戰火中瑟瑟發抖，大聲哀嚎，痛苦無比地活著或是死去！
“而隨著星耀聯邦正式踏上‘星海爭霸戰’的舞臺，不可避免都將要卷入這樣的戰爭漩渦，無論你們最后是勝是敗，注定也會有很多人死——可能是幾十億、上百億人的死亡！
“大好人莫玄教授，能對這樣的未來坐視不理、無動于衷，僅僅只考慮自己小小靈族的利益嗎？
“他可能放任幾百億人的死亡卻不聞不問，不去拯救那些最最親愛的同胞，僅僅沉溺在自己‘靈族’的小圈子里嗎？
“不，不可能的，如果真是‘大好人莫玄教授’，就一定會不顧一切地拯救他們，帶所有人都擺脫戰爭！
“所以，我們剛才只從靈族的利益，從他自己的利益來考慮，當然找不到答案，但是從‘全人類的利益’出發，一切都說得通了！”
李耀眼珠瞪出，喃喃道：“老師的確是一個……愿意為祖國和同胞貢獻一切的人，而且作為煉器師，還是一個很堅毅，很有行動力的人，一旦他有什么想法，絕不會紙上談兵，夸夸其談，而是會扎扎實實去做的！
“百年前的‘天路計劃’，如果我沒有主動提出要去黑暗星云深處尋找古圣界的話，莫玄教授就會舍棄一切，冒九死一生的風險，去黑暗星云深處了！
“他能做出這種事，自然也……但、但是，這成功概率也太低了吧！”
龍揚君道：“拯救這種事，是不能看成功概率的，舉個例子，你看到一條晶軌上坐著一個很可憐很無辜的小女孩，而一列超高速晶軌列車正朝她呼嘯而去，瞬息間就會將她撞得四分五裂，即便你算到自己救出小女孩的幾率只有1，你就不會去救，而是眼睜睜看著她被碾成肉泥了？”
李耀想了想：“你這種說法不對，我相信大多數人根本不會去計算什么概率，要么就反應不過來，如果反應過來，肯定不假思索直接就撲上去救了——這是一種本能，類似條件反射，還算什么概率啊！”
“那就是了。”
龍揚君道，“只有‘陰謀’才需要計算成功概率，在成功率達到一定程度才會發動，但‘拯救’是一種本能，不假思索、無需計算、不論成敗也不考慮自身損益的本能！
“只要徹底消滅戰爭，就可以拯救幾百億、幾千億乃至全宇宙所有人，再也沒有人會陷入戰火帶來的痛苦和毀滅中，再也沒有矛盾沖突，再也沒有該死的戰爭了！這樣的‘動機’，還不夠讓‘大好人莫玄教授’付出一切嗎？”
李耀啞口無言，徹底被這樣的思路給打敗了。
“當然，這只是我的胡思亂想，未必就是真相。”
龍揚君輕飄飄道，“是你非說莫玄教授怪怪的，非要我找出一個陰謀的‘動機’，那我絞盡腦汁、鉆了所有牛角尖，排除所有可能之后，就找到這么一個不算動機的動機了。
“我已經盡力啦，你慢慢琢磨吧，反正不管是不是真的，我們馬上就要跳躍到天元界，到你老婆和徒弟的地盤，什么都不用怕啦！”
龍揚君說完，又準備鉆回凝膠里面去。
就在這時，船艙上空傳來甜美的提示音：
“星海跳躍倒計時，還有最后五秒，請所有乘客都浸入保護凝膠，關閉蛹式保護艙的艙蓋，以免被四維風暴侵襲身體，干擾了神魂。
“五……四……三……”
四維風暴……干擾神魂……
李耀心思電轉，陷入沉思，提示音的最后幾個字，卻令他充血的眼珠瞪得越來越大，表情也越來越猙獰和恐懼，片刻之后，發出聲嘶力竭的怪叫：“不，我們不能展開星海跳躍，四維空間里——有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