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老——”
李耀親手干掉一名盤古族,要說心里沒有半點兒洋洋得意,那是不可能的,他故意道,“您現在還覺得‘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么?”
歸雖壽淡淡一笑:“當然,我還是這么認為,在聽說了真人類帝國的崛起史,以及‘至善之道’的真相之后,這種感覺還隱隱加強了!”
“我認為,盤古文明在瀕臨滅亡之時,或許也實施了他們自己的‘墓碑計劃’,但他們撒向星辰大海的不僅僅是一塊塊墓碑,更是一枚枚種子。”
“現在,經過幾十萬年的醞釀,這些種子又重新生根發芽,開花結果了。”
“李耀小友能殺死一名盤古文明的成員,固然可喜可賀,但這件事給我們更大的啟示卻是——活生生的盤古族,是有可能通過冬眠方式,生存數十萬年乃至更久的!”
“星海浩瀚,世界無窮,你該不會認為,整個宇宙只有這么一名盤古文明成員處于冬眠狀態中,又被你機緣巧合找到、殺死吧?”
“如果說,在別的地方,還有盤古文明成員從冬眠中復蘇,又沒有李耀小友這樣的英雄去殺死他,甚至更糟糕,迎接他的是被至善之道所控制的圣盟人呢?”
歸雖壽混濁的雙眸中,綻放出了如無知幼童般的清澈光芒。
李耀氣得牙癢癢,這頭老烏龜每次都是這樣,就喜歡說些大煞風景,偏偏旁人又無法反駁的話!
“那歸老就請去慢慢研究盤古遺跡吧,卻是在這里干什么?”
李耀沉著臉道。
“我是專程來等李耀小友的。”
歸雖壽不慌不忙道,“不知道等李耀小友和那名修仙者聊完之后,我們是否可以再深入聊聊?”
李耀大撓其頭:“是為了‘墓碑計劃’的事么?這件事以后慢慢聊不遲,我們耀世集團最近的重心和大部分資源,還是會放在昆侖大開發上面!”
“是也不是。”
歸雖壽道,“墓碑計劃固然需要大量資金,倒是也不急于一時,我只是單純對李耀小友十分好奇,想要盡可能搜集你的一言一行罷了。”
這下子,李耀真是奇怪了:“為什么?”
“我是一名歷史學家,想要盡可能留下我們文明最后輝煌的印記,而所謂文明,可不單單是各種城市、文物和遺跡,更重要的是人!”
“城市不是文明,法寶不是文明,人才是文明!”
“我覺得,李耀小友是我們文明當中一個很有意思的典型,你的人生經歷,一言一行,很應該成為一塊栩栩如生的‘墓碑’,讓億萬年之后的全新文明,了解所謂‘修真者’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所以,我準備為李耀小友寫一部人物小傳,將來封存到‘墓碑’當中,流傳一千萬年,五千萬年,一億年,五億年!”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也算是李耀小友的‘永生’吧!”
歸雖壽樂呵呵地說,滿臉“我對你這么好,還不快快感激涕零”的表情。
李耀卻是起了一身雞皮疙瘩,表情變得十分古怪。
他做夢都沒有想過要讓自己的故事流傳千萬年來著,這也太……奇怪了吧!
這頭老烏龜的腦溝回路,果然和常人不同!
李耀瞬間覺得,自己變成了一尊出土文物,一具保存完好的干尸什么的,正在被一些長著三頭六臂的綠皮小人兒評頭論足,切片研究。
他冷冷打了個寒顫,和歸雖壽敷衍了幾句,踏入牢房之中。
“蘇前輩!”
牢房之中只有蘇長發和過春風兩個人,一坐一臥。
說是牢房,并不陰森,乳白色的屋頂和蘋果綠色的墻壁,反而像是一間設施齊備的病房,除了病床四周的禁制之外,看不出半點關押和審問的肅殺之氣。
蘇長發的臉色明顯比五天前要好看許多,看來他飛快適應了在修真文明中的生活,此刻正雙膝盤坐在床上,雙手捧著一臺晶腦,聚精會神地瀏覽著一枚玉簡。
五天時間,倒也不是一無所獲,蘇長發拿出了一些珍貴情報,交換了一臺晶腦和星耀聯邦的概況。
現在,雙方對彼此,都有一定的了解了。
“李道友,我們又見面了。”
見到李耀進來,老修仙者放下晶腦,淡定自若地微笑道,“真沒想到李道友年紀輕輕,竟然干出偌大一番事業,乃是天元修真界的中流砥柱,老朽真是有眼無珠啊!”
李耀扯了扯嘴角。
對于蘇長發,他倒是也很難生出太濃烈的憎惡感。
或許是因為雙方曾經并肩作戰的緣故,又或許是因為蘇長發并沒有當著他的面,干出什么滅絕人性的勾當吧!
“蘇前輩找我來有話說?”
李耀單刀直入。
“沒錯,這幾天我用一些情報,兌換了幾份李道友的資料,越看越驚訝,李道友這樣的少年英雄,即便在我們帝國,亦是鳳毛麟角的存在啊!”
蘇長發掃了過春風一眼,冷笑道,“非要交待的話,我倒是寧愿和李道友這樣堂堂正正,恪守道心的修真者溝通,總好過落到一些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人手里!”
過春風摸了摸鼻子,即便真有幾分尷尬,反正表面上是一丁點都看不出來。
李耀眉毛一揚,道:“蘇前輩是想通了,準備徹底交待了么?”
“想要我徹底交待,倒也不是不行,不過我想先確認一下。”
蘇長發微笑道,“李道友,既然你自認為是一名最標準的修真者,你一定會堅持自己正大光明的道心,絕對不會輕易動搖的,對吧?”
李耀點頭:“當然!”
“我知道,你們星耀聯邦有一部《修真基本法》,法律是道心的最低標準,所以你也絕對會依法行事,沒錯吧?”
“沒錯!”
“如果看到旁人違法亂紀,像你這樣‘真正的修真者’,也絕不會坐視不理,肯定要拔刀相助,鋤奸懲惡的吧?”
“自然。”
“如果你袖手旁觀,你的道心也會被玷污,過不了自己這一關,嚴重起來甚至會道心崩潰,境界大跌的吧?”
“那又如何,蘇前輩究竟想說什么?”
蘇長發連連點頭:“那我就搞不懂了,我和李道友好歹曾經并肩作戰、血拼一場,雙方結下過小小的善緣,李道友何以看著我身陷囹圄,卻熟視無睹呢?”
“我想請問,我究竟觸犯了貴國的哪條法律,以至于貴國的特務組織都可以不分青紅皂白,將我囚禁起來,限制我的人身自由,還妄圖對我嚴刑拷打呢?”
“這種嚴重侵犯人權的行為,簡直令人發指,難道李道友不準備站出來主持公道么?你的道心何在!”
李耀一怔,脫口而出:“你不是修仙者么……”
“那又如何?”
蘇長發滿臉坦蕩,“難道在貴國,修仙有罪么?”
李耀愣了半天,扭過頭問過春風:“過大哥,修仙有罪么?”
過春風皺眉:“貌似……好像……倒是并沒有一條‘修仙罪’來著。”
“那就是了,法無禁止即可為,既然在貴國修仙無罪,那你們究竟為什么抓我來著?”
蘇長發往病床上一靠,滿臉無賴相,“就算修仙真的有罪,你們又憑什么肯定我是修仙者?難道修仙者有什么與眾不同的生理特征,還是我額頭上刻著‘修仙者’三個字?還是光憑我自吹自擂?”
“是,我是來自真人類帝國,也曾說過我是修仙者,這也算證據么?”
“唐千鶴也來自真人類帝國,她也曾自稱是修仙者,結果呢?”
“憑我和李道友說了幾句話,講了幾段故事,就定我的罪,不合適吧?”
李耀眨巴著眼睛:“好像是不太合適。”
“蘇前輩誤會了。”
過春風干咳一聲道,“我們并非因為蘇前輩是修仙者,才將你抓捕起來的,只不過蘇前輩有危害聯邦國家安全的嫌疑,所以才限制您的部分自由,進行深入調查。”
“真是笑話!”
蘇長發不以為然道,“我在跳躍到這一帶之前,根本連‘星耀聯邦’的名字都沒聽過,而且我的最終目的地也根本不是天元界,只不過被天元和血妖兩界融合散發出的波動所吸引,才會以這里為跳板!”
“既然我連星耀聯邦的名字都沒聽過,怎么可能危害你們的國家安全?”
李耀皺眉:“可是你們準備對我們發動侵略!”
蘇長發滿臉無辜:“據我所知,真人類帝國并未對星耀聯邦或者這片星海的任何一個政治實體宣戰,‘侵略’二字又從何說起?”
“即便國家之間發生戰爭,和我這樣的升斗小民又有什么關系?我不過是一個飄蕩于星海中的旅人,滿足于發現更多大千世界的快意罷了!”
李耀冷笑:“升斗小民?外面那么大一坨戰爭基地,只要不是瞎子都看得到!更何況,您不是帝國的‘移民局’官員么?”
李耀摸出了蘇長發給他的“綠卡”晃了晃。
“那也只是普通公務員而已。”
蘇長發說瞎話不眨眼,“我不覺得一名帝國移民局的官員,會如何危害到貴國的國家安全了,至于戰爭基地……星海浩瀚,危機四伏,誰出門在外還不帶一點防身法寶,難道貴國的運輸艦上,就沒有半點武裝的么?”
“最關鍵的是,即便我真的武裝到了牙齒,也根本沒有降落到貴國的領土之上啊!貴國的領土在天元界,這里難道是天元界么?貴國在這里根本沒有管轄權和執法權,憑什么逮捕我?”
“李道友,你是一名心地善良,人格高貴的修真者,怎么能坐視如此荒唐的行為而不理?難道因為輕飄飄‘國家安全’四個字,就可以隨意踐踏法律,犧牲我這種無辜者的利益乃至生命了么?那和修仙者又有什么區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