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耀傻眼。
理論上來說,任何一個星盜團的首領只要姓白,都可以稱為“白老大”。
但是最近幾十年,整個蜘蛛巢星上就只有一個白老大,別的星盜哪怕真的姓白,別說不敢自稱為“白老大”,連“白大哥”之類的稱謂都不敢叫。
沒想到自己剛才還在感慨白星河的傳奇經歷,轉眼間卻遭到了白星河的攻擊!
李耀莫名其妙,脫口而出:“白老大和我們不是同一陣營?大家都為長生殿效力,他為什么要突襲我們?”
星盜在茫茫星海中遭遇,黑吃黑是家常便飯,但這種事情,多見于某一伙星盜剛剛滿載而歸,別人見財起意。
李耀潛入的這艘星盜船,卻是受長生殿的指使,剛剛完成了天圣城的襲擊任務,一路上潛形匿跡,并沒有犯下案子,自然也沒什么財貨。
白星河吃飽了撐的,在蜘蛛巢星附近,家門口的地方,干這種事情?
李耀覺得自己這一問合情合理,豈料這名慌里慌張的星盜,聽了這個問題,立刻狐疑起來,上下打量李耀一眼,反問道:“你是誰?”
李耀皺眉,被識破了。
微微嘆了口氣,周身靈能涌動,凝結成了一只無形的大手,死死掐住這名星盜的喉嚨,將他提上半空。
這名星盜實力低微,被無形大手卡住,頓時臉色發紫,眼珠發直,雙腿亂蹬,半個字都吐不出來。
李耀將他提進冷卻管道檢修室,狠狠摔在地上。
“咔噠”一聲,李耀用靈能反鎖上門。冷冷打量此人,直到他都快休克,這才稍稍收回神通。
這名星盜,就像是一只半死不活的大蝦,蜷縮成一團,猛烈咳嗽起來。
李耀伸出食指。無形的靈能在指尖化作了一枚銳利的尖錐,不輕不重地戳著此人的胸膛,道:“我問,你答,實話實說,我不殺你。”
這名星盜,亦是心思靈動之輩,感覺到胸口錐心刺痛,知道對方是自己招惹不起的人物。忙不迭點頭:“不要殺我,前輩想知道什么,我老老實實,都說出來!”
李耀道:“這艘星艦在逃離天圣城時,局面很混亂,船上除了你們虎牙星盜團的人之外,還有其余四五個星盜團的零星人馬,都撤到這艘船上。”
“幾百號星盜。你不可能認識所有人,為什么會對我起疑心?我說的那句話。有什么破綻么?”
這名星盜喘息了半天,欲哭無淚道:“蜘蛛巢星上所有人都知道,白老大和新近崛起的風雨重不對付。”
“一山難容二虎,一個蜘蛛巢星也容不下兩個星盜之王。”
“過去,蜘蛛巢星上的另一名元嬰,幽冥刃莊子游。也是被白老大各種打壓,最終達成協議,幽冥刃當獨行大盜,不組建自己的星盜團,而白老大就每年供奉給幽冥刃一大筆資源。”
“如此一來。兩名元嬰級數的星盜,才能相安無事。”
“但風雨重不同,他原本就野心勃勃,又有長生殿的大力支持,最近一年,連續吞并了不少星盜團,勢力膨脹十倍,自然和白老大鬧出一些矛盾。”
“雖然我們離開蜘蛛巢星時,雙方還沒開打,但現在就算真的撕破臉皮,也沒什么奇怪,前輩……您表現得這么吃驚,難免有些奇怪。”
“后半句話,就,就更有問題。”
李耀揚了揚眉毛:“我說大家都是為長生殿效力,這話不對嗎?”
“當然不對。”
這名星盜慘笑道,“蜘蛛巢星所有人都知道,從來都只有別人給白老大效力,白老大又怎么可能,給任何人效力?”
李耀一愣,沉吟片刻,發現自己一直以來,都犯了一個大錯誤。
從他最初接觸修仙者開始,修仙者就一直以星盜為爪牙,風雨重更是直接參與修仙者的第一次陰謀,是修仙者的忠犬。
而這次的天圣城之戰,都有很多星盜參與、接應。
是以,李耀下意識就將所有星盜,都和修仙者混為一談。
現在看來,星盜和修仙者,也未必都是一回事。
至少這位“星盜之王”白星河,從過往的經歷來看,就不像是會屈居人下之輩。
想了想,李耀問道:“白老大和長生殿的關系不妥?雙方有矛盾?”
這名星盜可憐巴巴道:“具體有什么矛盾,我們這些小嘍啰哪里知道呢?不過這一年多來,的確有很多風言風語,說白老大不太喜歡這些突然冒出來的長生殿修仙者。”
李耀原本想問為什么,不過話到嘴邊又吞了下去,暗罵自己太傻。
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白星河是何等人物,那可是蜘蛛巢星的地下皇帝!
作為星盜之王,忽然發現自己眼皮底下,竟然還隱藏著另一股龐大的勢力,居心叵測,暗流涌動。
換成李耀,都會覺得心驚肉跳了。
李耀繼續發問:“長生殿難道沒有收買白老大?”
這名星盜飛快道:“或許有,但從來只有白老大收買別人,別人怎么可能收買得了白老大?總之這一年多來,白老大對長生殿的很多行事都不怎么看得上眼,據說雙方暗中都鬧過好幾次矛盾,之后長生殿大力支持風雨重,和這些矛盾也有關系。”
李耀略一沉吟,明白了。
白星河這樣的梟雄,太難收買,收買的代價也太高,即便收買了之后,都太難控制,誰知道他什么時候就會反噬。
是以,長生殿干脆就扶持一個自己的“星盜之王”出來。
過去的風雨重,雖然在星盜圈子里也是兇名卓著的狠人,但他并沒有自己的船塢和晶鎧煉制中心,換言之,只是“中間階層星盜”的佼佼者。
這樣的人,自然最有野心。也最容易收買,只要答應事成之后讓他取代白星河,成為新的“星盜之王”,他自然會成為長生殿最忠實的爪牙,死心塌地為修仙者賣命。
而這,自然就觸及了老牌“星盜之王”白星河的利益。雙方發生沖突,真是一點兒都不奇怪。
李耀將所有信息都在腦子里過了一遍,又問了這名星盜幾個問題。
不過這家伙原本就是個小嘍啰,又離開蜘蛛巢星小半年去執行任務,根本不了解蜘蛛巢星的最新局勢,問了也是白問。
“最后一個問題,老實回答,我不殺你。”
李耀不給他思考時間,直截了當問。“你殺過多少普通人?”
這名星盜一愣,眼珠明顯向上一翻。
這是正在回憶、計算的微表情。
那就是殺過了。
李耀嘴角勾起,目光森冷。
這名星盜猛地一顫,發出殺豬一樣的嚎叫:“你答應不殺我的!你說過不殺我的!”
李耀摸了摸下巴,微笑道:“我看起來,很像說話算話的人么?”
五分鐘后,李耀出現在了逃生艙的發射區域上方,縱橫交錯的靈能管線之間。
不到萬不得已。他實在不想被逃生艙彈射到蜘蛛巢星附近的星海中。
特別是此刻,星海中還有白星河的星艦正在逡巡。
爆炸聲卻是逐漸平息。運輸艦慢慢穩定下來。
李耀將身子縮成一團,悄無聲息地放出了梟龍號,將一半神念附著在梟龍號上,進入隱形狀態,沿著甬道一路向前飛去。
可以看到,運輸艦的各個區域。都被另一股星盜突破。
入侵者神色精悍,訓練有素,眉眼之間流露出了陰郁的殺氣,并不是流于表面的血氣之勇,而是從骨子里就不把自己和他人性命當回事的彪悍。
面對這些入侵者。運輸艦上的星盜完全生不出半點抵抗之心,乖乖抱著腦袋,全都蹲在墻角。
李耀心中一動,這些入侵者,應該就是白星河的深淵星盜團成員了。
就在這時,前方又涌來大批深淵星盜團成員,朝艦橋涌去。
梟龍號比手指大不了多少,又在隱形狀態,輕而易舉,就跟著大批人馬一起沖進艦橋。
艦橋正中,兩名星盜,一站一跪。
站著的星盜,穿著一身五彩斑斕的寬松短裝,微微有些禿頭,鷹鉤鼻高高翹起,胸前還晃蕩著一枚金光閃閃,張牙舞爪的蜘蛛吊墜。
看上去,不像是來廝殺,倒像是去某一處海灘度假。
他百無聊賴地看著跪倒在面前的星盜,淡漠的眼神中,偶爾流露出一絲憐憫,一絲譏笑。
跪著的星盜,穿著一身華麗的熊皮大衣,肩膀處還綴著一顆熊頭,形象霸氣到了極點。
但他臉上,卻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淚,想要上前抱住站著那人的大腿,卻又不敢,只是一個勁兒大哭:“白老大,我知錯了,我真的知錯了,您老人家饒了我這一回啊!”
“白老大”三個字,讓李耀嚇得心臟都漏跳了一拍。
沒想到傳說中的星盜之王,竟然會親自突襲這艘運輸艦,怪不得輕而易舉就占領了艦橋。
早知白星河這個元嬰老怪在此,李耀說什么都不敢放梟龍號進去。
不過,進來容易,想出去就難了,艙門已經關上,四面八方都是深淵星盜團成員,李耀連一動都不敢動,生怕一動就被白星河察覺。
只能讓梟龍號默默縮在墻角,硬著頭皮偷聽下去。
跪在地上苦苦哀求的這名星盜,李耀也認識,正是這艘運輸艦的主人,虎牙星盜團的團長羅金虎。
此君是結丹初階高手,在天圣城的通緝榜上,亦是犯下無數大案,無惡不作的兇人。
可是,這樣一個結丹期的兇人,在白星河面前,依舊像是一只被打斷了三條腿的老狗,涕淚俱下,狼狽至極!
緊張時放松自己,煩惱時安慰自己,開心時別忘了祝福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