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在大典中看到五千年前鐵原人和飛星人勢不兩立的一幕,熊無極這句話卻是令李耀驚呆:“什么!”
“鐵原星撐不住了。”
熊無極面無表情,臉上的每一束肌肉都好似鐵鑄的一般,“五千年來,我們鐵原人掙扎求存,繁衍生息,不斷擴張,幾乎已經將腳下這片大陸的東部完全占據,看似花團錦簇,蒸蒸日上!”
“但實際上,我們已經達到了擴張的極限,走到了發展的巔峰,接下來,就是筆直向下的無盡深淵!”
“關鍵是資源。”
“每一次天劫之戰都會消耗掉大量的資源,光是應付這一次天劫之戰,就幾乎耗盡了飛熊城附近的所有礦脈,才煉制出了那么多的戰爭器械和晶石炸彈,統統耗盡。”
“光靠異獸身上收獲的那些戰利品,根本不足以彌補。”
“不單單是狂熊部落,其余五個部落也是一樣,所有的礦脈,都會在幾十年間耗盡,想要發掘更多的資源,就必須去更遠處建造新的采礦點和城鎮。”
“但建造新的采礦點、城鎮,并且維護一路上的補給運輸線,這一切又需要消耗大量的資源,還要防備沿途的妖獸侵襲,稍有不慎,就是得不償失!”
“這件事情,六大部落的高層全都心知肚明,以目前的發展模式來看,我們最多再堅持幾十年,扛過七八次天劫,之后就油井燈枯,難以為繼。”
“所有人都在苦苦思索著良策,諸如改進我們的挖掘和冶煉技術,能夠采集到地底更深處的礦脈……”
“但無論是什么方法,都需要大量時間和資源的投入,技術升級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往往需要幾十年,甚至上百年。幾代人的不懈努力,還要走大量的彎路,對無數基礎學科都進行海量資源的投入!”
“然而,我們既沒有時間。更沒有資源!”
“十幾年一次的天劫之卵爆發,逼迫我們投入所有資源應對,再加上平時的妖獸襲擾,令我們疲于應付,根本沒有多余的資源。進行長達百年的基礎性研究!”
“原先我一直想不通,天劫之卵為什么會以這樣一種詭異的形式爆發,但是聽你這么一說,李耀,我明白了!”
“天劫之卵爆發,就是一種有針對性的‘技術封鎖’,它鎖死了我們在基礎性研究方面的進步可能,逼迫我們將所有資源都投入到了戰爭領域,而且是按照它設定的戰爭模式,去進行升級!”
“當這種‘升級’持續上萬年之后。我們將荒廢人類文明的一切,只精通巨靈文明的戰爭模式,或許,如你所說,‘我們’就變成了‘他們’!”
熊無極說著,魁偉的身軀微微顫抖起來。
沙玉蘭在后面,雙手搭在他的肩膀上,眼底卻也閃爍著一縷縷的驚惶。
“我明白了,我全都明白了……”
熊無極喃喃道,“以往在巨靈幻境中修煉。我時常會奇怪一件事,巨靈戰族明明是一種只知殺戮,不知建設的種族,為什么他們卻會擁有如此精良的武器。很多武器都是采用特種合金打造,冶煉技術不知道比我們高明了多少,需要極強的工業水平!”
“現在想想,這極有可能和‘天劫之卵’有關!”
“天劫之卵,包括我們在巨靈幻境中看到的那些蟲族,極有可能就是巨靈戰族的生產工具!”
“他們放牧蟲族。就好像我們放牧牛羊一樣!”
“他們將天劫之卵深深插入地底,天劫之卵就會生長出詭異的‘根系’,去采集地底礦脈中的資源,隨后孕育出大量的異獸!”
“這些異獸,就是最好的‘金屬加工廠’,會通過奇妙的生化反應,去除礦物中的雜質,提取出最純凈的金屬,甚至將數種金屬糅合在一起,化作超強合金!”
“更不用說,這些異獸本身,就是蘊含大量靈能的天材地寶!”
“巨靈戰族,就放牧這些異獸,等到時機成熟,他們就會讓天劫之卵爆開,殺死這些異獸,獲取異獸體內的超強合金以及天材地寶,來武裝自己!”
“我猜,這就是巨靈文明的生存模式!”
“現在,巨靈文明就是要引導我們,放棄掉人類的生存模式,走上他們的道路!”
李耀深吸一口氣,連連點頭道:“很有道理,利用天劫之卵來搜集地底深處的資源,利用異獸將這些資源提純和融合,最后再由巨靈戰族將異獸統統殺死,一方面滿足他們的殺戮,另一方面也能得到大量資源!”
“如此一來,不需要什么工業基礎,亦可以得到大量的超級金屬,煉制出無堅不摧的武器!”
“的確,很符合巨靈戰族的風格!”
熊無極咬牙道:“還不止!”
“我在巨靈幻境中,曾經有好幾次都化身為一名巨靈戰族,藏匿于一些長達數千米、上萬米,好似巨大甲蟲的生物體內囊泡之中,從一顆星球,飛躍到了另外一顆星球,展開新的廝殺!”
“說不定,這些能夠穿越星海的巨大甲蟲,便是巨靈戰族的‘星際戰艦’,他們就用這種方式,如蝗蟲過境一般,一顆星球一顆星球地吞噬過去。”
李耀道:“我也經歷過!”
熊無極道:“或許,上萬年之后,當所有鐵原人都被轉化成了新的‘巨靈戰族’,他們也會掌握這種‘星艦甲蟲’的調制方法,利用‘天劫之卵’搜集地心資源,調制出無數的星艦甲蟲,隨后——”
“肆虐整個飛星界!”
李耀暗暗打了個冷顫:“雖然是猜測,但的確能自圓其說,巨靈戰族的胃口,當然不會只是一顆行星那么簡單!”
熊無極艱澀一笑,道:“現在你該明白,為什么我要冒天下之大不韙,提議去和飛星人接觸了吧?”
“巨靈文明的傳承,就像是一團濃墨,而我們鐵原星,就是一杯水。”
“將濃墨投入水杯中,用不了多久,整杯水都會被污染。”
“可是擴散于整個飛星界的飛星人族文明,就像是這口池塘!”
“哪怕再濃的一團墨,投入這池塘中,亦會被完全稀釋。”
“那就不是巨靈文明轉化我們,而是我們人類文明,徹底把它吞噬掉了!”
“這,就是一場戰爭!”
“或許巨靈文明早在幾十億年前就已經滅絕,或許它的文明距離我們有數百萬光年之遠!”
“但這就是兩個文明,跨越了無窮時間和空間的戰爭!”
“倘若我們鐵原人繼續故步自封,不愿意和外界接觸,那么遲早有一天會被巨靈文明完全轉化,并最終殃及整個飛星界,甚至是飛星界之外的人類文明!”
“可是,我相信,只要集中鐵原人和飛星人的力量,我們一定有辦法徹底解開巨靈文明之謎,將這些‘天劫之卵’采集資源和調制異獸的神通,統統解析出來!”
“到時候,我們就完全吞噬了巨靈文明,一定會變得更加強大!”
熊無極的雙眸閃閃發亮,盡管只是坐在大青石上巍然不動,但李耀卻覺得,此刻他身上散發出來的氣勢,比對抗天災級異獸時更加強大!
跨越幾十億年和數百萬光年,兩個文明之間的對決!
李耀被這個波瀾壯闊的猜想,震驚得有些喘不過氣來。
亦是深深明白了,熊無極身為鐵原六部第一勇士,鐵原星上的最強者,為什么會提議和昔日的“叛徒”,今天的飛星人接觸。
李耀道:“熊族長,你準備怎么做?”
熊無極沉吟片刻,苦笑道:“數千年來,鐵原人和飛星人的隔閡實在太深,冰墻不是一朝一夕可以解凍。”
“其實早在一兩千年前,飛星人就曾經派出過代表來到鐵原星,想要恢復雙方的交流。”
“但當時鐵原星上的資源還相對充裕,而且我們的前輩也在煉氣之路上不斷突破,從五十重,到七十重,到九十重。”
“當時所有人都以為,我們可以一路無限制地突破下去,真的突破一百重,五百重甚至一千重。”
“因此,當時的前輩們,斷然拒絕了飛星人提出的交流要求,把他們全都驅逐了出去。”
“后來,也發生過多次飛星人的星艦迫降到鐵原星上的事情。”
“你知道,鐵原星上,絕大部分地區,都是波濤洶涌的海洋和黑暗大陸,并非都由我們控制。”
“即便是鐵原六部的控制區域內,也遍布著大片的荒原,妖獸橫行,我們只能保住少數城鎮和交通線罷了。”
“所以,那些星艦上的乘客,下場都不太好,或是被妖獸吞噬,或是被黑暗大陸的野人殺戮。”
“結果以訛傳訛,傳到飛星人這邊,就把鐵原星當成了修真者的禁區,把我們全都當成是茹毛飲血的野人!”
“這種觀念,不是片刻之間可以扭轉,我的想法是,首先派出一支代表團,前往星海深處,去和飛星人進行接觸,讓他們看到今日的鐵原人究竟是什么樣子。”
“如有可能,我們還可以進行一些交易,用雙方獨有的神通或者資源,來進行交換!”
“走出了第一步,初步消除戒心之外,再談接下來的大規模交流不遲!”
“李耀,如果愿意的話,我希望你能夠加入這支代表團,充當我們鐵原人和飛星人之間的中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