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錚這一次拿出的稿件是第六回“玉女心經”、第七回“重陽遺刻”、第八回“白衣少女”和第九回“百計避敵”。全文字閱讀 《神雕》開始連載后,他都是一回一回出稿的。所以聽說這次一連出了四回,頓時讓風塵仆仆從粵州回首都參加一個業內聚會的顧、李二人欣喜若狂,剛下飛機,提著行李直接就來到了“俠之大者”頂樓他的辦公室里。
說到底,二人現在拋卻《神州武俠》的負責人身份,還是《神雕俠侶》的忠實擁躉。
工作人員得鄧錚授意,給二人開了門。二人進了辦公室,水都顧不得喝一口,直奔辦公桌。
顧偉元用鄧錚的電腦看電子版,李海洋則按照鄧錚電話中提示,拿出一份剛剛打印好的版本,如饑似渴地讀了起來……
以上,是鄧錚在帶貝格格去吃飯途中發生的事。
鄧錚這次一下弄了這么回出來,就是因為接下來的第七回“重陽遺傳”中有讓無數讀者心塞吐血的一幕,小龍女非情之故、意外……當年自己讀到這里心塞了好幾天,氣得渾身哆嗦,一度棄書,后來超級不甘心抱著想看尹志平怎么被碎尸萬段的心情重新撿起,這才咬牙讀了下去,卻也因此得到了另外一番無與倫比的成長與感動。
從《射雕》結束連載到《神雕》開始,中間隔了將近一年,其實有四層原因:
其一,自然是避免撞車,希望等《射雕》實體書盡量普及到最大化,培養足夠多的粉絲,為《神雕》奠定厚實的讀者基礎,圍脖賬號上開展“如果射雕”也是為這個做的配合。
二是希望能先用《白發魔女傳》這個同樣虐心同樣悲劇色彩濃郁的愛情故事鋪墊一下。
三是避免被當成異常生物給解剖了。寫小說這種工作畢竟有成千上萬的人在從事。它終究不是伸進自己口袋里掏東西,左邊掏完還有右邊,一個二十出頭的小年輕人,如果《萍蹤》《射雕》《神雕》三連發,決計不是一件好事!所以他在三部書的連載間隙,都留有時間,只不過后者留的時間更長了些。
但最最重要,一直讓他舉棋不定的一個原因,就是他有一個私心。想嘗試看能不能把“重陽遺刻”中這一段不爽的情節給修改了!
就算不能直接刪掉,換成個親親摸摸猥褻一下什么的也湊合,似乎這樣也能起到對劇情和情感的推動作用,畢竟,對古時候女子來說,那也足夠分量的了,足以讓小龍女對楊過的感情捅破那層窗戶紙,繼而發生后面的各種事情……所以他在閑暇期間,一直都在朝著這個方向努力嘗試!
為此,在《長風鏢局》劇本前期探討時。他夾帶私貨,把關于《神雕》修改的一些想法撕成碎片,拿出來讓老聞、朵夢、孫天空三人幫忙討論。導致七十集的劇本足足討論擬定了三個多月。
然而,他還是沒找到脈絡,因為他發現,這真的是一件牽一發而動全身的事件,一旦修改,別說整部書的厚重程度一下從三山五岳輕成了風一吹就倒的麥草垛,就是后面很多劇情和情感都帶動不了,或者帶動得很勉強……
或許。這就是經典的力量吧。
他最后只能放棄。
既然按照原著來,那么顧、李二人作為《神州武俠》的直接負責人和審稿總編,作為自己的朋友和合伙人,就該提前跟他們交代一下,因為這個情節,很可能會引起部分讀者的憤怒和雜志訂閱量的波動,需要讓他們提前做個心理準備。
剛巧知道他們回了首都,剛下飛機。途中會路過“俠之大者”,就打電話讓他們有時間先去看一下稿子。
“什么叫部分讀者的憤怒和雜志訂閱量的波動?!鄧錚,鄧總,鄧老弟,你這文字拿捏得真好。我李海洋現在就以十幾年的編輯經驗告訴你。這個情節一出,雜志就毀了。還波動個鳥,直接沒人訂了!也絕對不是什么部分讀者憤怒,而是集體發狂,直接過來潑油漆砸我們雜志社你信不信?!”
李海洋萬萬沒想到自己興沖沖跑過來居然看到的是這樣的情節,因為沒有一個字的直接描寫,所以他還楞了楞,認真又讀了兩遍,跟顧偉元還交流了一下,這才知道居然竟然駭然就是這樣,郁悶得差點暴走,摔了桌上的煙灰缸!
這會兒見到鄧錚,心里還跟塞了一大口活蒼蠅一樣,紅著脖子,一臉猙獰。
顧偉元也是面色凝重的在抽煙,看到鄧錚進來,點了點頭,然后視線繼續留在電腦屏幕上。李海洋讀到那里就沒再讀下去,他卻是一直在往下讀。
“李哥,來,深呼吸,喝口水先。”
鄧錚知道他是為雜志社在考慮,也理解他此時的心情,所以也不生氣,倒了杯水,笑呵呵道。
“老弟啊,哥哥求你了,咱改一下好不好?不能這樣弄啊!這要是個一般角色,怎么來都行,你看當初的穆念慈被楊康玷污,大家反應不小但哀其不幸怒其不爭的多,因為她是心儀楊康的。可這回這算什么?!而且,最要命的是,你知道現在小龍女的人氣有多高,半點不亞于當初的黃蓉!你這不是懸崖上走鋼絲,你這是懸崖上直接往下跳啊?!咱這勢頭好好的,為什么非得這樣呀?!”
李海洋代入太深,就差捶胸頓足了。
鄧錚過來之前,心里想了七八種說法,天殘地缺男殘疾女失貞的“平衡論”、將叛逆和反抗封建禮教束縛徹底進行到底的“摧毀論”、真正超脫世俗和一切局限的最純粹最凄美最震撼的“愛情說”……然而此時,他忽然覺得說什么都是無力,也沒必要,只能用后續的連載來證明,便只淡淡來了句:
“李哥,這只是一部小說。”
李海洋一愣,還要再說,鄧錚拍了拍他的肩,“還有,這是我的小說。”
李海洋嘴唇張合了幾下,終于不再說話了。
一直抽煙看書沒發話的顧偉元這時抬起頭來,“我就問一句,如果不妥當,老弟你也別介意,這是自己堅定的創作理念,還是因為被評論家和學者們架起來了,刻意為之?”
這句話很有分量,意思是你千萬不要因為《射雕英雄傳》被夸上天去了,各種什么人性、理想、家國大義解讀得太過了,導致心態失衡,刻意增加思想厚度和文學性,非得要朝人性的漩渦里蹦,你要記住,咱們這終究是娛樂大眾的通俗文學,可以夾私貨,但凡事,咱得有個度!心里,得有個譜!
說實話,這話有些刺耳,鄧錚聽得不特別舒服,但卻也心生感激,忠言逆耳,良藥苦口,諍友諍友,貴在一個錚字。
顧偉元敢冒著徹底開罪的風險說這個,絕對是拿他當真正的朋友。
“放心吧,顧哥。這部書的構想,還在《射雕》之前。”
鄧錚撒了個不大不小的謊。顧偉元聞言,面上表情頓時一松,笑罵兀自低頭郁悶的李海洋道:“老李啊老李,這么多年,你還是那個急性子,就不會繼續往下讀讀?我一口氣看完了這四回,稍微看出了點門道來,雖然心塞依舊,但繼續看下去的動力卻更足!相信鄧錚老弟吧,看看他后面會給咱們帶來怎樣感動和精彩!我現在突然有種感覺,這部書,可能比我之前想象的還要波瀾壯闊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