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這個世界上總是聰明人太多,好人太少。
而故事之外,天心難測,世情如霜。
三聯版《倚天》后記中,金庸先生有一句話,曾讓喪父的鄧錚每每讀起,都悲痛莫名,潸然淚下:“……張三豐見到張翠山自刎時的悲痛,謝遜聽到張無忌死訊時的傷心,書中寫得太也膚淺了,真實人生中不是這樣的。因為那時候我還不明白。”
或許,金庸落筆修改新《倚天》時未必不曾想過:若這世間若再寬容半分,無憂無苦,他又怎么會失去他的長子?
1991年,金庸將《明報》賣給于品海,有人就說那是因為于品海長得像他死去的兒子。
記者問及此事,金庸這樣回答:“理性上我沒這樣想。但他跟我大兒子同年,都屬猴,相貌也的確有點像。可能有吧。”
這種跨越兩個世界的極端巧合,這種可怕的敏銳的洞察力,如何不讓鄧錚心驚?
臥房里,李曼卻繼續道:
“趙敏在萬安寺事件中,就表現得異常的寬容與隨和,之后的趙敏也始終是用樂觀與寬容來面對一切,這不僅是因為趙敏的性格原本就很樂觀開朗,也因為這些是小鄧寫該書的主題,必然要堅定不移的走下去,就好比為了凸獻‘為國為民’的‘俠之大者’,黃蓉也要從機靈可愛的小女孩隨著年齡成長,變成一個統帥群豪的領袖人物。
正是由于書里充斥的這種佛家意味的寬容寬恕,張無忌最終選擇趙敏,才是最正常最合理的。
一個開朗樂觀的郡主娘娘更能看得開眼前的一切,更重要的是,只有趙敏才能夠幫得了張無忌。在這里,其實依稀可以看得見郭靖黃蓉的影子,郭靖的一切理想都必須通過黃蓉才能夠實現,同樣,張無忌當上了教主‘一心想要止戰息爭,但兇殺血仇,卻一件件迫人而來。’
明教的成員們一個個都是敢做敢當,爽快豪氣的性情中人,幾乎沒有誰不是好漢子,那為什么會和正派中人勢同水火呢?
按書中所言,形式太偏執激烈,缺少退后一步的海闊胸懷和與人為善的寬容心態,所以明教剛剛度過大劫想的卻是明教終于不再四分五裂,可以大干一場了。
要想解決好這個矛盾,憑借張無忌在光明頂的表現肯定不足以“皆大歡喜”,在此之后只會有更激烈的碰撞。
小鄧在這里采取了通過更強大的外敵帶來更大的危機從而使雙方頓悟的方式,不新鮮,但講得通。這樣一來,張無忌想要解決的一切紛爭與恩仇就都轉到了趙敏的身上,最后由且只能由她來慢慢消化。
明白這個,就會明白趙敏到了這里其實已經是全書的靈魂,是整個《倚天》世界的樞紐和靈魂。
她對于張無忌的重要性,無可匹敵,無可替代,甚至絕不僅僅是兒女情長花前月下的問題,這就好比我們很難想象沒有黃蓉的郭靖,怎樣去‘為國為民’!”
——只有趙敏才能幫得了張無忌!
——無可匹敵,無可替代!
這些關鍵語句,在姜妃腦海中轟然作響,姑娘明眸一亮,迅速捕捉到了母親言語背后的深意,再聯想到最開始的話題——退出娛樂圈,心中轟然震動,顫聲道:“媽,這就是你建議我退出娛樂圈的原因?讓想讓我,成為趙敏?”
“那可沒有,你爸又不是汝陽王,你是你,趙敏是趙敏,誰也成不了誰。”
李曼莞爾一笑,摸著女兒的腦袋,神情溺愛又慈祥:
“不過,趙敏身上的確有一點品格,對于女孩子來說彌足珍貴,那就是,強烈的自我意識。
趙敏和周芷若兩人最大差別在于:前者不依附任何人和組織,心智健全,人格獨立,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并能有勇有謀地爭取;后者猶如菟絲子,從小到大都不得不依附,人格難以健全,在各種壓力下不斷做違心的事,以致喪失了自我。
越是沒自我的人越難做出抉擇,越不做出抉擇就越沒自我。
于是到了劇情的后期,趙敏為了張無忌連性命都可以放棄,周芷若卻怎么都擺脫不了師太的詛咒。誰能說,周的兩難困境比趙的更難?!
妃兒,人呢,終其為人,無論男女,最重要的,在媽媽看來,還是完善自己,形成自己健全的心智和獨立的人格。
對于一個姑娘家來說,最基本的,就是要能自己處理自己遇到的各個方面的問題,能打理好自己的工作生活人際關系,能夠照顧好自己的情緒,該笑的時候不能哭,有自己人生的真正的奮斗目標和動力,知道自己面對的困難和挑戰還能堅持不放棄。尤其是要保持內心的獨立。
可能更長久的來說,一個人往往最重要的不是寵愛,而是尊重,任何時候,在要求別人之前,都請先想一想,怎樣才能做更好的自己。
然后,給自己,也給對方足夠的時間和空間,去成長,去完善自己,這比天天都膩在一起兩兩相望要有意義的多,只有自己能意識到,我還有更重要更有意義的事情要去做,也確實有更重要更有意義的事情做,那自然就不會總在雞毛蒜皮的事情上抱怨來抱怨去,才能成為一個真正的能給對方帶去正能量的人。
伴侶最基準的作用,就是能夠在需要的時候,無條件的包容你、愛護你,希望你能夠發泄掉所有的負能量,每天都活得開開心心。
這樣,對方也會感激你對他的包容和理解,會更加珍惜和你在一起的時光。
愛是希望自己成為更好的人,愛是希望別人能因為自己活得更好。”
柔柔語聲中,姜妃感受到了母親的濃濃愛意,瞬間淚眼婆娑,抱著李曼的胳膊,貼著精瓷般的臉頰,動情道:“媽媽,謝謝你。其實之所以我之前說要休息兩個月,并不是受驚,而是因為我自己心中也在懷疑我還留在crystal是否正確。論唱歌,有薇娘、格格,論舞蹈,有小璐、和琪,而我只能被定位為性感和顏值擔當,就一花瓶。這方面,我確實沒有她們的天賦,更沒有她們訓練的狠勁和企圖心,比起我,她們才是真正熱愛這個行業的人,而我,興許只是覺得容易好玩。
楊索這件事后,我就一直在想,是不是正是因為我的職業,以及我在組合內的角色擔當定位,我在公眾面前的形象,所以他才如此肆無忌憚?這種表面的張狂蠻橫,是不是正顯示出內心的極度輕侮和不尊重?存著這種輕侮不尊重心思的人,是不是周圍還有很多很多?他可是大金梁,我既然喜歡他,又如何能讓他未來跟我站在一起時要遭受這樣的異樣眼光和輕侮腹誹?”
李曼沒想到女兒居然會想的這么多,一時有些怔忪,而姜妃貌似此時已經徹底想透徹,以一種最近一段時間里罕見的輕松豁達的口吻道:
“而且,我跟他混一圈子,他火箭般躥升,我蝸牛般前進,他處在食物鏈頂端,從來都是他在照顧我,我只能拖后腿,而且這種局面未來只會越來越嚴重,不會有任何縮小的可能。這種隨時隨地的無形壓制,讓我很多時候面對他都畏首畏足患得患失的,越來越不像自己,越來越難以維系住一個健康均勢的相處情境和模式,我心里很困惑苦惱。感謝媽媽你剛才這番話,讓我幡然醒悟,所以我決定了,為了他,也為了我自己,我一定要退出這個圈子,盡快找到自己擅長的適合領域,扎扎實實做出一番事業來。將來,我必然會像趙敏之于張無忌一般,不僅適合,搭調,有安全感,更能幫到他。無可匹敵,無可替代。”
門外,鄧錚心弦猛的一顫,酸著鼻子仰頭,狠狠捏握住兩個拳頭。
少卿,帶著復雜莫名的情緒,步履說不上是輕快還是沉重,悄然離去。
李曼從沒想到從小都沒有企圖心始終微笑溫吞的女兒,居然能說出這樣的話來,眼眶也是一紅,緊緊抱住姜妃,又是欣慰,又是心疼:
“媽媽很欣慰,我的妃兒長大了!說實話,如果你心里衷意的人不是小鄧,是別的年輕人,不管他是奧運冠軍體育明星,還是政壇新星商界新秀,媽媽今天都不會跟你說這些話,更不會建議你退出。因為再優秀的年輕人,我相信我的寶貝女兒也配上他也絕對綽綽有余。
但是小鄧這個人不同,他的才華,他的能力,他的思維想法,完全讓人看不透,有時候讓人覺得很老練城府,有時候又極沖動天真,最重要的是,他今年才不到24歲,整個武俠文化產業版圖已經初見崢嶸,我跟你爸爸和一些同僚私底下也聊過,沒有人能夠預測到他人生的上限在哪里。
選擇了這樣的一個人,就注定了你這一路過去必將荊棘密布,并不好走。但世上最美的鮮花,往往總要在荊棘中采拾。
媽以一個過來人的眼光來看,小鄧這個人,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