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奇出生于萬歷四十八年,恰逢明朝第十三位皇帝明神宗駕崩,繼位的新皇帝明光宗只在位一個月就追隨先帝而去,死因是:日處政務,夜御數女,結果身體不堪重負,還吃了倒霉御醫開的方子,一天腹瀉三四十次幾乎脫肛,最后死在成分不明的兩粒紅丸上面,這也是明末三大謎案之一的“紅丸案”。
“先天紅鉛,夜半初露,秋石、人乳……用這些東西做成的藥丸,你敢吃嗎?”
先天紅鉛指的是處`女初潮之經血,秋石指的是人尿,用一大堆重口味成份煉制的紅丸,不管是皇帝還是平常百姓,都有吃了無法消受的可能。
“婦人經水乃陰中之陽,純火之精,明光宗的病癥在于滿腹火結,以火助火,焉不速亡?”
南氏家族綿延久長,雖然不是皇帝,卻也不是平常百姓,作為能力者世界六大家族之一,在明末也算是地方豪族,外界對他們的認識是積善修道之家,與其來往者多有僧道,頗有超然于世之感,私下里也不忌諱討論皇帝的稗官野史。
秦奇的父母在南家的后廚幫工,他從小環繞于鍋碗瓢盆之間,對主人家的仙風道骨頗為仰慕,終于有一次好奇偷吃了煉丹爐里的丹藥,結果差點沒翹辮子,多虧家主把他給救回來了。
“這小子干嘛這么想不開,我只是一時手賤想復原毒死了明光宗的紅丸,除了先天紅鉛沒放以外,其他的東西都放進去了,你這不找死嗎?”
在現代有驅魔人頒布的隱士法則,在古代也有類似的不成文規定,要求達到一定程度(四星以上)的能力者放棄一切在凡俗世界以異能牟利的行為,更不可以擔任凡俗世界的任何公職,雖然允許他們繼續保有凡俗世界的身份,但是必須活得像個隱士。
六大家族所有的成員都不出仕,不為官,某種程度上像是仙俠小說當中的隱秘門派,身懷絕技不問世事,所有的精力都用來磨練技藝,斬妖除魔。
南家家主在救活秦奇的過程中使用了法力,秦奇原本就認為家主是半仙之體,親眼目睹之后立即匍匐于地求家主教自己法術,家主問他學會了法術之后要用來做什么,秦奇回答說到時候就不怕自己父母挨欺負了。
“哈哈哈,你倒是孝順之人……也罷,我從前就見你根骨不錯,若是有心向道,我就在閑時指點你一二,不過切莫用于邪途,知道嗎?”
自此秦奇得家主傳授指點,日夜修煉不輟,勤奮再加上天資聰穎,竟然一日千里,后來居上,讓南家的年輕一代相顧汗顏。
但是秦奇絲毫不敢懈怠,因為隨著他易筋洗髓、超凡入圣,一個更廣闊但也更可怕的世界展現在他的面前,他和南家家主一起見識了九尾妖狐、刑天、夜叉、牛頭、馬面……所有中國神話譜系中的存在以另一種形式登場,熟悉而又陌生,同時又對人間抱有純粹的惡意或者單純的蔑視。
秦奇永遠也忘不了,家主第一次帶他去邊緣地時,魔界三月的流光匯聚對他的精神造成了怎樣的震蕩,當時他跪在一塊漂浮巨巖上雙手遮眼無法站起,渾身顫抖不已。
“太勉強了嗎?當此三月臨空之刻,你直視流光匯聚卻沒有瘋掉,已經是同輩修煉者當中的佼佼者了。”
南家家主外出時常做道士打扮,青衣罩身,腰佩寶劍,白發白須飄飄然有神仙之姿,天頂雖三月臨空,但他不受魔月之光的半分點染,仍舊慨然而立,語氣平和。
“秦奇,你可知此處并非凡間,修煉者謂之曰‘靈界’、‘昆侖界’,西方同道稱之為‘邊緣地’嗎?”
“知……知道……”秦奇勉力控制自己的精神,“這就是妖魔之屬的家鄉對吧?他們就是從這里到人間去危害世人的!”
家主微微搖了搖頭,“對,也不對。許多妖魔的確是從邊緣地來到人間為惡的,但他們的家鄉卻不是邊緣地,而是比邊緣地更深的魔界,你頭頂的魔界三月只是虛像,真正的三月懸掛在魔界,而這里只是魔界和人間的交匯之地,故有邊緣地之稱。”
“魔……魔界?若是長年照耀到真正的魔界之光,妖魔豈不會功力大增,比普通妖魔可怕得多?”
“不錯,”家主的眉間掠過一絲憂慮,“魔界原有地煞數七十二魔將,又稱魔神,可謂魔中之神,神中之魔,其中又有魔王巴力毗珥,此魔王一旦沖破封印,人間必有驚世浩劫。”
在不同的民族和信仰當中,魔王巴爾的名字并不相同,摩押人稱之為“巴力毗珥”,迦南人稱之為“巴力”,另有“巴盧爾”、“巴卡爾”等別稱。
當時秦奇還以為包括巴爾在內的七十二魔神身在魔界,離自己尚有一段距離,若是他知道巴爾及數十名初代魔神都被困在邊緣地甚至人間,絕對會方寸大亂,抗不過魔界三月的精神折磨。
明末那最后十七年并不太平,明光宗死后由天啟皇帝朱由校即位,也就是著名的“木匠皇帝”,做起木匠活來堪比魯班轉世,可惜治國無方,為魏忠賢專擅朝政大開方便之門。
于是“九千歲”魏忠賢大權獨攬,權傾一時,中后期甚至開始搞個人崇拜,全國各處為魏忠賢修建生祠,燒香叩拜。秦奇曾憋不住性子要去手刃了這個死太監,但被南家家主攔住了。
“凡間有凡間法,仙人有仙人法,除魔衛道是咱們的首務,若魏忠賢因為生祠崇拜吸收信力,由人入魔,咱們立即就可以動手,但只要他一天是凡人,就只能由凡間法來懲罰他。”
秦奇并不覺得修煉者超凡入圣就要無視人間疾苦,連吃齋念經的佛教徒都講“殺惡人即是行善”,為什么明明是舉手之勞,卻不能變通?
好在修煉除魔的日子過得很快,不久木匠皇帝朱由校駕崩,兄終弟及,朱由檢繼位,是為崇禎帝。
秦奇則和南氏家族一起經歷了一場飛來橫禍,從此永遠改變了他看待凡人的觀點,“能力者”和“普通人”在他眼里出現了無法逾越的鴻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