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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一十八章 罷官除爵

請牢記域名:黃金屋 貞觀大閑人

  牛進達進宮為李素求情,選的時機實在太不合適了。筆《趣》閣ww.qu.

  當然,李世民的憤怒程度也嚴重超出了牛進達的預估,以往李素每次闖了禍,李世民頂多生一陣子氣,把李素扔進大理寺關幾天,氣頭一過,該放出來還得放出來,世界繼續美好,人類繼續和平,小混帳繼續腆著嫩臉滿世界叔叔伯伯的賣萌加闖禍。

  然而這一次,牛進達沒想到李世民居然如此憤怒。

  單只看表象,李素只不過攪黃了一樁親事而已,不同的是,這樁親事已上升到國家的高度,李世民活剮了李素的心都有了。所以牛進達進宮求情注定碰了一鼻子灰,李世民連個好臉色都沒有,這還是托了牛進達為人忠厚的福,李世民心中有氣不便對這個老實人發,若換了程咬金來求情,李世民的反應多半是把程咬金也扔進牢房里,讓他冷靜冷靜。

  從太極宮出來,牛進達心都涼了。

  他察覺到這次李素麻煩大了。

  呆立在宮門外的廣場,牛進達憂心如焚,不知站了多久,牛進達邁步上了馬,急急忙忙朝李績府上奔去。

  李素下獄,牽動了許多人的心。

  朝堂里有人冷眼看熱鬧,有人暗地里幸災樂禍,也有人急得六神無主。

  李素下獄第三日,武氏入東陽道觀,將李素的麻煩悉數稟告東陽。

  東陽嚇壞了,此事可以說本由她而起,李素決定幫文成公主毀掉和親,這里面雖說是李素的自我救贖,但多少也摻雜了她的原因,李素總是如此,嘴上不饒人,可心里卻很在意自己女人的悲喜。

  武氏稟告過后,前腳剛離開道觀,東陽后腳便起駕,打出公主儀仗朝長安城行去。

  入太極宮后,東陽跪在李世民面前哭訴求情,無奈李世民怒氣未消,更重要的是,李素這次犯的事太嚴重了,雖說這是個人治大于法治的年代,但李素破壞和親國策之罪,李世民不可能以皇帝的身份饒恕他,國有國法,不可破例,有一便有二,若饒了李素,以后再有人犯了國法便有了赦免的先例,這個國家的法度便亂了,李世民這個皇帝以后還怎么當?

  東陽的求情被李世民狠心拒絕,不但拒絕,而且李世民破天荒地狠狠訓斥了她,畢竟破壞和親一事,東陽也有份參與,事關社稷,正是李世民逆鱗所在,任何人不可輕觸。所以東陽的求情不僅于事無補,還被李世民嚴厲訓斥后禁了足,下令將東陽軟禁凝香閣,不得外出宮闈一步。

  求情無門,而長安城的輿論也不知不覺地沸騰起來。

  不知什么人將李素破壞和親的事情泄露出去了,長安市井皆知,朝臣百姓驚愕之后議論紛紛。

  民眾從來沒有異口同聲的,對李素的行為,市井民間有贊也有罵,贊者,對自古以來的和親政策早已深惡痛絕,如今大唐已是強國,可謂寰宇遍無敵手,傲視群國,如此國力軍力鼎盛的時期,何必再以公主尚異邦君儲?此舉實傷大唐尊嚴,令關中千萬漢子顏面無光,李素破壞和親正是維護國威不喪,為何不賞反罪?

  至于痛罵李素的人,大多以朝臣為主。這些人看得更遠一些,他們身在朝堂,自然清楚如今的大唐雖說看似兵鋒鼎盛,萬邦敬畏,但是遠遠沒有到“無敵”的地步,事實上因為李世民的好戰,貞觀年基本每年都有大大小小的戰爭,朝堂上的武將們一度掌握了很大的發言權,這些武將性烈如火,與鄰國一言不合便請命開戰,恰好又碰到一個同樣喜歡用刀劍解決爭端的皇帝,所以貞觀年說是盛世氣象,實則國庫所余并不富裕。

  無論古今,國家的每一場戰爭都是用錢財糧草打出來的,征服的國土再大,亡國滅族再多,幾年十幾年不一定能消化掉,但國庫付出的錢財糧草卻是實實在在的,所以大唐一年比一年威風,但國庫卻一年比一年窮,幾乎無法再支撐一場稍大的戰爭了,這種情況下,和親對大唐來說便很重要了,它是讓大唐多喘口氣的權宜手段,李素破壞了和親,無疑給大唐帶來了不小的麻煩,說他是“禍國”亦不為過。

  毀譽參半,流言四起。

  長安城再次因李素而陷入沸騰之中。

  李素入獄第四天,太極宮里傳出了圣旨。

  江夏王李道宗罷禮部尚書職,圈禁三月。涇陽縣侯李素罷尚書省都事職,除縣侯爵,流放黔南三年,遇赦而不赦。

  罷官,除爵,流放。

  李素預料到的最壞的結果已發生,消息傳出宮闈,長安再次震驚。

  誰都沒想到李世民這次的懲罰竟然如此嚴厲,李素犯下大罪,流放三年后再回長安,誰都不知道世道會變成怎樣,可以肯定的是,李素恐再難翻身了,就算三年后回到長安,圣眷必然已無存焉。

  感慨唏噓者眾,從貞觀九年起,李素便是長安城的風云人物,長安城里許多朝臣和百姓可以說是親眼看著這個農戶出身的小子從孑然白身到登堂入朝,從平民百姓到封侯加官,誰知世事無常,盛衰無定,真正是“眼看他起高樓,眼看他樓塌了。”

  少年英杰,前程無限,為國立下不少功勞,卻因和親一事盡付流水,落得罷官除爵,流放千里的下場,李世民如此嚴厲的懲處令朝臣們暗暗心驚,李世民昨日還在對李素笑語吟吟,視為晚生后輩子侄,今日便突然翻臉,一擼到底。帝王天威,果然不可揣度。

  旨意已下,連鎖反應不少。

  最感驚愕的是祿東贊,可憐的吐蕃大相自從認識李素以后,徹底顛覆了人生觀,死活沒想到挑起六國使節群毆,攪黃了大唐吐蕃和親的幕后之人居然是李素!

  說好的兄弟相親相愛呢?說好的不離不棄山無棱天地合乃敢互捅刀子呢?當初那一箱箱搬進你李家庫房的錢財珠寶難道喂狗了?收了賄賂還在背后狠狠坑了自己一回,做人做到這般不講究,什么狗屁“禮儀之邦”,呸!

  祿東贊氣壞了,消息傳出后他第一時間跪在太極宮門前,一把鼻涕一把淚地控訴唐國不厚道,貴國朝堂臣子簡直是道德敗壞,禮樂皆崩,請求皇帝陛下嚴懲此獠,以儆效尤,以服萬邦云云,順便在宮門前跳了一支禮贊李世民的舞蹈,非常的巴扎嘿。

  一對親密無間賄賂無數的好兄弟,就這樣感情破裂了……

  還有就是文成公主,江夏王下獄后,文成公主傷心絕望不已,認真思量過后,決定慧劍斬情絲,入宮覲見李世民,言稱愿意和親吐蕃,只求將其父李道宗和李素從大牢里放出來。

  文成公主的請求看在李世民眼里,自然是可笑的。

  和親自然要繼續,但該論的罪,一樣也不能少,國法不容私情,尤其是在犯了觸動國家利益的大罪以后,更不能輕易原諒。

  大理寺監牢。

  長安城鬧得沸反盈天,作為當事人的李素卻悠哉地坐在牢里,喝著小酒,扯著閑談。

  與他閑談的人是程處默,圣旨的內容傳出去后,程處默便帶著豐盛的酒食進大牢探望李素。

  戒備森嚴的大牢閑人無法出入,幸好程小公爺不是閑人,他是惡霸,守門的獄卒剛陪笑說了一句拒絕的話,迎面便挨了心情不太好的程小公爺一記耳光,然后,程小公爺就這樣大搖大擺地進來了。

  坐在李素的對面,看著李素悠閑地喝著小酒,吃著小菜,程處默卻滿腹心思,不停地哀聲嘆氣,見李素沒心沒肺的樣子,程處默忍不住想揪住他的衣襟狠狠晃蕩幾下,看能不能把他腦子里的水晃蕩出來,從此少干點蠢事。

  “外面鬧翻天了,你倒悠閑自在!”程處默狠狠瞪了他一眼。

  李素滋溜了一口酒,咂摸咂摸嘴,又挾起一筷菜送進嘴里,滿足地舒了口氣,然后抬眼看著他。

  “你的意思是,為了配合外面鬧翻天的圍觀群眾的心情,我現在應該面北而跪,痛哭流涕以示懺悔,最好在牢里懸梁自盡謝罪?”

  程處默笑了:“那倒不必,你若自盡了,外面的熱鬧怎么辦?”

  李素又挾了口菜,皺眉道:“咸了點,而且油重,你回去后把你家廚子吊起來抽一頓,這是人吃的嗎?”

  程處默哼了哼,道:“蹲牢蹲到你這般講究的,我生平未見過,我爹知我今日要來看你,讓我給你帶句話……”

  李素不假思索地接道:“罵人的臟話你可以用‘略過’二字代替,直接說干貨。”

  “好,……略過略過略過略過,以及……略過。”

  “收到,程伯伯老當益壯,熱情如火啊……”

  程處默笑道:“你不知我爹在家被你氣成啥樣,罵了無數聲混帳,還說此事斷難轉圜了,陛下主意已定,求情已無用,叫你認命吧,三年后回長安,學聰明點,幾位叔伯齊心扶你一把,三年后或有東山再起之日。”

  李素怪異地瞥他一眼:“什么三年?難道你們都篤定了這次我肯定會遵旨跑到黔南那個鳥不生蛋的地方去嗎?山高路遠,粗食陋舍的,你覺得我這樣精致的人能過那樣的日子?”

  程處默吃驚地道:“難道你還想違旨不去?”

  李素眨眼:“不去黔南的法子很多,違旨只是其中之一,當然,也是最要命的,我這么聰明的人,肯定不會干這種蠢事。”

  程處默怒道:“你攪和陛下和親本來便是蠢事!腦子進水了?當時咋想的?這種要命的事你也敢摻和,好好的兄弟,一起喝酒打獵上青樓,日子多么愜意,從此相隔千里,教我日后形單影只,情何以堪!”

  李素嘆道:“先別忙著煽情,處默兄,你要相信我,此事還能翻盤的,我哪里也不想去,就想待在長安,嗯……跟你喝酒打獵上青樓。”

  程處默睜大了眼:“此事尚有轉圜余地?”

  李素奇怪地看著他:“廢話,難道你以為我干這樁蠢事是閑著沒事拿腦袋開玩笑?”

  程處默不說話,只是無語地看著他。

  半晌,李素點點頭:“你誠懇的表情告訴我,你果然以為我在拿腦袋開玩笑。”

  “沒錯。”程處默瞥他一眼,道:“圣旨已下,三日后你便要啟程離開長安,流放黔南了,大唐與吐蕃的和親被你破壞,陛下雷霆之怒未息,聽我爹說,看陛下的模樣,若非念在你當年好歹也立過一些功勞的份上,陛下恐怕早把你一刀剁了。事已成鐵,斷難更易,我實在想不出你還有什么法子能把這樁事轉圜過來。”

  李素垂頭沉默,良久,黯然嘆道:“如今世人皆謂我李素誤國禍國,誰能知我一片丹心?我非善人,但也不覺得自己有多壞,有些事既然遇到了,我覺得應該做,于是便做了,大丈夫行事但求無愧天地,無愧黎民,徑行決斷方為真男兒,而且既然做了,就不能后悔,一條道走到黑我也認了。……處默兄,這件事,我還要繼續做下去,沒有半途而廢的道理,所以,你要幫我。”

  程處默拍了拍胸脯,豪氣干云道:“說得好!但求無愧天地,做便做了,絕無后悔!子正賢弟,咱們兄弟多年,我相信你絕非禍國之輩,賢弟但有所請,俺老程絕無二話,赴湯蹈火!只不過,……說了半天,你到底要做什么事?”

  李素笑道:“處默兄高義,弟銘記五內。我想請你幫的忙也沒有赴湯蹈火那么嚴重,很簡單,我需要面見陛下。”

  程處默撓了撓頭:“陛下如今怕是恨不得剁了你,你若見他,實在不容易……要不,我回去請我爹他……”

  李素搖頭:“不可把程伯伯牽扯進來,你想法子把我這個請求遞進宮里,派人告訴晉王李治,我想……這個忙他肯定愿意幫的。”

  程處默毫不猶豫地道:“行,等我消息,最遲兩日,必有佳音。”

  程處默的效率很快。

  雖然他有些憨傻,但分得清輕重,他知道李素的這個請求關乎性命,絲毫不敢怠慢,從大理寺出來后便著手安排。

  程家是大唐的新興門閥,能被稱為“門閥”,其人脈自然龐大無比,動用人脈給宮里的李治帶句話自然不算什么太難的事。

  一天后,李素的話果然被輾轉傳到李治的耳中。

  當天晚上,李世民所居甘露殿外,一道柔弱孤單的身影靜靜地站在殿外的空地上,面朝殿門發呆,不多時,身影忽然膝下一軟,面朝殿門跪在地上,身影筆直如松,一動不動如同石雕。

  殿外值守的宦官嚇壞了,急忙上前勸阻,奈何這道身影卻非常執拗,不論如何勸說,他仍是搖頭,固執地跪在殿外不肯起身。

  宦官急得不行,只好匆匆入殿稟奏。

  跪著的人自然是李治。

  他的年紀不大,憑心而論,智商也不算太高,遇到難題想不出好辦法解決,只好用這種最笨的辦法來幫李素的忙。

  夜深,寒風凜冽,李治仍一動不動跪在殿外,寒風呼嘯而過,刮在身上如刀割般刺痛,李治身子本就柔弱,在如此寒冷的天氣里跪地久未起身,沒多久便有些支撐不住,但李治卻仍咬牙苦苦硬撐著。

  支撐他的只是一股信念,還有一腔對朋友的義氣和熱血。

  自小生活在深宮里,李治沒有朋友,李素是他交到的第一個朋友,也是唯一的一個,他曾與這個朋友經歷過生死患難,那時開始,李治忽然覺得自己不再孤獨了,無論歲月里經歷過的悲與喜,他都有了傾訴和分享的對象,當自己苦了,累了,委屈了,高興了,他都知道有一個人肯定帶著一臉憊懶的笑,懶洋洋的倚在樹下案前,靜靜地聽他傾泄情緒,幫他度過難關,仿佛不經意的言語間,教給他無數為人處世的經驗和道理。

  這樣的朋友,一輩子能遇到一個,已然是天大的運氣。李治惜緣,他懂得“朋友”二字的珍貴。

  所以,今夜他跪在殿外,哪怕寒風呼號,亦久久不動。

  一切只為朋友,一個值得他如此做的朋友。

  宦官進殿稟奏已有段時間了,不知李世民怎樣的反應,宦官很久沒出來。

  李治很有耐心,他知道,父皇一定會見他,一定會答應他。

  大約跪了半個時辰,李治已漸漸覺得雙腿麻木,仿佛不聽使喚,身子搖搖欲墜之時,李世民魁梧的身影終于出現在殿門外。

  看著被凍得一臉青紫的兒子,李世民眼中閃過深深的心痛,嘆道:“雉奴,你這是何苦!李素那個混帳到底給你灌了什么迷魂湯,竟令你不顧天寒,為他如此苦苦求情!”

  李治意識已有些模糊,強撐著露出笑容,虛弱地道:“父皇,終歸他曾如此待我,我才會如此待他。”

  李世民一怔,似有所悟,然后看著面色青紫的愛子,硬起心腸道:“雉奴,你應知道,朕不可能輕饒李素,國法威嚴,求情也沒用,做錯了事就必須受到懲罰,否則,朕何以服天下?”

  李治強笑著搖頭:“父皇,兒臣非為李素求情,而是求父皇見李素一面,李素犯了國法,至少該給他一個解釋的機會,如果解釋之后父皇還是覺得他做錯了,也該當面訓斥,教他明辨是非,讓他知道,日后不再犯,孔圣人說過,‘不教而誅謂之虐’,民間百姓犯了罪,官府也會有一個審問的過程,知其前因后果,李素曾經為父皇立過那么多功勞,為何不能給他一個自辯的機會?”

  李世民遲疑片刻,看著李治越來越支撐不住的身軀,終于跺了跺腳,怒道:“罷了,朕當是成全你一片仁義之心,便見李素一面,但愿李素能給朕一個說得過去的理由!否則,莫怪朕仍舊不留情面,流放黔南已然便宜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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