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里不是你們的西域老巢!”
看見這幾個字,帶隊的紅衣主教臉色一陣青一陣白,隱隱有怒火在眼中升騰,但看了看那頭慢吞吞地轉過身,向著身后水潭中爬去的老龜,他眼中的怒火漸漸熄滅,溫和地說道:“倒是我考慮得不夠周全,沒有料到昊天宗諸位先我等一步趕到,也沒有料到昊天宗年輕一代弟子的實力會是這般,還請在場的諸位恕罪。”
在西域橫行霸道慣了的真神宗不是沒吃過虧,在真神宗創立之初,他們奉行的就一直是那套堪稱霸道的教義,整個西域都視之為洪水猛獸,當初的那些大教派無不想著先滅了它而后快,但就憑著自己一手東躲西藏和裝孫子的本事,愣是在諸多門派的夾縫中存貨了下來,并且最終奪得了最后的勝利,幾乎統一了整個西域。
因此,真神宗神職人員的骨子里還是很有些識時務的優點的,不過現在的真神宗并非是當年的真神宗,這神職人員骨子里的那點“識時務”也就因時而變了,雖然在示弱,實際上卻是夾槍帶棒,將昊天宗這一代的弟子損了一遍。
姬凌霄的眉頭挑了挑,卻沒有說話,甚至伸手攔下了一名沖動地想要向前的弟子,他知道,別的正道門派需要給昊天宗的面子,但是這個真神宗不需要,他只是微微一笑,滿臉的淡然:“真神宗諸位不知道我昊天宗的情況,卻是不知者不罪。”
錢禮航的眼神閃爍了一下,雙方的話里話外都帶著刺,可以說是夾槍帶棒,他若再不阻攔,這玄天觀的名頭也就別要了,因此他干咳一聲,說道:“諸位,還請快快進觀吧,丹房已經為諸位準備妥當了。”
姬凌霄和姜志坤點了點頭,但對面的真神宗諸人卻并不買賬,帶隊的紅衣主教微微一笑,笑容雖然和煦,但話語卻依舊尖酸:“礙于教規,我等是不會進入道觀之中過夜的,還請錢禮航長老收回好意,我,紅衣主教麥凱斯在這里先謝過了。”
說著話,他帶來的一眾人等已經開始支起了帳篷,本來脾氣就不是太好的錢禮航當即豎起了眉毛,就想要出生呵斥,依舊躺在那里的武道長輕輕將扇子丟下,停在錢禮航的耳中卻仿佛炸雷一般,讓他閉上了微張的嘴,轉而說道:“那么,就請在門派大比之日時再行進入山門吧。”
說罷,袍袖一抖,轉身帶著姬凌霄等人進了山門,無論是他還是其他人的臉色都不太好,他們這些元嬰期的老道在某種意義上已經超脫了宗派的束縛,對各個宗派的教義都有一個較為客觀的認識,真神宗的《唯我真神經》之中可是明文記載了這樣一段話:
“凡異教徒的城,必不能安心的留宿,因為他們是萬惡的源頭,應虔心地向主神禱告,降下獄火和雷霆,必要將它,連同異教徒一同毀滅。”
站在山坡上的林浩宇雖然沒有聽清他們都說了什么,但僅僅是看情況就能猜出一個大概,相比錢禮航等人努力壓抑著怒氣,林浩宇本身就要淡然得多,畢竟當初的魔教和真神宗就是一個模子里面刻出來的。
最重要的是,魔教和真神宗的一體兩面這個事實,也只在魔教和真神宗的上層才會流傳,站在底層的大多數人依舊要銘記兩個宗派自創始以來,為了迷惑其他宗派而不得不進行的一系列戰爭帶來的仇恨,那些最起碼在表面上比起兩個宗派對正道還要刻骨的仇恨。
因此,對于真神宗的教義到底是一個什么德行,林浩宇可是無比地明了的,哪怕沒有老龜的那一口唾沫,哪怕錢禮航笑臉相迎,得到的結果也不會比這個更好,或許還會更壞。
林浩宇深深地看著真神宗的營地,盯著那個方才悍然出手,擋住老龜一口天地元炁的女人,一個站在一眾西域人之中略顯突兀的中域女性,雖然只是第二次見面,雖然此刻她的實力已經降到了化液期巔峰的水準,但林浩宇依舊能從她的身上嗅到危險的氣息。
李青煙似乎有所察覺,抬起頭,循著林浩宇的目光向三清殿方向看來,而林浩宇早已先一步走進三清殿之中,焚香叩首。
“你感覺到了什么?”紅衣主教麥凱斯輕聲問道,語氣語調絕對不是上司問下屬,而是更貼近平級之間的交流溝通。
李青煙搖搖頭,眼神中有些迷茫:“很熟悉的感覺,但我來中域的次數屈指可數,不應該有太多的人見過我。”
“會不會是你上次接到神諭,要抓捕的那個人?”麥凱斯沉聲說道。
李青煙的手不自覺地握上了劍柄,十字重劍上閃過一層乳白色的圣輝,她的聲音迷茫依舊:“你是說林浩宇?不會是他的,他不可能給我這種感覺,能夠威脅到我生命的感覺,而情報顯示,無爭道人已經回到了都天山脈。”
說完這些,她的眼中猛然閃過一陣光芒,聲音變得堅定無比:“無論是誰,都不可能阻擋我的步伐,我誓要將我主的光輝灑遍整個凡間!”
麥凱斯點點頭,伸手抓住胸口的十字架,一股潔白的圣光從其中噴出,灑落在李青煙的身上:“我主與你同在,我主無所不在。”
臨近門派大比,玄天觀進入了半封閉的狀態,世俗之間的事物已經完全暫停,整個玄天觀上下再也看不見一個平民百姓,所有上香的百姓都被請到了十里外的玄天觀下院。玄天觀下院也是在一片崇山峻嶺之中,除了住在那里的修士實力較低之外,其他的條件,就連建筑的格局都和這里沒有任何的區別。
今天的林浩宇被安排到三清殿職殿,雖然沒有什么平民百姓求簽問緣,但來自各方的道友還是不少的,每日頂禮祖師也是必不可少的,因此林浩宇的職責也就從解簽為主變成了單純的執罄。
剛剛送走了一名天陣門的修士,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了林浩宇的視線之中,雖然瘦削了不少,但林浩宇依舊能直接認出對方的身份,一聲“四叔”還沒喊出口,就被一股來自玉佩的真炁生生止住。
“如果不想惹麻煩,就把那句話吞下去。”玉佩冷冰冰地提醒,林浩宇幡然醒悟,正道那些門派對自己的曾經不可能不予調查,即便無爭道人等人為自己激勵隱瞞,自己曾經拜在魔教門下的事實也無法掩蓋,最多在重回道教之后斷去和以往的聯系。
那么,自己的曾經的事情和林承照的“侄子”這個身份必然會有一定程度的重合,加之之前醒神真人和幽隱道人都對自己有所點播,此刻不能因為一時沖動被抓住把柄。
因此,到了嘴邊的一聲“四叔”變成了一個有些僵硬的微笑,林承照看了他一眼,眼神很復雜,有釋然也有厭惡,對他也是程式化地拱了拱手,而后在跪墊上三叩首,顯然也對林浩宇如今的境地有所了解。
“慈悲慈悲。”
兩人幾乎同時對著對方行禮,口中說著同樣的話,只不過比起其他人而言,無論動作還是語調都有些僵硬。
看著轉身就要離去的林承照,林浩宇的暗自里吐了口氣,藏在袖子里的左手不自覺地握了握拳,就在這時,已經轉了一半的林承照突然轉了回來,說道:“貧道有事,想請祖師爺開示。”
這就是要求簽的意思了,林浩宇吸了一口氣,點點頭:“好。”
等林承照在祖師面前再度三叩首畢,林浩宇拿起簽筒轉了九次,送到林承照面前,林承照伸手取出一根,也沒有看哪一簽,直接遞給了林浩宇。
林浩宇伸手接過,很明顯地感覺到木簽的下方多出一個凸起,質地是玉石,上面刻著一些個紋路,他的心頭一跳,右手暗自里一抖,將這枚玉符抖進袖子里,這才拿起簽文看了看。
玄天觀用的是呂祖靈簽,總計一百零一支,前一百支對應著一百個簽文,這些簽文沒有嚴格意義上的上上簽、中平簽這種分類,解簽者會根據求前者問的不同的問題解簽,進而斷定吉兇禍福。
解簽的時候,最重要的是第一個瞬間的感應,那是來自祖師爺的開示,若是有所猶豫,必定會造成簽文無法解出。
林浩宇拿起簽文看了看,臉上露出不可思議的神色,他有些無奈地對林承照亮了亮簽文,苦笑一聲:“祖師爺的開示,但行好事,莫問前程。”
這一下,就連林承照自己都愣了一下,因為他抽出的簽文,正是呂祖靈簽中的第一百零一支,空白的簽文,表示著祖師爺不愿意告訴他結果。
林承照將一張票據塞進功德箱中,站起身對著林浩宇拱拱手:“慈悲慈悲,貧道悟了。”
林浩宇點點頭,將木簽放回簽筒之中,突然問道:“不知道你問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