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鬧夠了沒有?”
幽隱道人的聲音傳來,似乎遠在天邊,又似乎近在眼前,這名執法弟子的劍還沒來得及揮出就被禁錮,整個人都僵在了原地,言出法隨,幽隱道人在無意間又露出了一手。
一陣清風拂過,幽隱道人的身影出現在了眾人之間,他上下打量了這名執法弟子一番,用拂塵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臉頰,冷笑道:“你到底是哪頭的?”
執法弟子張了張嘴,還沒等發出半點聲音,就見幽隱道人一記耳光突然抽出,直接將他抽飛了出去,滿口的大牙帶著血水飛出,摔在地上發出如山一般沉重的聲音,如同死豬一般掙動兩下,然后便生生地僵硬在了那里。
在這一擊之中,幽隱道人已經完成了兩個步驟,一是封印了這名執法弟子的修為,二是將一道符篆壓在了他的身上,將他的肉身也徹底限制,再加上最初的言出法隨,當真是給了一旁冷眼旁觀的諸多正道高手一個深刻的震懾。
后兩件事其實算不得什么,元嬰期和凝丹期之間的差距可謂是天壤之別,只要在元嬰期浸淫的時間稍微長一些,都能輕松做到,只有第一條讓在場的所有人對幽隱道人有了更深一層的認識——這個人怕是不好相與。
所謂的言出法隨,就是用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做到常人需要掐訣念咒、步罡踏斗才能完成的法術,以相同甚至是更好的效果達成目的,不光是道門,法家的金口玉言、儒家的出口成章、佛門的舌綻蓮花實質上都是這種境界的外化,想要做到這種程度,不僅僅是自身實力的強悍,對于自己所施展的法術也必須熟悉到一個可怕的高度,再加上最重要的一點,本身對“道”有一個最直觀的理解。
在凡間說書先生口中所說的“黃巾力士”,實際上就是“道”的一種顯化,大道無情,不會因為人的立場而偏袒任何一方,因此無論是爭斗之中的哪一方,只要能夠感悟到“道”的存在,就能夠號令黃巾力士,施展出自己的法寶。
剛才被幽隱道人攔住的雪晴先生臉色一陣的難看,她估計了一下自己的實力,拿下這名凝丹期的執法弟子雖然不是什么難事,但是想要做到幽隱道人這般輕描淡寫卻是絕對做不到的。
正所謂大道無形,真正厲害的手段并不是展現出來的法力有多么強悍,而是在無形之中展露出來的對于“道”的理解,以道為本,以法為體,以術為用,三者之間的關系并不是隨意便能闡述清楚的,但眼前這位幽隱道人對其的理解,顯然已經是到了非常資深的程度,真正能夠做到舉重若輕、舉輕若重。
根本沒有在意周圍之人的窺伺,幽隱道人慢慢地走到這名執法弟子的身前,慢條斯理地吩咐道:“你已經不再適合充當本門的執法弟子了,連我們門派的行事宗旨都已經忘了。現在姑且封住功力,放到后山的靜室之中跪香潛修吧。”
這一次責罰不輕不重,卻能夠起到一個很好的作用,那就是敲山震虎,凝丹期雖然不至于像元嬰期那般稀少,卻是一個門派真正的支柱,如此處罰可謂是顧全了門規,也給這名執法弟子身后的人留足了面子——此人敢做出這種事來,定然是后面有人指使。
目光掃過其他人,幽隱道人慢慢地說道:“你等雖非我玄天觀掛單的道士,但在我玄天觀這清靜之地上犯了規矩,我玄天觀還是要管上一管的。”
說著,他的目光掃過四周,接下來的話雖然用了疑問的語句,卻沒有一點征求意見的意思:“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這些圍觀的元嬰期、凝丹巔峰境界的修士,都是提前帶著弟子前來參加門派大比的,在本門之中也算得上是能說的上話的人,其中就有躺在地上那幾個人的長輩,幽隱道人如此說話,實際上就是在告訴他們玄天觀的規矩。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面對著看起來格外強勢的幽隱道人,沒有人出言反駁,直到過了三次呼吸,這才沉聲開口:“青丹門韋渡海,惡語中傷同道,謠言惑眾,罰跪香兩個時辰,戒尺十次,以儆效尤。”
說完,也不管已經無法動彈的韋渡海,繼續說道:“宣武派林安心,青白不辨,忠奸不分,助紂為虐,罰跪香一個時辰,戒尺五次。”
因為觀主無爭道人常年坐鎮凡間五域都天山脈的緣故,玄天觀實行的是長老輪值制度,每一個長老的輪值期為一個月,其職權只在觀主之下,對觀內所有事務都有插手管理的權力,任何人不得妄議。
大概是因為無爭道人被貶謫下界的時間長了些,而先前歷代的玄天觀長老們都太懶了些,因此有了一個約定俗成的規矩,就是觀主回到修真界執掌事務,或者是修真界之中起了征伐的時候,輪值長老的輪值期是順延的。
這些天來都是刀兵不斷,因此即便幽隱道人很有自己那些前輩們“懶”的精髓,卻是根本沒有辦法撂下挑子,如今修真界刀兵漸稀,無爭道人也已經回轉了凡間五域,但是他的輪值期卻依舊剩下五天之久,今天晚上這些事情正好撞在了他的手中,如錢禮航這樣的長老就是想要插手也要先看看門規。
逐個發落完在場的這些修士,幽隱道人睨了一眼林浩宇,笑了笑:“林浩宇,出手太輕,果斷有余而狠辣不足,尚欠磨練;蘇妙云,妄逞口舌之利,罪加一等。你二人也無需爭辯了,鍛魔窟之中走上一遭罷。”
說完,也不等兩人有所爭辯,泡袖一甩,一股無形的氣勁打出,分化為二,在林浩宇和蘇妙云的身邊撕開了一個口子,兩個不大的黑色漩渦直接將兩人吞噬,這一擊如同號令一般,早就守在一旁的玄天觀其他執法弟子紛紛上前,將地上躺了一地的人捆了起來,押往靜室之中面壁,只待明日天光方亮便拿出來問罪。
旁邊圍觀的這些人,尤其是那幾個剛剛被拿下的師門長輩,那個臉色就如同剛剛吃了二斤一樣,林浩宇出手太輕?蘇妙云罪加一等?這不就是在明目張膽地抽他們的耳光嘛!
在修真界中有護短的,但是也沒見過有這樣護短的吧?一名道士氣得眉心凸起,一跳一跳仿佛活過來一般,他邁步向前,就想要說話,卻被身邊的另一名道士扯住,現在玄天觀明顯有理,拳頭還不小,若是真個發作,非但占不到便宜,還會給玄天觀留下話柄。
幽隱道人在原地足足站了一盞茶的時間,直到所有人都被押往后山的靜室,還沒有人提出反對意見,這才嘆了口氣,搖頭晃腦、旁若無人地嘆息了一聲:“都是太上玄門的弟子,怎么就那么多的門戶之見?”
這句話算得上是一語雙關,又有幾個道士的眉心開始亂跳,想要打臉也給你打了,左半邊臉已經被你打腫了,結果現在非但不見好就收,右邊臉也一巴掌打了個紅腫,這算啥?就是玄天觀主場也不帶這么欺負人的吧?
不過看見幽隱道人已經一步三搖地離開了,場中的這些人也就只能一聲嘆息,一個年輕的道士忍不住抱怨出聲:“什么門戶之見?你們玄天觀想要崛起吃大頭,還不許我們這些小門小戶找點麻煩抱怨一下?我們門下弟子在玄天觀犯了事,你二話不說拿了問罪,這就沒有了門戶之見了,可為什么你門下弟子打人你還嫌出手輕了?”
一些本來看熱鬧的聽了這話,看來這名說話的道士一眼,其中一個嘆息著回道:“靈修散人,你還沒看出來么,現在這玄天觀已經算是露出爪牙了,想要成為玄天觀那般的門派了,不說實力如何,單單是這份霸道已經有了七分的意思了。”
聽了這話,余下眾人相顧無言,不過在場的這些也不擔心這些話外傳,一來沒犯什么忌諱,而來現在到這里的都是些中小門派,大門派講究的是一個氣派和排場,怎么也要等他們這些人來齊了才會到,到時候天符宗、靈師府、昊天宗等等大門派來了,玄天觀也不會如現在這般派個凝丹期的弟子接到丹房就算完事,至少也要長老級別的人物率隊迎接才算配得上地位。
想到這一節,一名凝丹后期的道士有些憤憤地嘀咕道:“門戶之見,你們也配提門戶之見!”
說完,咬牙切齒地搖搖頭,化作一陣清風就要飄走,奈何玄天觀內禁制重重,就連無爭道人這種謫仙都不敢私縱遁光,更何況他?再加上為了應付門派大比,原本不曾開啟的禁制又紛紛打開,他剛剛一動,便有一道紫巍巍的雷霆毫無征兆地從虛空中劈下,直接砸在了他的頭上,劈了個皮開肉綻,跌出虛空,嚇得其他幾個道士連忙擁上去,幾顆靈丹灌下去這才讓他睜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