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道士的話音剛落,天上的大洞便緩緩閉合,那一縷略顯刺眼的陽光消失無蹤,在一片昏暗中,一團似乎能夠將所有光線全部吞噬的黑霧出現山門之前,圍觀的一眾魔教弟子當即跪地,口中敬稱:“屬下見過教主。”
這團黑霧正是魔教教主,只不過此刻他身邊的黑霧淡化了不少,一雙明亮的眼睛在黑霧中閃爍著皎月一般的銀芒,端的是詭異無比。
老道摸了摸頜下的胡須,手中拂塵一抖,說道:“你要是再不出來,老道我可就要將這天誅峰掀一個底朝天了。”
這話怎么聽怎么像是在吹大氣,但老道的語氣就是那樣的平平淡淡,沒有絲毫的波動,似乎就是在陳述一個人要吃飯喝水的事實。
四周的魔教弟子頓時劍拔弩張,身穿七色外衣的他們臉上寫滿了蓬勃的怒氣,站在魔教總壇的門外叫囂著將魔教總壇掀過來,對面還站著魔教的教主,所謂的強行打臉也不過如此。
但它們沒敢動,因為此刻魔教的教主、老道口中的穆無極并沒有對此表示有絲毫的異議,似乎是默認了老道的話,只是張口問道:“不知道長來此有何指教。”
似乎很是氣憤,老道對于他的禮貌視而不見,反而將胡子一撅,說道:“指教?老道可不敢有什么指教,現在你們魔教可是兇悍得緊了,老道在門口站著好生問候一句,險些被活劈了,說不得待會兒這漫山遍野的小魔崽子殺過來,老道可就要拍拍屁股跑路了。”
穆無極身邊的黑霧一陣波動,猛然間從其中閃過一縷刀光,將方才對老道動手的那名魔教弟子斬為兩片:“請問道長有何指教?”
這一刀的角度、力道,和那名魔教弟子斬向老道的一刀一模一樣,甚至連斬中和切出的方向都是一模一樣,老道見了似乎很滿意,點了點頭:“到底是在中域發展起來的教派,知道老道的脾氣,也還算懂事。”
語氣很平淡,就像是在夸一個不懂事的小毛孩,不過接下來話鋒一轉,他的話語驟然轉作凌厲:“你們這次鬧出來的動靜可是不小啊,害的老道連個好夢都沒做成,一壇子好酒就這么荒廢了,今天老道來這里就是說一個事情,你們魔教的氣數還沒到,若是敢亂動殺伐,傷了太多的黎民百姓,老道就真的將你這天誅峰整個掀起了!”
老道每吐出一個字,虛空都會隨之發出震顫,陣陣的天地元炁宛若怒濤一般,將對面的魔教弟子震得不斷后退,修為稍弱的嘴角已經溢出了鮮血。
“我魔教逆天而行,什么時候輪得到你這個牛鼻子來指手畫腳了?!”馬慶軒威嚴無比的聲音傳來,同時來到的還有一個六寸大小的輪盤,閃著耀眼的紫光,向著老道劈頭蓋臉地砸了下去。
老道把眼睛一翻,左手抓著拂塵,右手隔空就是一巴掌,那輪盤倒飛了回去,隨后就聽見馬慶軒的一聲慘叫,顯然被傷的不輕,老道睨了穆無極一眼,氣哼哼地說道:“管好你的手下,否則道士我可不介意在這里開一番殺戒,逆天?當年的爾丹、穆破天倒是有逆天之資,但也僅僅是資質而已,你這勞什子的天誅峰,不也是順著天地大勢布下的?惹惱了道士我,就將你著天誅峰上的雷霆真個引下來!”
說罷,也不等穆無極開口,搖搖擺擺地向西方去了,口中作歌,蒼勁古樸:“性本隨緣不做仙,繁華漸落始見天,仰乞祖師威神力,匡扶乾坤民安。”
又是不做仙、又是仰乞祖師,聽著矛盾無比,但字里行間自由一股不羈的氣息,看著老道遠去的背影,馬慶軒鐵青著臉色出現在穆無極的身后,問道:“教主,他是誰?”
這也不怪馬慶軒多話,魔教的有些傳承屬于絕密,由魔教的某些耋宿保管,只在教主之間代代相傳,他地位再高,也是接觸不到的。
穆無極搖搖頭:“人間界有所謂的‘守護者’,就一個不愿飛升仙界的老不死,你也是命大,這老怪物脾氣不好,即便是動手殺了你,本座怕也不能給你報仇,不然魔教怕有覆滅之憂。”
馬慶軒倒吸了一口涼氣,即便身居高位如此之久、修為已經達到了如此地步,他的心中依舊是波瀾大起,無他,當年圣獸相爭的那一役他可是親歷者,雖然那時候他還只是一個藏在遠空觀看的凝丹期小子,但如今看來也被當年老道的威勢所奪,那可是守護四方的青龍白虎啊……
原來那年的老道竟然是此人,馬慶軒在知道這個真相之后,心中不震撼才奇怪了。
“真神宗應當也會得到類似的警告,至少在數十年內,我們兩教原本預定的計劃是不會實現的。”穆無極淡淡地說道,語氣里聽不出半點的沮喪,“傳令,所有的動作都停下來,凡間五域的勢力范圍保持原樣,不得妄動。”
“這……”看著一名教主近侍帶著法旨離開,馬慶軒眼中滿是不甘。
似乎是感應到了他的所想,穆無極緩緩說道:“這個老怪物早已經超脫了凡間的束縛,更不會被教派所拘束,在他的眼中只有天道運行。上德不德,說的就是這種人。”停頓了一下,他繼續說道:“你也不要太過沮喪,只要天誅峰來到了凡間五域,我們就有足夠的底氣和正道的那些老不死討價還價!”
馬慶軒默然,他當然知道這些,只是數代人的謀劃在即將執行之際翻為畫餅,怎么也不可能讓他處之泰然,他嘆了口氣,轉過身去,大踏步走向自己的居所,似乎是為了發泄心中的怒氣,每走一步,虛空都會隨之震顫不休。
與魔教中人的難以置信不同,林浩宇此刻的心情簡直可以用萬馬奔騰來形容,在黃興真給他的那道金光中,他看見了許多修道者終其一生都無法看見的景色——仙界。
這些奇妙的信息讓林浩宇有一種身臨其境的感覺,現在呆在這里,他真就能夠感受到周圍的空氣。
同樣是鳥語花香,仙界的景色就比凡間界憑空多了三成的靈氣,各種凡間五域難得一見的珍禽異獸遍地都是,在林間悠然徘徊,不見半點敵意,但這道金光中的信息告訴林浩宇,這一切都是因為禁制控制了他們之間的殺伐。
一個穿著青布道袍的道士行走在山林之間,林浩宇知道,這位必然就是自己的師兄無爭道人,他一搖一晃的腳步顯然和手中的那個酒葫蘆有關,他的嘴里哼唱著不著調的歌謠,隱約可以聽見幾個詞“皇上天尊”、“風雷地獄”、“拔度亡魂”之類的,想必是放焰口超度亡魂的時候必須用到的《破酆都板》。
行走中的道士突然停下來腳步,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嘀咕了一聲“餓了”,就在地上架起了鍋子,喃喃自語:“反正不在道觀里,師父不知道我吃面了,就煮一碗面吃罷,霸道的師父,古怪的師父,你自己不愛吃面就算了,怎么還不讓我吃面?”
嘀嘀咕咕地說著,他轉頭向四周望去,惺忪的醉眼里寫滿了對肉食的渴望:“做面條要有澆頭,弄點啥呢?”
猛然間,他就看見一只威武無比的仙鶴在高空之中盤旋,其他的靈禽異獸見了莫不躲避,頓時臉上泛起了喜意:“越是厲害的妖獸靈氣越足,我可要好好補補,廟里的素食啊,吃的貧道都瘦了。”
迷迷糊糊地一招手,一張金色的大網飛上天空,將這只仙鶴直接拽了下來,這仙鶴顯然也是修煉有成的,拼命撲閃著羽翼,打出一道道鋒銳無比的利刃,試圖破網而出,但無爭道人的這張網實在有些厲害,任憑它如何撲騰,也不能掙脫分毫,反而激怒了無爭道人。
“個扁毛畜生,讓你家崢爺爺打個牙祭有什么不好的?稍后給你做個超度,下輩子轉生人道不好么?”無爭道人罵罵咧咧地說道,“出山方能爭,師父這話說的對,現在道士我不在山上,爭一下又何妨?”
無爭道人顯然不是第一次做這個了,一套動作做的熟門熟路,三下五除二就將這只仙鶴拔毛下鍋,依舊惺忪的醉眼里寫滿了期許,也不知怎么,看著那一鍋子鶴肉,林浩宇的嘴角都不由自主留下了口水。
想來也是,這些東西都是仙界之物,相比于凡間的肉食,味道更好才是應當的。
就在無爭道人打算吃喝一頓的時候,天上落下十多名金甲神將,這可不是什么撒豆成兵弄出來的縮水貨色,而是貨真價實的天將,領頭的一個皺著眉頭,看著一地的鶴毛,厲聲斷喝:“不顧戒律,私自殺生仙鶴,只為口腹之欲,你可知罪!”
無爭道人顯然是喝大了,他夾著一筷子鶴肉塞進嘴里,支支吾吾地說道:“什么……什么仙鶴?這不就是一直會飛的野雞么,來,吃肉,喝酒,一起來個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