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瑜記得蕭顧家平時行事,不愛征詢別人的意見,更是從來沒有征詢過自己的意見,懷疑他突然夸自己主意多,當眾向自己討主意,是因為崔景宏把自己當成“未來的妻子”,覺得自己有了籠絡、利用的價值,才一時興起,故意在人前這樣抬舉自己的。
為了既不掃他的興,又能讓自己繼續看熱鬧,瑾瑜故意一本正經提醒:“祖父,既然在座的族親女眷們不知情,那么,你可以試著問一下祖母、大姐姐身邊帶著的下人,她們總不可能不知情!”
“對、對、對!”蕭顧家受到啟發,深以為然。
他馬上讓瑾瑜把正在院子里陪著大姑娘的金稻、銀稻叫進來,又讓秦惜梅把正在內室陪著羅滿秀的孫婆子、杏花叫出來。
人到齊后,蕭顧家沉聲問金稻、銀稻、孫婆子、杏花:“剛才老夫人和大姑娘兩人,到底誰在說謊?”
孫婆子、杏花的賣身契掌握在羅滿秀手里,且平時見識過羅滿秀對待背叛自己的下人,是何等可怕的手段,根本不敢背叛羅滿秀,搶先異口同聲回答:““是大姑娘在說謊!”
“是么?”蕭顧家看她們答得這么快,這么齊整,像是早就商量好了似的,反而不相信她們。
他狠狠瞪她們一眼,冷冷提醒:“你們最好想清楚了再回答,否則,一旦讓我發現你們在說謊,絕不輕饒!”
孫婆子在心里暗暗嚇了一大跳。
她在蕭府待了二十多年,曾經見識過數次蕭顧家“絕不輕饒”的手段。
印象中,幾乎所有被蕭顧家“絕不輕饒”的人,都落得了很慘烈的下場,絕不比羅滿秀對待背叛自己下人的可怕手段輕。
為了避免自己也步人后塵,她靈機一動,替自己打圓場:“老爺,老夫人的確沒有說謊,她就是在提到大姑娘被茶杯砸到時,沒有把事情跟你具體說清楚而已。”
“哦?”蕭顧家有些意外,好奇地問:“事情具體是什么情況?”
孫婆子巧妙地避重就輕:“當時,大姑娘一再頂撞老夫人,老夫人生了氣,就隨手拿著個茶杯砸大姑娘,沒想到,大姑娘不好好跪著,在那里亂動,結果,鼻梁恰巧撞在了茶杯上——”
“你胡說!”金稻聽到這里,聽不下去了。
她跟銀稻是大姑娘母親從娘家帶過來的丫頭生下的孩子,賣身契掌握在大姑娘母親手里,且平時見識過大姑娘母親對待背叛自己的下人,是何等可怕的手段,根本不敢背叛大姑娘母親和大姑娘。
剛剛,只是顧慮著羅滿秀的身份,不敢明著說羅滿秀說謊,在心里斟酌措辭,才被孫婆子、杏花搶了先機回答。
現在,孫婆子主動承認老夫人拿茶杯砸大姑娘的事,可算給了她絕佳的反擊機會!
她理直氣壯地大聲告訴蕭顧家:“老爺,大姑娘沒有說謊,奴婢敢對天發誓,老夫人拿茶杯砸大姑娘時,大姑娘是老老實實跪著的,并沒有像孫媽媽說的那樣亂動,否則,叫奴婢和奴婢全家都天打五雷轟!”
“還有我,老爺,奴婢也敢對天發誓,老夫人拿茶杯砸大姑娘時,大姑娘是老老實實跪著的,并沒有像孫媽媽說的那樣亂動,否則,叫奴婢和奴婢全家都天打五雷轟!”銀稻有樣學樣,連忙也附和著金稻。
孫婆子立時傻了眼!
金稻和銀稻發的誓不僅包括了她們自己,還包括了她們的家人,實在是太毒了,老爺必然會相信她們的話,這個時候,除非她和杏花也發這樣的毒誓,否則,根本沒有挽回的余地。
可她本來就是在撒謊,哪里舍得拿自己的家人來發這種毒誓呢?
無奈之下,她只能轉頭沖杏花不停使眼色,攛掇杏花發毒誓。
杏花是個笨的,又如何看得懂她的眼色?
結果,她連使四、五下眼色,最終換來了杏花糊里糊涂的一句關切詢問:“孫媽媽,你眼皮是不是抽勁了?眨得好勤快!”
孫婆子那個氣呀!
她只感到心也疼,肝也疼,差點就要噴出一口老血!
一邊的蕭顧家原本如孫婆子所料,因為金稻、銀稻發毒誓,已經相信了她們的話,現在,看到杏花問孫婆子的話,立即意識到孫婆子是在暗暗攛掇杏花來誑騙自己。
他覺得孫婆子這是在當眾打自己的臉,氣得一腳把孫婆子踹倒在地,狠狠斥責:“你這個賤婢,居然置我剛才的提醒不顧,在我面前耍花樣,是活膩味了吧?”
“不、不是的……”孫婆子才被杏花氣到,又被蕭顧家踹一腳,身心俱損,完全沒有了繼續狡辯的勇氣。
她沮喪地垂下頭,囁嚅著回答:“對、對不起,老爺,奴婢只是一時糊涂,以后再也不敢了……”
“哼!以后?你以為我還會再給你機會么?”蕭顧家正在氣頭上,根本不吃這一套。
他轉頭看向秦惜梅,沉聲吩咐:“去把你母親叫出來,我有話要跟她說。”
“是!”秦惜梅現在深恨羅滿秀,樂得看羅滿秀的熱鬧。
她故意直接站在原地,沖著距離自己不足兩步遠的羅滿秀,語氣溫順地輕聲提醒:“母親,父親有話要對你說,你出來吧!”
“行了!少在我面前裝腔作勢,我還能聽不到他說的話?”羅滿秀才在不久之前被秦惜梅頂撞過,看不得秦惜梅現在這副溫順的樣子,覺得是在愚弄自己,下意識大聲呵斥秦惜梅。
秦惜梅正中下懷,目光中微不可察地掠過一抹鄙夷之色,假裝委屈地垂下頭。
與此同時,由于羅滿秀呵斥秦惜梅的話很大聲,導致外間的瑾瑜、蕭顧家及那些族親女眷也都聽到了。
他們都不糊涂,透過羅滿秀話里傳達的意思和她聲音傳出的位置,猜到她是一直站在距離內室入口處很近的地方偷聽壁角。
其中,那些族親女眷雖然對這種偷聽壁角的行為深感不恥,卻掩飾得比較好,紛紛只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露出了心領神會的神色而已。
瑾瑜就不同了。
好不容易看到羅滿秀這個逼死母親的可惡老虔婆當眾出丑,哪里能就這么輕易放過她呢?
瑾瑜抓住機會,佯裝十分震驚的樣子,看向正從內室里走出來的羅滿秀,大聲問:“祖母,我在內室里時,從來聽不清外間的人在說什么話,你是站在內室的哪個位置,居然能夠聽清祖父說的話?”
羅滿秀還沒意識到大家都已經猜到她一直在偷聽壁角了,不肯說實話,硬著頭皮回答:“我能聽到你祖父說的話,跟我站在內室的位置沒什么關系,主要是我耳朵比一般人好使!”
“哦,想不到祖母這把年紀,居然還比我這樣的年輕人耳朵好使,真了不起!”瑾瑜仗著從羅滿秀所在的位置至外間大廳還有兩、三米距離的優勢,將計就計,突然放低音量,以讓蕭顧家和眾族親女眷才能聽到的聲音,擠眉弄眼地小聲嘀咕了一句。
羅滿秀的耳朵并不是真的比一般人好使,自然聽不清瑾瑜小心嘀咕的話,只看到瑾瑜擠眉弄眼的表情。
她馬上中計,以為瑾瑜在低聲罵自己,氣沖斗牛地厲聲沖瑾瑜怒吼:“三丫頭,你竟敢罵我——”
“羅氏,你發什么瘋?”蕭顧家聽到這里,聽不下去了。
他轉過身,狠狠瞪著羅滿秀,沉聲斥責:“你剛才不是說你的耳朵比一般人好使么?為什么剛剛三丫頭明明在夸贊你,你卻說成了她在罵你?”
說到這里,他指向地上的孫婆子和站在一邊的杏花,繼續斥責:“難怪這兩個賤婢剛才在我面前也是一口謊話,看來,都是跟你學的!”
“老爺,你這是什么話?”羅滿秀被激怒了。
她剛剛在內室里,已經把外間的動靜聽了個一清二楚,自知大姑娘被自己用茶杯砸傷的事已經沒辦法抵賴,正在暗暗發愁,現在,蕭顧家又給她添加一條新的罪名,對她無異于雪上加霜。
她心里恨蕭顧家多事,難得硬氣地狠狠回瞪著蕭顧家,反過來斥責:“要不是你平時沉迷酒色,萬事不管,關鍵時候來管事了,必定是拿我當眾開刀,我能不承認我失手砸到大丫頭的事?我的人又能不對你說實話?鬧出這么多的事,都是你的錯,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