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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一章:驚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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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馬車的車轱轆又重新轉動起來。

  顧錦朝好像還能聽到那兩個婆子發出慘叫聲。

  刀起刀落,她們眼睛睜得比銅鈴還大……

  她握緊了自己顫抖的手。這幫人殺人不眨眼,絕對不是善良之輩!她不能猶豫……

  她們從驛站里出來的時候,養馬的馬廄里全是血,除了護衛們的尸首,還有那幾個驛丁。血沿著青石磚大片滲在院子里,混雜著雨水,院子里一股牲口棚草料受潮的味道,夾雜著血腥氣。剛出來的太陽一曬,那味道簡直熏得人作嘔。

  采芙臉色蒼白地握住顧錦朝的手,低聲喃喃:“夫人,現在沒事了……”

  雨竹和小少爺至少逃過一劫,這群人并沒有搜房。孩子也沒有吵……

  不幸中的萬幸。

  顧錦朝淡淡地嗯了一聲,她靠著車壁,外面的那些男人在交談,說的應該是家鄉話,她聽不太懂。

  這輛馬車已經不是陳家的那輛,是驛站里頭送人用的。沒有窗扇,門外有駕車的人守著,她們根本看不到外面的景象……不過馬車走得還很穩,應該還是沿著官道在繼續走的。

  昨夜下了雨,今日的太陽倒是秋老虎發威,毒辣得很。到正午的時候馬車里更是熱得不得了。

  孫媽媽說了聲要水,馬車就停下來,最開始那個蓄著滿臉胡須的人撩開車簾進來,遞給顧錦朝一碗水,笑著說:“路邊的河里的水,夫人要是嫌棄。我就讓人拿去滾滾。”

  顧錦朝接過來后看了他一眼。

  她確實很渴,從早上驛站出來到現在水米未進。看著那大手穩穩端著的土陶碗,顧錦朝卻頓了一下……如果他在水里頭動手腳呢?

  那人又笑:“夫人膽識過人。死都不怕,還怕一碗水嗎?”

  他要是真的想做什么手腳,恐怕怎么樣都會達成的。

  顧錦朝沉默地接過碗。喝了幾口解了渴,又遞給旁邊的采芙和孫媽媽。

  可能河里的水真的有怪味。顧錦朝喝起來總覺得發澀。

  那人收回碗跳下車了,一會兒又遞進來一包干冷的饅頭。“荒郊辟野,沒什么好東西,夫人將就了。”他眼睛微瞇,“我們走的時候宰了一匹馬,燉了一鍋肉。夫人要是不嫌馬肉味怪,我倒是可以拿些過來。”

  那只馬還是當著她們幾人的面宰殺的。顧錦朝想起來煮肉的那股味道就犯惡心……

  她強忍著犯嘔,淡淡地道:“先生還是留著自己吃吧!”

  那人看到顧錦朝惡心的樣子。似乎還覺得挺好玩的。笑了兩聲又跳下去了。

  采芙拿了饅頭,掰下最軟的地方遞給顧錦朝。她卻沒什么胃口。

  拿著饅頭很久,顧錦朝還是把東西給咽下去了……

  約莫一刻鐘后,蓄胡須的人站在黃沙揚起的官路邊,看著遠處的城墻。有人過來回話:“……那幾個娘們都迷暈過去了!”

  他點了點頭:“那就進城吧!”他望著遠處的城墻目光幽深,“如今只手遮天陳家的女人,還長得如此花容月貌。我遞了這么大的一張投名狀,世子爺總該笑納才是。”

  陳彥允正在看福建布政使上疏的折子,是說減免福建沿海賦稅的。

  他只了幾行就合上了,找了江嚴進來。把折子遞給他:“這本送去張大人府上,既然是倭寇所致,那這事就不該戶部過問了。”

  江嚴接過應是。

  陳彥允端著茶啜了口。目光放遠落在槅扇外,養在外頭的鸚鵡又開始撲著翅膀亂叫起來。

  這是葉限送給長鎖的洗三禮,陳三爺卻沒有交給顧錦朝。

  這只鸚鵡大半時候都是睡覺,不然就是胡言亂語。現在它吃飽喝足,站在竹竿上抖了抖翅膀,又開始說話了。它倒是說得相當高興,就是沒有人聽得懂。

  今日這鸚鵡又詩興大發,開始念打油詩。

  平時它說來說去也就這幾句,陳三爺沉默地聽了一會兒。指尖在書案上輕叩。

  錦繡裁斷無人惜,卻憐指上朱砂痕。

  他聽過這鸚鵡念詩許久。并沒有什么怪異之處。卻唯有這句話每首詩里都有,究竟是什么意思?

  錦朝也去紀家兩天了。不知道她什么時候才回來。

  陳彥允正思索著,陳四爺和陳六爺過來找他了。

  陳六爺前日剛從寶相寺回來,回到家里時人瘦了一圈,葛氏看著都心疼。他自己倒是很高興,終于能離開那個鬼地方了!穿了件簇新的直裰,掇了陳四爺一起過來見陳三爺。

  “三哥,你那個鑒明大師實在太煩!整日逼我念經,說得我耳朵疼。”他喝了口茶,“在寺廟里,還真是生生淡得出鳥來。整日都不見葷腥,我好不容易逮到一只穿山甲,還讓和尚給放了……”

  陳四爺笑道:“六弟雖然寺廟里住一年,這脾氣倒是一點沒變啊。你這才回家,肯定找不到事做,要是覺得無聊了就來幫襯我做生意吧。”

  陳彥江連忙搖頭,“我玩得高興,才懶得搭理你的事!”

  陳三爺就慢慢地道:“你玩我不管你,不過要是你再做些下三濫的事,我可不會饒了你。”說著就有仆人端了茶進來。

  陳彥江想起那些混賬事,也只能嘿嘿地笑。忙拿起茶杯猛灌茶水。

  正是這時候,陳義過來了。他也沒有進來,就在書房外面說:“三爺,屬下有話要稟……”

  陳三爺看他臉色不對,站起身走到外頭。

  他低聲問道:“你臉色這么難看,究竟是什么事?”他先是想到了鳳陽的洪災,前些天戶部派了一批官員,跟著工部的人重修河堤,“莫不是監水的人出問題了?”

  陳義張了張嘴,很艱難地說:“是夫人……雨竹姑娘,獨自抱著小少爺回來了。”他頓了頓,盡量讓自己的聲音顯得平靜些,不至于發抖,“說是……他們在回來的時候,遇到一幫川蜀來的人,夫人被他們擄走了……現在下落不明。”

  陳三爺帶著人去看雨竹的時候,長鎖正哇哇大哭。

  屋子里乳娘抱著孩子哄,要喂他喝奶。長鎖卻扭著頭左躲右閃地不干,張著淚水朦朧的眼睛到處看。

  看到陳三爺出現,他嗚嗚地哭。要往他懷里撲。

  陳彥允把孩子抱進懷里,手臂都發緊了。

  雨竹茫然地坐在杌子上,眼眶發紅,也在不停地哽咽。

  藏在柜子里的時候,她怕被那些人發現,也是嚇得發抖,又怕長鎖的哭聲引來人,長鎖醒過來的時候,她都死死捂住長鎖的嘴。又驚又怕,她連哭都不敢哭出聲。小少爺在她手上,她根本不敢出事!

  陳彥允哄孩子的時候,神情才稍溫和一些,等孩子撲在他肩膀上不斷地抽泣,他臉色又暗沉下來,覺得眼睛無比的干澀,他閉了閉眼睛鎮定片刻。剛才那些震驚心疼的情緒過去,憤怒就涌上來了。

  他問雨竹:“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一一給我說明白。”

  雨竹把夜宿驛站的事說了一遍:“……等他們走了,奴婢才敢從柜子里出來。那驛站里頭還有馬車,奴婢找了個鄉人幫忙趕車,才抱著小少爺回來。護衛、還有夫人帶的兩個媽媽都死了……夫人不見了。奴婢、奴婢想著剛下過雨,就沿著路看他們的車轍,他們應該是朝京城的路去了!但是過了寶坻那段路,車轍就多起來,也認不出來了……奴婢就連忙回來了……”

  陳三爺的聲音嘶啞:“她讓……你抱著孩子回來……?”

  雨竹點了點頭。

  她看到陳三爺閉上了眼,很久都沒有說話。懷里抱的長鎖卻漸漸安靜下來,他哭累了,靠著父親寬闊的肩膀就睡著了。雨竹又想起了顧錦朝交代的話,忙說:“夫人還說,”她壓低了聲音,“要您提防陳四爺和張大人……奴婢也不知道為什么!”

  陳三爺點點頭,把孩子放進乳娘的懷里。立刻提步朝外走去,冷聲吩咐陳義:“去把鶴延樓所有的護衛召集起來!你親自帶人,先去寶坻驛站查看那群人的行蹤!”

  陳義抱拳應是,忙去鶴延樓召集人手。

  陳三爺邊走邊跟馮雋說:“你替我把書房的公印取過來。”

  馮雋聽后一愣:“三爺,這是要……”

  “封城。”他淡淡道,“我去找五城兵馬司指揮使,現在就把京城給我封死,誰也別想進出。”

  馮雋聽著心里一驚,知道對于陳三爺來說這并不是好事,太擁權自重了。他卻什么都不敢說,連忙就去了書房取了公印。

  陳三爺換好了官服出來,馬車也備好了。就在木樨堂外面等著。

  陳四爺和陳六爺跟了出來,還沒有搞清楚發生了什么事。但是整個陳家的護衛都驚動了,他們也知道,這應該是出了什么驚天的大事。陳四爺看到陳三爺走出來,還換上了官服,連忙上前去問:“三哥,這究竟是做什么……出什么事了?”

  陳三爺想到顧錦朝剛才說的話。

  他看了陳四爺一眼,并沒有解釋,他現在也無心解釋,只是道:“家里你看著,什么都不要跟母親說!”

  小廝為他系好披風,他就立刻躬身上了馬車。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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