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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氏跟顧德昭說,陪嫁的田莊、鋪面自然就不再加了,只再加些值錢的物件,把嫁妝湊到九十擔。錢雖然用得不多,但是抬出去好看氣派。
給朝姐兒長臉面,那就是給整個四房長臉面。徐靜宜笑著滿口答應,又和馮氏商量了要加些什么。
二夫人是府里的宗婦,這些事她也要過問。馮氏卻正和徐靜宜說得專心,她坐在一旁心里難免腹誹,她這個宗婦當得……原先是五夫人壓她一頭,現在四房出了個飛枝頭的顧錦朝,難不成徐靜宜也要壓她一頭了?她才進顧家多久!
馮氏給顧憐的嫁妝是早預備下的六十擔。顧德昭那里給顧錦朝貼了許多東西,馮氏又才把顧憐叫過去,悄悄地給她加了一個宅子的陪嫁,畢竟還是自己跟前長大的,總要心疼一些。本來想著雖然表面不如,但實則算下來還是沒差多少的……現在一聽才知道究竟差得有多遠。
長輩們商量事情,顧憐就和顧瀾一起坐在廡廊下喝茶。
“不就是給人家當個繼室,好像要頂破天了一樣!”顧憐低聲說,“嫁過去還不知道什么樣呢……”顧憐思來想去還是覺得這門親事不合常理,那陳閣老既然尚且年輕,何必找顧錦朝呢。
顧瀾悠悠地道:“回門的時候就知道了唄!”她是完全不擔心這門親事,顧錦朝嫁過去才有熱鬧看呢。
顧憐想到那張鍍金的禮單,還是覺得心里堵得慌,拉著顧瀾的手說:“你要嫁給趙舉人的兒子,你父親出多少陪嫁?顧錦朝都給了這么多,總不能虧待你吧。”
顧瀾手握緊了茶杯,輕輕放開平穩地道:“我也不知道。”
父親待她早不如原來親和了。
顧憐左思右想。又安慰她:“雖然只是個舉人的兒子,但是好在家里清凈,又沒有什么要操心的地方……你放心。你以后若是過不下去,我也不會不管你的。”
顧瀾聽得心里一陣不舒服。沒有什么操心的地方……這是嘲笑她嫁的人家簡單?
還不會不管她……她就認定了自己會過得不好。而她顧憐就會過得很好?
顧瀾點頭道:“你我之間的交情不用多說。”
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想了一會兒,顧憐還是覺得自己的親事最好,又招了小丫頭吩咐,去端幾盤茶點過來。
彩禮的事徐靜宜說給了錦朝聽。
錦朝也很驚訝,前世陳家的彩禮是兩千兩銀子,加十擔的東西……陳三爺這是要做什么,給她這么多東西!錦朝坐在大炕上思索著,娶繼室而已……這符合禮制嗎?
給都給了。她還能說什么呢。
陳三爺一點消息都沒有,只有不斷推進的親事,才讓她覺得心里直慌。
前世也沒這樣過……錦朝都想嘲笑自己了,越活越回去!
正好佟媽媽進門過來,給她說陪房的事。徐媽媽前日就回了大興養老,如今所有的事都是佟媽媽管著了。她穿了件丁香色褙子,神采奕奕。陳家的彩禮抬進顧家的時候,那大家伙可都看著呢,沒多久就傳遍了顧家,佟媽媽走路都昂首挺胸的。
“老爺的意思。給您的那些田莊里頭有賣身契的,都算是陪房。原先夫人那邊的,羅永平一家子。寶坻的宋川一家,他給您的兩個田莊,宣武胡永昌一家、石景山段祥一家。給您料理府里示意的,除了我以外,還有李管事的兒子李成和李成媳婦……”
說到一半,青蒲進來通稟,說大少爺回來了,正往她這兒過來。
國子監這時候都要休學。
錦朝笑道:“正想著他呢……快請進來。”
青蒲還沒去傳,一個瘦高的少年就挑簾而入了。
“長姐!”他嘴角帶著笑容。幾步走上前來。錦朝站起來握著他的手臂端詳他,原先還弱不禁風的。這小半年不見,竟然長結實了。穿著件石藍色的杭綢直裰。清秀的五官明朗了許多。
丫頭端了杌子過來。
顧錦榮坐下來接著說:“休學的時候正好趕上你的親事……聽說您要嫁給陳閣老,祖母來人傳話我都驚訝了。”怎么想都覺得這門親事不門當戶對,的確稀奇。
讀書人多半聽過陳彥允的盛名,也看過他的文章,顧錦榮對于自己長姐要嫁給這個傳說中的陳閣老十分驚訝。但也并未覺得不妥當,陳閣老的心性和修養都是十分好的。
錦朝笑了笑:“虧你趕得上,一會兒我帶你去給母親請安。”
顧錦榮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是父親的續弦。又問錦朝徐靜宜如何,待她可還好。樣子很有些戒備。
錦朝忍俊不禁:“你放心,她人十分不錯。”
又問起顧錦榮在國子監的學業如何了。
顧錦榮道:“國子監的先生的確很好,管教也很嚴格……”他原先養尊處優的,剛去的時候還真是吃了不少苦頭,漸漸就習慣了。他說,“我現在可以提兩桶水上山呢!等你出嫁的時候,我背你上花轎吧……”
背上花轎的一般是兄長或舅舅,她雖然沒有嫡親的兄長,但是家里還有兩個堂兄,可輪不到顧錦榮。錦朝搖搖頭道:“你是好心,怕你力不夠。”
顧錦榮挺盼望背長姐上花轎的,聞言有些失落,想了想又很高興:“長姐,那我以后豈不是陳閣老的小舅子了……”
國子監里的老師個個都很尊敬陳閣老,覺得他是有真學問的人。他要是陳閣老的小舅子了,以后國子監的老師估計都不敢罰他了。顧錦榮很興奮,繼續說:“陳大人的兒子,上次會試中探花的那個,可得國子監里老師的喜歡了,我們平日看到他,都要尊一聲陳舉監。他現在不是要叫我舅舅?”
顧錦榮想到這些。才真的被長姐這門親事給嚇到了。
他怎么就和這些平時話都說不上一句的人物扯上關系了。
錦朝聽到陳玄青的消息,笑容微微一頓。這一世他果然還是中了探花……那很快就要去翰林院任職了。
“胡亂想這些做什么,你在國子監還要盡力讀書才是!”錦朝跟他說。不過看到顧錦榮如今的樣子,她心里也松了口氣。總歸還是好的。
她還記得前世那個顧錦榮。最后到陳家來找她的時候,他萎靡不振,落魄潦倒。好像什么都不掛念了。
顧錦榮點點頭,神采飛揚地道:“長姐,我都知道。”他又像想起了什么,“對了,這次我是和姚閣老家的三公子一起回來的。就是顧憐定親的那個,他說要過來拜訪祖母。”
錦朝問他:“你和這個人很熟嗎?”
顧錦榮搖搖頭:“說得上幾句話。不算很熟。聽和他住同屋的人說,他經常和一個女的通信和物,偷偷摸摸的,但這女子好像不是顧憐……”
錦朝瞪他,他的聲音才小下來:“我偶然聽到的……”
姚文秀什么秉性,錦朝再清楚不過,她告誡顧錦榮:“不要和他來往過深,這些事也別去過問。我知道蔭監生是管得很輕松的,但你自己要注意著。”
顧錦榮點點頭。這些事在國子監流傳確實不太好。
錦朝先帶著顧錦榮去給馮氏請安,再去給徐靜宜請安。
在徐靜宜那里。她自然要多和顧錦榮說幾句話。
顧錦榮覺得徐靜宜尚可,言語之間也看得出是讀過書的,和他交談十分和煦。徐靜宜也將顧錦榮打量了一番。心里略知顧錦榮的大概了,他年紀還小,行事還不沉穩是應該的。
不過一會兒,二夫人那里派了人過來傳話,說請四夫人去西跨院用晚膳。
徐靜宜笑著跟錦朝說:“咱們正好一起過去……我這兒有一只羊脂玉鐲子,配姐兒這件淡藍色的褙子合適。”讓安嬤嬤去把那只鐲子找出來。
錦朝想了想就沒有推脫,任徐靜宜給她戴上鐲子。顧錦榮看到這兒,心里對徐靜宜又生出幾分好感。她待長姐這么好,應該不會是什么壞心腸的人。
這晚膳應該是特地給姚文秀準備的。錦朝心里暗想。一會兒就和徐靜宜一起去了二夫人那里。女眷在宴息處用膳,顧錦榮卻被顧德昭叫去了花廳。錦朝四下都沒看到顧憐。等一會兒顧憐過來了,卻是滿面紅光。她穿了煙霞紅錦緞褙子,戴了紅寶石鑲嵌的金蓮花簪子,還特地描了花黃。
錦朝不由回頭看了顧瀾一眼,她穿了件淡粉色櫻花紋褙子,白色挑線裙子,水紅系帶,梳了個分心髻,妝也畫得十分水靈。她最適合這樣清淡的裝扮,男人看了都會憐惜。
顧瀾頻頻往槅扇外看,神情有些忐忑。顧憐走過去抓住顧瀾的手,笑著說:“瀾姐兒,你看什么呢!”
顧瀾笑著道:“白玉蘭開了,味道很香。”
顧憐就和她小聲嘀咕起來:“我去見他了……那些事都不是他的主意,說了好一會兒話,他還送了我一盒玫瑰香膏呢,我一會兒再給你看。”
顧瀾笑了笑道:“好,一會兒看。”
錦朝收回視線,覺得顧瀾那個笑容實在意味深長。她原先對自己笑,總是這樣的神情。
吃過晚膳后錦朝和徐靜宜說了會兒話,就回了妍繡堂就寢。
半夜里她屋子里晃過燭光,錦朝睡得淺,立刻就被驚醒了。青蒲挑開了帳簾,低聲叫她起來:“小姐,出大事了。夫人的丫頭在外頭等著……”
錦朝還睡眼惺忪,聞言瞌睡都跑了大半。出什么事了,要半夜把她叫醒……
她看了一眼更漏,這才過三更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