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云舟詫異的看著遠遠而來的人群,粗粗數去,竟然有三十多個人,其中不乏老態龍鐘者,不過從他們行進步伐的急躁以及喘息劇烈的程度來判斷,似乎這些人都是帶著深深的氣憤來的。
“不要動,這不管我們的事,站在一邊看好戲就行了。”凌云緊緊拉著龍云舟的手,一股柔和的真氣徹底讓他不能動彈。
龍云舟看著剛才還和救世主一樣出現在段興面前的師父,不明白為什么現在看到段興他們明明有困難,他卻要殘忍的帶著自己站在一旁觀看。
可凌云只是帶著冷漠的笑容拉著他站在一邊,任憑那些怒氣沖沖的人從身邊走過。
這些人大概都是玄武堂里的,他們從凌云和龍云舟身邊走過時,眼內多少出現了深深的嫉妒。不過他們已經被城主府打壓的太久,就算有任何不滿,也學會得深深藏在心中。
草庵的門還敞開著,段城和段興父子倆就在眾人的對面。
之前那個年長的青年對身邊一名老者說:“二伯,你看,證據確鑿,我沒有胡說吧。銀子都還在段興手里呢,他們這是破壞了族長制定的家規!”
“就是,就是,他們破壞了族長的家規,段興簡直是太不像話了,這是要給我們玄武堂繼續招來災難啊。”周圍一干年輕人都是義憤填膺的大喊,看起來十分的氣憤。
不過他們的眼睛都滴溜溜的在段興手中的銀子上亂轉,滿臉寫著渴望和嫉妒。如果有面鏡子,就可以清晰的照出他們此刻的嘴臉是有多么的貪婪。
凌云冷哼一聲,看著那些少年的嘴臉,滿是不屑的輕聲說:“只不過是嫉妒別人能賺到錢罷了,可悲的人,更加可恨!”
龍云舟側頭看著凌云,只見他的臉上寫滿了嘲諷,不管是看向誰,段興或者是前來尋事的玄武堂其他族人,眼里都有著深深的嘲諷。
“咳咳!城弟,你解釋下吧,這到底是怎么回事?”被年輕人稱呼為二伯的老者輕聲咳嗽了兩聲,周圍的吵鬧瞬間都安靜了下來。
他靜靜的看著坐在草庵中的段城,雖然話語客氣,但是眼神和周圍那些年輕人一樣,也是充滿著瘋狂的妒忌之色。
段城冷漠的一笑,慢慢站起身:“二哥,今日之事和興兒無關,他只是看著家中清貧,連頓飯都快吃不上,所以才干了出格的事情。”
段城憐惜的摸著自己兒子的頭,眼里閃動著和母親一樣溫柔的光芒:“總有一天孩子們會長大,他們會去尋找自己想要的東西。二哥,這個錯,我認了。”
段城抬起頭,緊緊的和站在草庵外眾人簇擁的二哥對視,眼神無比的坦然,那絲看透一切的笑容如桃花一樣干凈,沒有一絲雜質。
“果然只是個花農啊。”凌云嘆息了一聲,似乎非常的惋惜:“若是他還是個有著抱負的煉藥師,應該很不錯吧。”
草庵外的老者面色一沉,嘴角陰陰的笑道:“承認就好!就是怕你不承認!”
他轉過頭,對身后一名腰已經有些傴僂的老者恭敬的道:“族長,您也聽到了,段城他公然讓自己的兒子出去賣藥,破壞了家規,很可能還會給家族帶來災難。您早就說過,若是有人違反了家規,那是要打折手趕出家門,讓他以后再也煉不了藥。”
龍云舟一凜,這家規也太狠了吧。雖然他不知道煉藥師平時是如何煉藥,不過手都廢了,連個藥都拿不穩,以后恐怕也再也煉不了藥了吧?
這家伙竟然還是段城的哥哥?龍云舟胸中莫名的有一股怒火在熊熊燃燒,他憤怒的看著那個一副小人嘴臉的家伙,恨不得一巴掌狠狠扇在他臉上。
“是啊是啊,我們玄武堂已經變成現在的樣子了,都是因為他們父子倆。要是沒有他們,我們還是風光的很呢。”
“族長,把他們趕走吧,他們就是害人精,沒有了他們,或許城主府開恩,我們還可以重新煉藥。族長,趕走他們吧,他們走了,玄武堂就又輝煌了。”
“段興私自去賣藥,賣了一次就還會有下次,族長絕對不能原諒他們。要是被城主府知道了,咱們玄武堂將要大禍臨頭啊。”
族長的身邊顯得群情激奮,每一個人都憤怒的揮舞著拳頭,在這種大義滅親的時候沒有一個人退讓,如果可能的話,他們甚至現在就愿意踩在這對父子的頭上打斷他們的雙手。
之前講話那個段城的二哥此時卻靜靜的待在一邊,和另外一個年紀相仿的人相互眨眼。他們都暗暗的冷笑,這么個爛攤子,看你段城這么收場。大家都叫你滾,你還能待的下去嗎?
看著這些人丑惡的嘴臉,龍云舟沖動的渾身燥熱,他很想上去和這些混蛋理論理論,可身體一下都動不了。凌云那柔和的真氣把他變成了一個木偶,甚至連牽動一下嘴角都不能。
他能做的只有聽這些該死的混蛋說著要打斷自己親人雙手的狠毒話語,他只能看著段興渾身顫抖的緊緊站在父親的身邊。而他卻殘忍的站在一邊旁觀,什么事也做不了,這種感覺真的很難受,他想大聲的把胸中的不快都給喊出來。
“城兒,你聽到大家說了嗎?”人群中的老者終于說話了,雖然很平淡,但是周圍那些嘈雜的聲音全部都在這一刻安靜了下來。
族長看起來已經很老了,耷拉的皮膚甚至遮蓋住了眼睛,站在桃花林里他倒更像是這里頤養天年的主人。
段城默默的點頭:“我都聽到了族長,怎么發落我都可以,只是興兒年紀還小。我會帶著他離開這里,遠離下丘國,從此再也不回來。”
他說的無比凄涼,眼睛溫柔的掃視著四周的桃花林。他把所有的余生和心血都留在了桃花林中,等會兒卻不得不離開了。
“不行,你們的雙手必須都要打斷!”段城的二哥此時又站了出來,他身邊的幾個人也跟在他的身后,顯然這個家里除了族長外,就屬他的威嚴最重。
二哥冷著眼,惡狠狠的說:“玄武堂的規矩歷來就是犯了家規的人一定要被打斷雙手,從此再也不可煉藥。如果讓他們重新出去煉藥,那我玄武堂不是岌岌可危。”
他猛地轉過身子,懇切的對族長說:“族長,請您三思,切不可就這樣放他們走。”
“請族長三思,為了玄武堂的未來,決不能這樣放他們走。”跟在二哥身后的人都異口同聲的大喊,那樣子就是不打斷段城父子倆的手決不罷休。
“二哥,你不要逼人太甚。”段城終于止不住心中怒火的爆發,他憤怒的盯著二哥的背影,大聲吼道:“興兒還是個孩子,你就算不認我這個弟弟,可他也是你的侄子啊。你就這么狠心,讓他從小就變成一個廢物嗎?”
二哥慢慢轉過身,嘴角惡毒的笑著:“為了家族,為了玄武堂的未來,一切都可以放棄。我們現在只談家規,不談親情。”
“我知道你什么意思,你不就是垂涎我的煉藥秘術嗎?這么多年來,我受你們的冷眼也受夠了,難道你們一定要逼死我嗎?”段城像是一只受傷的野獸,在世界上最親人的包圍中絕望的嘶吼。
他緊緊的抱著段興,想給他少許的一點溫暖。當所有人都仇視的看著你時,也只有父親的懷抱還能找到那么一些溫暖了。
這到底是些什么親人?這到底是個什么家族?他們已經承認自己是廢柴是垃圾了,難道連做個花農的資格也沒有嗎?
龍云舟想到了很久前在盤龍城時,叔叔殘酷的跟他說自己就是一個掃把星,是個給龍族帶來災難的混血種,他和他的媽媽都是該下地獄的人。那時他的心情,也像現在這樣。
突然間全世界都背叛了你,那你要怎么辦?龍云舟腦海中只有一個聲音在吶喊,那就讓全世界都在我的腳下燃燒,顫抖。
突然間凌云感到手心傳來炙烈的溫度,突破了他設置的層層禁制,甚至感染著他全身像是也要燒起來似的。
他震驚的看著自己的徒弟,從他身上傳來的力量實在是太可怕了,那不是任何修為可以造就出來的力量。那是一種屬于血脈,天生于這世上的可怕力量。
“給我安靜點,好戲才剛剛開始。”凌云加大了進入龍云舟身體真氣的流量,瞬間再度讓龍云舟安靜了下來。
他咳嗽了一聲,笑著對眾人說:“很不好意思,這兩個人,歸我了。”
這句話無異于一石激起千層浪,所有的人都轉頭看向他。包括已經絕望的段城父子倆。
凌云冷靜的從懷中掏出一顆寶石,陽光下綻放出璀璨的光芒。這顆寶石價值連城,玄武堂幾位年紀稍長的人都是同時驚呼一聲。
“這顆寶石就是我買他們兩人的費用,我想你們那些家規,不會大過下丘國的國法吧?”凌云冷笑著把寶石扔給了段城的二哥。
“什么意思?閣下認為我們真會為了錢就放走他們嗎?”二哥猙獰的看著凌云。
“當然不會,但是,要是下丘國的王室出面,你們是放還是不放呢?”說話間,凌云無形間挺拔起來,身影高大的讓所有人都不敢直視。
不用去問凌云的身份,就看他這么大手筆的千金一擲和那尊貴的氣質,大家對他的話也深信不疑。
這下包括二哥在內的所有人都猶豫起來,是要向這至高無上,擁有王者氣質的貴客屈服?還是硬要執行家規,打斷凌云父子的手呢?
“大家都別說了。”就在此時,一直沉默的族長說話了。
他從二哥的手上拿過那枚寶石,步履蹣跚的走到凌云身前,把那枚價值連城的寶石還給了凌云。
“貴客,老朽不知道您的身份,也不便多問。不過家族事務,就算是國法也管不著吧?”老者淡淡的說,他身后那些家族子弟們則是暗中歡呼。
凌云一愣,對方說的不錯,家規之大,甚至完全可以無視國法。就算他們今天把段城父子都殺了,也不會有人找上門來尋他們的錯。
就在他剛想反駁時,老者卻已經轉過頭。
他看著段城,濁眼內閃動一絲溫暖的光:“段城父子違反家規,從此趕出家門,并且一輩子不允許踏進玄武堂一步。至于打斷雙手,身為父親,教子無方,我替他們受了。”
忽然傳來了骨骼斷裂的恐怖聲音,在眾人反應過來之前,老者已經痛苦的坐在了地上,而他的雙手,已經齊齊斷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