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天不配。
這四個字,隨著北神域歷史第一個魔主的身影深深的刻在了所有人的記憶之中。
此刻,他們能感到的,唯有讓人不安的狂妄,以及對天道的大不敬。
但,將來的某一天,他們都會清楚的知道這四個字在魔主口中的真義。
無需祭天,直接加冕。隨著閻天梟一番冗長的帝音落下,劫魂大魔女劫心劫靈飛身而上,一左一右,為云澈肩罩劫天魔紋披風,腰系黑晶玉帶。
玉帶之上,鑲嵌著三枚深淺不一的黑暗魔珠,分別釋放著劫魂、閻魔、焚月的本源魔息,象征著云澈對三王界的絕對掌控。
魂天艦之上,池嫵仸手掌輕抬,掌心所向,漂浮著一尊雕琢著上古魔紋的帝冕。這尊帝冕是以記載中劫天魔帝的魔冕所鑄,成型之時,風云變動,魔威駭空。
池嫵仸沒有向前,而是忽然轉向了千葉影兒,道:“云千影,便由你來為他加冕吧。”
“我?”千葉影兒側眸:“你在開什么玩笑!”
池嫵仸微笑:“他既不愿循規蹈矩,那依他便是。加冕之人也無需再循北域之矩。”
“他的為魔之途,短短數年,皆是你伴他一步步走到今日。陪伴者之外,你亦是指引者、催動者和見證者,俗世規則之外,再無人比你更適合為他加冕。”
在千葉影兒泛動漣漪的眸光中,池嫵仸將帝冕交托于她的手中:“這象征他命運折點的重要一刻,你真的要讓給其他女人嗎?”
深深的看了池嫵仸一眼,千葉影兒接過帝冕,身影飄起,在北域眾生的注目之中,緩緩落于云澈的身側。
雖未露容顏,但縱只有身姿,依舊美若仙幻。
北神域的神帝帝冕皆為九旒九珠,而云澈的魔主帝冕,則為前后十二旒,十二魔珠,在北神域亦是曠古絕今。
而這,亦是來自池嫵仸之手。
這場加冕大典,有關云澈之物,她事必躬親。
云澈,千葉影兒。兩個共同落入黑暗深淵,共同化為復仇惡鬼的人。他們的復仇之途,在今日,在這一刻,終于鋪開了夢寐以求的道路。
素手抬起,千葉影兒看著身前為萬靈仰望的男子身影,感受著他平緩中帶著溫熱的呼吸,用最輕的動作,為他戴上了象征他命運折點,亦是北域命運折點的魔主帝冕。
帝冕加身,魔主臨世。閻天梟重重跪地,昂聲而拜:
玄艦之上,圣域之中,三王界的人全部跪拜而下,屈膝俯首;
三王界的中堅力量幾乎皆在場中,他們象征著北神域的絕對核心,直上九霄的朝拜聲如驚濤拍岸,震心裂魂,讓圣域內外的眾界王霸主都惶然屈身,拜俯在地。
當三王界盡皆屈膝,又豈有他們立身之地。
朝拜聲落下,閻天梟卻沒有起身,保持俯首之姿,朗聲道:“魔主為魔帝在世。北域得魔主降世,必將逆天改命,福臨萬世。”
“閻魔神帝閻天梟,愿承魔帝之賜,遵祖宗之志,攜閻魔界永世效忠魔主,以魔主之命為無上天命,以魔主之志為畢生所求。如違此誓,天誅地滅!”
當日,閻天梟的臣服是被迫為之,強烈的不凡幾乎讓他咬碎了滿口的牙齒。而此刻,他這一番宣誓卻是字字鏗鏘,上至一界之王,下至北域角落最孱弱的凡靈,都能聽出幾乎刻入骨髓的堅決。
曾經的北域第一帝,習慣于俯瞰眾生的他,原本最不可能接受的,便是居于他人之下、
但,他不但當著北域萬靈之面宣誓效忠臣服……還如此的剛硬決絕。
這無疑深深的震撼著包括閻魔界上下所有人的心魂。
閻天梟的心態變動,是潛移默化,循序漸進的。只是,未曾親身面對云澈,未曾親見、親感那一次次對認知的摧滅,怕是無人可以理解。
而他閻帝欲做何決定,也無需他人理解置喙!
他心態的徹底轉變,便是曾經深隱,卻在某一刻時刻被忽然點燃的渴望……那就是逆命。
云澈初至北神域時,從千葉影兒那里得到的關于三王界的訊息,便是除了劫魂界的魔后野心勃勃外,其他兩王界都是居安而不思危,尊享著王界的資源地位,卻從未想過突破黑暗的牢籠。
但,他們不是不想,而是根本無力無之、不說三方神域,東、西、南任何一方,都絕非北神域可敵。
身負魔帝之魂的池嫵仸,在通過沐玄音的眼睛逐漸看清東神域全貌后,整整萬載,也從未真正付諸于行動。
但,云澈的到來,卻讓他真正看到的希望……而且這個希望絕不渺茫。
沒有人愿意被永恒鎖于黑暗的囚籠中,沒有人希望自己的后世只能在逐漸收縮的囚籠中永恒消逝。
而被壓抑了無數年,無數代的逆命渴望真正被點燃時,所爆發的火焰,足以讓閻天梟用自己的神帝之命去盡情的、瘋狂的燃燒。
他如此,焚月界最先“投誠”的焚道啟亦是如此。
焚月艦上,以焚道啟為首,眾蝕月者、焚月神使緊隨閻魔界之后,天下為證,宣誓效忠:
“我焚月之人,愿以靈魂為契,永世效忠魔主。如有背棄,愿遭永劫,魂飛魄散,北域眾生皆可為證!”
魂天艦上,池嫵仸魔音凝寒,徐徐而語:“劫魂界自今日起,效忠于魔主麾下,魔主之意,便為天旨。魔主之敵……為我劫魂死敵!”
最后六個字,依舊是渺渺魔音,卻讓人如墜寒淵,冰冷刺骨。
三大王界合力所鑄的黑暗投影,規模之大,勝過歷史所有。
投影的密集程度,要遠勝東神域玄神大會期間的星神投影。
所以,三王界的效忠與誓言,是真正意義上當著整個北神域之面。
“起身吧。”云澈目視前方,淡淡吐出三個字。
他的神識掃向魂天艦,八魔女皆在,唯少了第七魔女婳錦。
在這邊封帝大典召開之時,她已孤身潛入了東神域,開始了造勢的第一步……亦是他復仇的第一道前奏。
閻天梟起身,他身影浮下,目掃北域諸雄,忽然道:“今日大典,既是魔主加冕之日,亦宣告著我北神域另一個時代的開啟!”
“北神域亙古命運坎坷,黑暗之中,是無盡的混亂、罪惡以及絕望。我三王界為北域之尊,卻未能盡引領之責,更未能逆改北域的黑暗宿命。”
“但,我們無法做到的,魔主定可做到。這是劫天魔帝將魔主賜予我們的原因,亦是我們愿永世效忠魔主的理由!”
閻天梟目光俯下,浩瀚帝威沉重如實質,壓覆在所有人的胸腔和心弦之上,他的聲音,也變得無比低沉:“你們,可愿隨我等追隨魔主,共謀北域新生!?”
他的聲音似在問詢,實為天威浩命。
劫魂圣域一片駭人的靜寂。
拿下三王界,便是拿下了整個北神域。
當三王界盡皆臣服,其他星界的意愿已根本毫無重要。邀他們前來,絕非征詢他們之愿,只為觀禮見證,以及……
他們必須做出的表態!
三王界合威之下,誰敢不從!
聲音落下,閻天梟的目光也猛一偏移,落向了劫魂圣域內,位置最為靠前的坐席。
那里,是北神域王界之下最強三大星界——皇天界、禍荒界、神蟒界的所在。居首的,是三界皆到場的大界王:天牧一,禍天星,蝰蛇圣君。
這一場封帝大典,他們心中的震駭和復雜都無以言表。
上一次見到云澈,是在皇天界的天君盛會。
如今,才相隔短短不到一年,再見云澈,已是九霄之上,王界之上!
在場眾界王的目光也都落在了這三大界王的身上。在北神域之中,他們算是唯三面對王界亦有些微話語權的人。
只是,面對亙古未有的三王界齊壓,無論是多么荒謬和不可理解的號令……他們三大王界真的有質疑和抗命的膽量嗎?
三界王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極端復雜。
“等等。”
這時,云澈卻忽然出聲,淡淡的兩個字直接粉碎讓人窒息的死寂,他的手臂伸出,頓時,閻天梟的無上帝威當空彌漫。
閻天梟目綻詫異,但沒有說話,垂首退步。
眾人注目之下,云澈緩步向前,漆黑的雙瞳凌視前方,口中低沉而語:“你們現在心中肯定在想,一個出身東神域,到來北神域才短短數年,對北神域未建半分功德,未積半寸基業的人,何德何能成為這北域的無上主宰。”
“一個年齡不過半個甲子,在玄道只是‘幼輩’,修為也才區區八級神君的稚子,憑什么引領北域萬魔,成為第一個北域魔主。”
“你們甚至還會想,這個所謂的‘魔主’,會不會不過是三大王界為了更好的操縱駕馭北域,而共同立起的一個傀儡。”
云澈的聲音冰寒淡漠,一字一字,緩慢的撞擊著每一個人的神經。
他們都愕然抬首,驚訝著耳邊聽到的言語。
而云澈之言,毫無疑問,便是他們心中所思所慮。
東神域出身、半甲子之齡、神君境的修為……卻成為北神域曠古絕今,凌駕于三王界之上的魔主!?
雖然傳聞他身負魔帝傳承,傳聞他可以釋真神之力……但傳聞終究只是傳聞。
但,哪怕這些都是真的,他區區一人,又怎會在如此短的時間里,讓三王界臣服到如此地步。
無論怎么想,都根本是不可能之事。
“傀儡”,是出現在無數北域玄者腦海中最多的兩個字。
只是完全沒有想到,這“兩個字”,竟然從他的口中直接說出。
“呵,”輕淡的一笑,卻帶著蔑世的傲然,云澈頭部抬起,冕旒搖曳,魔主之語幽沉的傳入北神域的每一個角落:“本魔主便讓你們好好看清,何為資格!”
轟——
一聲悶響,如深淵驚雷,云澈身上玄氣爆開,邪神境關——邪魄、焚心、煉獄、轟天、閻皇一瞬開啟。
隨著玄氣化作深邃的血色,神君境八級的玄道修為,卻爆發出讓劫魂圣域為之戰栗的恐怖威壓。
那夸張到無限撕裂認知,無法用任何言語形容的玄氣爆發,險些在一瞬間驚裂了無數暴凸的眼球。
而他們驚駭欲絕之中,卻渾然不知,這只是剛剛開始。
玄氣在邪神之力下暴漲到極致,云澈緩緩閉目,雙臂抬起,長長的黑發穿過帝冕,無風飛舞。
他的眼瞳,他的全身,還有每一根發絲之上,都在這時耀起一層逐漸深邃的黑暗之芒。
那是屬于黑暗永劫的極道魔芒。
轟隆隆!
蒼穹之上,黑云忽然開始混亂的翻滾,光線在快速變得暗淡。
一雙雙眼睛在無聲的收縮,一根根神經和魂弦在快速的戰栗,無數的心臟在瘋狂的跳動。
因為天地之間,正在降下一股浩蕩魔威。
這股魔威降下的第一個剎那,便沉重的讓所有黑暗玄者瞬間窒息。但,下一個瞬間,它竟又快速增長,瘋狂暴漲。逐漸的,超越了神帝,超越了認知,甚至超越了他們意志和信念所能承受的極限……
轟隆隆隆隆隆隆隆——
光明快速消逝,黑云的翻滾變成了隱隱的戰栗,再到……那幾乎清晰可聞的恐怖哀嚎。
蒼穹之下,劫魂圣域正在微微的顫抖,所有的黑暗空間都在顫抖。而這絕非這絕非是力量的釋放,而僅僅是黑暗的威壓。
“這……這是……什么?!”
天牧一,北域王界之下第一界王,他嘴巴大張,瞳孔欲裂。
天孤鵠的巨大變化,讓他對云澈的了解遠勝他人,卻依然在這一刻,在這股從天而將的恐怖魔威下驚駭欲死。
他的周圍,皇天界的眾強者……還有不遠處的禍天星與蝰蛇圣君,每一個人身上所呈現的,無不是劇烈到極限的恐懼戰栗。
壓覆在他們身上、靈魂上的,是一股大到讓他認知崩塌,幾乎隨時可能魂飛魄散的恐怖魔威。這股魔威之下,他們感覺自己像是被上古真魔的魔爪抓在了手中,全身上下,都是超越信念的驚栗與恐懼。
咔嚓!
黑云碰撞,帶起一道震世暗雷。
只是,這聲天道之雷卻隱隱透著一股戰栗……甚至卑憐。
云澈的上空,黑云在瘋狂的翻滾,整個蒼穹都仿佛完全壓覆了下來,幾乎要觸碰到他飛舞的黑發。
而他的身上、臉上,一道道赤色的魔紋在顯現,這些魔紋非是來自他的魔袍和帝冕,而是他黑暗永劫中境大成的永劫魔印。
這也是他第一次,毫無保留的釋放黑暗永劫。
劫天魔帝,作為遠古始祖神創造的第一個魔,她的黑暗永劫是黑暗始祖,黑暗極致……甚至在某種意義上堪稱黑暗起源。
黑暗永劫的魔威之下,萬魔皆為螻蟻。
轟隆隆隆……
已是分不清這是天道的咆哮,還是恐懼的哀嚎。
閻天梟瞳孔在瑟縮,嘴唇在不受控制的發抖。他的身軀緩緩屈下,雙膝跪地……而這一次跪拜,不是因為儀式,不是宣誓效忠,而是一種源自靈魂的敬畏與臣服。
他早已多次親身領教云澈的可怕,今日今時才知,先前,竟還根本遠遠不是魔主的極限。
閻天梟屈膝、閻魔屈膝、蝕月者屈膝、魔女屈膝……
魔主云澈的腳下,一個又一界王,一個又一個黑暗玄者……他們的魔軀早已先于他們的意念,在戰栗中跪俯于地。
越來越暗沉的視線之中,他們看到的不僅僅是北神域的新生魔主,還有破世降臨的遠古魔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