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渙之何曾直面過沐玄音如此震怒,瞬間老臉慘白,“噗通”跪下,顫聲道:“宗宗主息怒,渙之絕無此意,只是只是渙之知錯,宗主贖罪!”
沐冰云唇瓣微張,欲言又止,她察覺到,沐玄音分明是動了真怒。
先行后行,以燼的實力地位輩分,由他先行,任誰都不會有異議但,冰凰主動禮讓是一回事,而燼傳人君惜淚之所為,則分明是不將冰凰神宗放在眼中,而君無名卻也是順之任之。
換做其他中位星界的宗門,絕不會有任何不滿抵觸,更不要說動怒,頂多有少許不適,因為那可是燼″渙之的舉動,在幾乎任何人眼中,都可謂再正常不過。
但,此刻卻是沐玄音在場。以她的脾性會動怒,沐冰云并不意外,但絕沒想到她會當著燼之面當場爆發。
君無名已是眉頭大皺,他側目看向沐玄音寒氣逼人的冰眸:“玄音界王這是何意?”
淡然的音調,也是帶上了幾分冷意。而他身側的君惜淚亦是轉過身來,臉上起初驚訝,隨之卻是一片無謂的淡漠。
沐玄音冷然以對:“前輩弟子藐視冒犯我冰凰,本是不可水大過,但看在前輩之面,本王可不追究,請前輩帶弟子退后,讓我冰凰先行!”
君無名面無表情,直視沐玄音,淡淡的道:“老朽若是不退,你待如何?”
平靜淡漠的幾個字一出,讓冰凰神宗上下所有人都是心里一咯噔,但沒有人敢出聲,大氣都不敢喘一口,一種深深的不安感充斥著他們的全身。
燼君無名,整個神界的神話,真正如神明般的存在。他們的宗主沐玄音雖然強大,足以傲視蒼生,但無論玄力、聲名、地位,都遠遜于燼。若他動怒后果,根本無法想象,不敢想象!
原本就冰寒的雪原頓時變得更加刺骨,炎神界的人都不自覺向后退了幾步,同樣噤若寒蟬。“你待如何”這四個字從燼口中說出,平淡之極,卻字字如蒼穹鎮下,壓得他們喘不過氣來。
而面對此刻的君無名,沐玄音的回應,更是讓所有人驚得幾乎肝膽欲裂。
“君無名,”沐玄音直呼其名:“你貴為神界前輩,又遠來是客,我冰凰當該尊你、敬你,本王更是遠赴而至,已是給足了你敬意和顏面,更沒有半點對不起你們師徒的地方。而你的弟子卻反辱我冰凰,你身為其師,非但不阻,更無半點愧意!”
“我冰凰敬你師徒,不代表你師徒有資格藐我冰凰!”
“本王再說最后一次,退開!不要給臉不要臉!”
起初音調還算平和,但最后一句話,卻是冰冷決絕。
像是有一口巨大的鍋蓋從天空罩下,整個雪域壓抑的連雪落聲都毫不可聞。
“宗宗主。”沐坦之膽戰心驚,聲音發顫。依然跪地的沐渙之也是猛的抬頭,嘴唇哆嗦,想說話又不敢說話。
“嘶么回事?這娘們是瘋了嗎!”火如烈雙目圓瞪,齜牙咧嘴。
炎絕海的眉頭重重沉下,低聲道:“沐玄音的性情一向如此,霸道專橫又極其護短”
“她在吟雪界和我們面前再怎么威風也就算了,但那可是燼啊!”火如烈幾乎忍不轉吼起來。
“唉。”炎絕海低嘆一聲:“沐玄音此次的確有些這下可難以收場了。”
“師尊”君惜淚秀眉緊蹙,剛要說話,君無名卻是手掌一抬,她剛抬起的腳步又退了回去,極美的臉上依舊一片冷淡。
君無名絲毫未怒,就連先前的那一絲若有若無的怒意都完全消散無蹤,他仰起頭來,一聲悲天憫人般的長長嘆息:“玄音宗主,你天資奇高,在這貧瘠之地,都可修成神主,老朽當年也甚為贊嘆欣賞,老朽甚至曾相信再有兩三萬年,你或許足以達到老朽如今的高度。”
“如今看來,你的年齡終究太輕,你的眼界也終究太淺了。”
君無名聲音徐徐,在風雪卷動下直傳百里之外,字字飄渺如天道箴言:“何為尊嚴?在這世上,實力,是唯一的尊嚴。在老朽眼下,吟雪界除了你玄音界王,皆為螻蟻,老朽弟子亦可藐之。而老朽縱是辱你冰凰,你又能如何。”
他是燼,又怎么可能示弱于區區吟雪,沐玄音之言行,在他看來,唯有幼稚可笑。
“君無名,既然你給臉不要臉,那本王也就無須再對你有半分的敬重客氣。”沐玄音聲音也淡了下來,亦感覺不到了任何怒氣:她目光一側,向云澈道:“澈兒,過來。”
云澈一怔,依言走了過去,站在了沐玄音身邊。
沐玄音伸手,拿起了云澈的手腕。他的手背之上,縱橫著數道淺薄的傷痕,伴隨著絲絲縷縷的血跡。這些都是先前君惜淚射出的礁所傷,若不是云澈軀體強橫,絕不至于如此輕傷。
當然,這種傷勢對一個神道玄者而言,就算再重上十倍,也根本算不得什么,連“傷”都稱不上。
沐玄音手掌一抹,隨著她雪白玉指的輕拂,云澈手背上的劍痕和血跡消失無蹤。
“犯我宗門,傷我弟子,那就好好清算一下這筆賬。”沐玄音眼神幽冷:“君無名,讓你的弟子君惜淚向本王弟子跪地謝罪,然后你們師徒馬上滾出吟雪,無本王應允,不得再踏入吟雪半步!”
從冰凰神宗到炎神三宗,所有弟子長老全部石化,火如烈眼珠子差點瞪出眼眶,口中不算叨念:“完了完了,這娘們真的瘋了可別連累了云杏啊。”
君惜淚美眸輕瞄了云澈一眼,下一瞬便移開目光,依然冷淡如初,毫無怒意,仿佛聽到的只是無謂之言,瞳眸反而多了一抹嘲弄。
“唉。”君無名再次一嘆,這次的嘆息之中,似乎帶上了深深的失望,隨之又淡淡的笑了起來:“老朽這些年一直游離諸界,只求傳人。看來,無名劍萬載未出,讓一些無知后輩都忘記了老朽的威名。”
他的聲音忽然冷下,天地之間風雪驟停,空間層層凝結,一道浩渺之音如來自天外:“藐視又如何?辱踏又如何?區區吟雪冰凰而已。但燼不可辱,燼傳人亦不可辱!”
君無名的上空,封結的空間之中,忽然現出了三道蒼白礁。
三道礁僅有半丈長,兩指粗細。
三道礁現身的剎那,云澈的心里猛的一“咯噔”,同為用劍之人,他竟是絲毫感覺不到這三道礁的氣息,無論身體還是靈覺,都感知不到哪怕一絲的鋒芒感或壓迫感甚至,整個世界,都再沒有了絲毫的氣息,仿佛世間一切存在,都在那無形劍威下化為死寂。
“燼前輩請息怒,且聽晚輩一言”
火如烈急喊出聲,卻被炎絕海一把制住,沖著他重重曳。火如烈咬了咬牙,目光碰觸到火破云和周圍一眾金烏弟子,終于還是忍下,再不出聲。
“師尊!”冰凰眾人全部臉色煞白,云澈下意識的向前半步,想要擋在沐玄音身前,卻被沐玄音雪手一抓,推到了身后。
“就憑你,也配!?”
迎著三道蒼白礁,在所有人駭然收縮的瞳孔之中,沐玄音緩步向前。
第一步,空氣中隱約傳來一聲“叮嚀”之音,似有似無。
第二步,君無名的瞳孔忽然微不可察的驟縮了一下。
第三步沐玄音停在了那里,本完全停滯的風雪重新開始了飄搖,片片飛雪沾落于她的冰發仙軀。癡戀于她的風華而久久不愿飄散消融。
云澈怔然看著她近在咫尺的背影,逐漸的竟有些癡了,一時間幾乎忘卻了那三道恐怖礁的存在。
“你”
君無名似乎想說話,但一個字音出口,竟再也發不出聲音。他剛抬起的手臂在緩緩放下,如果此時有人在直視著他,便會注意到他的嘴唇在輕微的哆嗦雖然只有那么一剎那。
當君無名的手臂完全垂下之時,那三道礁也完全消失。
“罷了。”同樣的一聲嘆息,但音調卻有了明顯的異樣。他深深的看了沐玄音一眼,背過身去,氣息輕帶君惜淚:“淚兒,我們走吧。”
“師尊?”君惜淚面露不解,隨之又馬上聽命:“是!”
這始料未及的一幕,讓冰凰眾人驚訝的同時,無不是大松一口氣,尤其那些宮主長老,在松懈之時全身汗如雨下。
君無名君惜淚師徒轉身離開,那三道蒼白礁證明著君無名的怒意,“燼不可辱”五個字亦是君無名親口所言的裁決之語,但他卻又忽然就這么收起礁和怒意,轉身離去 眾人在內心大起大伏之余,無不有一種莫名其妙之感。
“呼!”火如烈大舒一口氣:“到底是燼前輩,果然心性涵養了得。也或者他不屑對一個后輩女子出手?”
“恐怕,沒那么簡單。”炎絕海緩緩說道,聲音有些飄忽。
“什么意思?”火如烈疑惑道。
“”炎絕夯有說話,他沒有看向君無名師徒,一雙炎目反而在直視著沐玄音,眸光一片明暗不定。
“站住!”
冰凰眾人剛松一口氣,一道冰冷之音便直刺將要離開的君無名師徒,讓所有人的心臟又陡然提起因為這個聲音,赫然是來自沐玄音。
“犯我在先,猖獗在后,現在卻要大搖大擺的離開?”沐玄音冷聲道:“這世上哪有這么便宜的事當我冰凰可以隨意欺凌么!”
君無名身影一頓,他尚未開口,君惜淚已是怒而轉身:“沐玄音!我師尊何等身份,已不屑與你計較,你”
“放肆!”
一聲冷斥,未見沐玄音有什么動作,忽然風雪漫天,君惜淚一聲慘叫,橫飛出去,狠狠砸落雪中,還未起身,已是連吐數口鮮血。
五道猩紅如血的指印,清晰無比的于她的臉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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