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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二章 望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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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才是人間仙境。

  與火毒城處處都有灰塵漂浮,連下雨都是泥點不同,這里空氣新鮮,頭頂上晴空如洗,四周一馬平川,都是沃野,此時正是寒冬季節,顯得有些蕭殺,若是夏季,這座城池四周將種滿了綠油油的植被,一派生機盎然的模樣。

  自從云劍山的劍士們退走之后,靖公主就再也沒有出過馬車,一直都在馬車里面悶著。

  方蕩因為肋骨上受了傷,所以一路上基本上都是在療治傷勢,和努力修行,爭取修為能夠早日更上一層樓。

  鄭守鴿子等人和方蕩之間的那種距離隔閡,也在不久后消除,至少在表面上已經看不出有什么。大家又開始了稱兄道弟的日子。

  丁苦兒還有丁酸兒和方蕩道謝之后就和方蕩告別,她們始終惦記著身體孱弱的母蛇蝎,所以幾乎一刻不停的去找母蛇蝎了。

  這叫方蕩的祖爺爺祖奶奶們一個個相當惋惜,不過,方蕩的爺爺現在是越發喜歡兩女。

  孝順的孩子總是招老年人待見。

  方蕩的爺爺不住的叮囑方蕩找機會將兩姐妹都收了,必要的時候,可以去弄點蒙汗藥,每當爺爺一肚子壞水亂吐的時候,方蕩都要好好掏掏耳朵。

  方蕩傷勢好轉后,就開始修行,可惜奇毒內丹咕嚕嚕的亂叫不休,使得方蕩沒有辦法專心修煉。

  方蕩一路上經常打量章公公馬車中的那個箱子,里面裝著的,是豬頭蟒的蛇膽,劇毒無比,這種時候,方蕩口中有氣無力的奇毒內丹總是丟丟亂轉,不斷撞擊方蕩的牙齒,希望方蕩能夠馬上、將箱子搶回來。

  方蕩當然不會做這種自尋死路的事情的,最終方蕩還是在一棵樹下樹洞中,找到了一條冬眠的毒蛇,吃了毒蛇的蛇膽后,奇毒內丹這才停止咕嚕嚕的亂叫聲。

  后來路上方蕩又抓了幾只毒蟲,吃下去后奇毒內丹甚至開始有余力來幫助方蕩淬血了。

  方蕩以此煉心,心臟的跳動力量一日強過一日。

  一路順順當當,數天之后,一座城池橫臥眼前。

  望京!

  方蕩他們一行一路上倒也看到了不少城池,但都沒有進去過,要么是怕耽誤時間,要么就是怕節外生枝,總之,這是方蕩除了火毒城和易城之外,來到的第三座大城。

  到了這里,韓廣勒住馬頭,調轉馬身,遙遙朝著靖公主的馬車一拱手道:“韓廣只能送公主到這里了。”韓廣說完也不等公主開口,當即撥馬便走,十個扛旗騎士緊隨其后,一路上彩旗張揚,龍旗威武,轉眼就遠去化為黑點。

  韓廣這個人來得快去得也快,這一路上話都未說兩句,似乎刻意和靖公主保持距離,是一個叫人琢磨不透的人物。

  章公公此時從馬車上走下來,看著遠去的韓廣,眼中滿是狐疑。

  “三皇子有本事能夠使喚得動韓廣韓將軍??”一直都沒有開口的靖公主終于在馬車中開口問道,韓廣的名號整個夏國無人不知無人不曉,靖公主自然聽過韓廣的事跡。

  章公公搖了搖頭道:“公主,你有所不知,韓廣這個家伙有個外號,叫做皇家奴,他是當今皇上的家狗,他只聽當今皇上的命令,三皇子想要使喚韓廣,遠遠不夠格。”

  “不過,韓廣能來,估計還是因為三皇子的娘當年對于韓廣的一些恩惠。這些事情說來話長,不過恩情這東西越用越薄,三皇子這次為了公主,算是下了大本錢,可見三皇子對您的重視程度。”

  “對我?是對我父王的重視吧!”靖公主冷笑一聲說道。

  章公公笑了笑道:“還不都是一樣?”

  靖公主隨后就不再說話,章公公袖著手在馬車車轅上,凝視韓廣逐漸消失的身影。

  許久后,章公公鉆回馬車車廂中,隨后整個車隊緩緩啟動,朝著夏國國都望京行去。

  數千年來,望京歷來都是皇都。

  不論朝代如何更替,只要是出現在這片土地上的朝代,都將皇都定在望京,可見此處風水如何。

  正是因為這座城池一直都是皇都,經歷了數千年的風風雨雨,戰爭修葺,不住的擴建,使得這座城有著越來越深厚的底蘊,哪怕站在遠處觀望,也能夠被這座城池的厚重歷史壓迫得呼吸沉重。

  方蕩在車隊中緩緩走向這座古都,眼瞅著這座城池越來越大,越來越高,方蕩的呼吸開始緩緩變得沉重起來。

  因為方蕩的仇人就在這座城池之中,想必在這座城池中的未來的某一天,他能夠重新遇到那個身穿三爪銀龍袍的男子。

  方蕩本來非常迫切的希望見到這個家伙,但是現在,方蕩卻覺得自己最好晚點見到他,因為方蕩很清楚,自己現在的實力還太弱小,不足以戰勝那個家伙,更不用說和那個家伙所擁有的強大力量相抗衡了。

  方蕩心中想著,心中忽然一動,猛的抬頭,就見望京上空盤伏著一條老龍,兇威赫赫,如同烏云壓頂遮掩了整個天空,那一雙碩大的龍目正瞪著自己,似乎隨時都要一口將方蕩吞下去。

  方蕩雙目瞳孔驟然收縮成針芒狀態,方蕩感到自己的一顆心都被攥緊了,一絲氣兒都出不來,動都動彈不得,以至于走在他身后的鴿子一頭撞在了方蕩的后背上。

  隨著被撞了一下,那老龍陡然消失無蹤,一切恢復如常。

  方蕩用力的揉揉眼后,再也看不到了,頭頂上明明是晴空萬里,那里來的烏云壓頂般的老龍?

  與此同時,方蕩耳中響起一個蒼老的聲音:“觀天之道,執天之行,盡矣。故天有五賊,見之者昌。五賊在心,施行于天。”

  這聲音方蕩相當熟悉,自從得到了奇毒內丹后,這聲音就一直在方蕩腦海之中徘徊,曾經使得方蕩厭煩無比,不過最近這聲音已經好久不曾響起了。

  這一次,比以往又多了一句話:“五賊在心,施行于天。”

  方蕩反復咀嚼這一句話,不過光是字面上的意思他都不懂,就更別說文字之中的含義了。

  方蕩此時想起自己還有一群不用白不用,自稱什么都懂的老祖宗,當即開口問道:“爺爺,觀天之道,執天之行,盡矣。故天有五賊,見之者昌。五賊在心,施行于天。是什么意思?”

  方蕩爺爺似乎正在睡覺,聲音有些迷迷糊糊的,打了個哈欠道:“這不是《陰符經》中的文字么?你問這個干嘛?”

  “奇毒內丹中的聲音告訴我的。”方蕩道。

  方蕩爺爺又打了個哈欠,不過這個哈欠打到一半就硬生生頓住了,“什么?奇毒內丹中的聲音告訴你的?是你爹的聲音么?”

  方蕩聞言一愣,仔細想了想后,搖頭道:“應該不是。”

  方蕩只聽過方文山的聲音一次,就是在那三爪銀龍袍的男子出現的時候,當時方蕩雖然聽到的是方文山憤怒至極的嘶吼,但那聲音遠遠沒有這么蒼老,這述說《陰符經》的聲音蒼老悠遠,似乎來自盎古世界,遙遠得叫人觸不可及。

  方蕩的爺爺聞言,嘆息一聲,似乎有些失望,久久之后道:“《陰符經》乃是一本上古奇書,究竟是誰所做,無人知曉,只知道是從一座道觀的墻壁上被發現拓印下來的,拓印之后,那道觀墻壁當即崩塌,磚瓦粉碎,一字不存,后來拓印出來的拓本幾經輾轉不知所蹤,外間流傳的都是些抄本,幾百年前也有不少人想盡辦法參悟陰符經內中的道理,可惜,《陰符經》雖然并不復雜,但從中得之一二的不少,得之三四的罕有,敢說自己得了《陰符經》五成的,從未出現過。”

  “不過,就算將《陰符經》研究了三四成,也并未給修行帶來多少好處,反倒有兩個鉆研《陰符經》一輩子的修士瘋癲了,后來有傳言說,《陰符經》拓本才是一字未改的版本,外間流傳的,都是錯版,要么是有心人故意更改,要么則是口口相傳中的畸變,總之《陰符經》全文只有三百多字,字字珠璣,若有一字之差則謬之千里,叫人瘋癲,也就不奇怪了,所以,久而久之,這《陰符經》也就消聲覓跡,世人罕聞了,不過你爺爺我涉獵很廣,這本書我還是讀過的。”

  方蕩的爺爺等了等,見方蕩沒有如他所料般的發出贊嘆的聲音,不由得情緒略微低落,他覺得自己在自己的孫子面前一點尊嚴都沒有,好不容易找到個事情能夠炫耀一下,卻如同對牛彈琴,方蕩完全沒有任何感覺。

  方蕩的爺爺繼續道:“所謂觀天之道,執天之行,盡矣。也就是說觀察天地萬物的運行規律,掌握其規律并按其規律去做,則天地陰陽動靜之道就全包括在內了。故天有五賊,見之則昌。則是說天地之間有五行之氣,五行相生順時而行,則萬物昌盛。至于五賊在心,施行于天,則是指了解和掌握了五行生克制化之理,合天而行。”

  “當然,關于這三句話的解釋,一個人有一個人的說法,正如同坐地望岳,坐在不同的角度就能看到不同的風景,眼前的山野就是不同的樣子,所以,你不必將我的解釋當成是唯一,你也可以自己琢磨一下內中的意思,或許你想的更貼切,畢竟寫《陰符經》的家伙不自己開口講解,旁人的見解都可以用瞎猜來形容。”

  方蕩點了點頭,對于爺爺的這句話相當贊同,這個世界上有多少人就有多少心思,一個人一個樣,沒有誰是誰的權威。

  方蕩用力的思索,想要借助爺爺的解釋來理解《陰符經》中的這三句話,以至于方蕩腦海之中滿滿的都是這三句話。

  這三句話使得方蕩覺得腦袋發脹,那種感覺就好似一次吃了太多的東西,肚脹如鼓,反胃惡心想吐一樣。

  方蕩甚至感覺有些眩暈,方蕩隱約覺得自己是聽到了自己不應該聽的,承受不了的東西,所以才會如此。

  方蕩想不明白,頭疼難受,只好搖頭驅散這在耳邊環繞不休的三句話。

  此時方蕩的衣角被拽動,方蕩緩過神兒來,發現已經隨著車隊到了望京城門口。

  城門前排起了老長的隊伍,都是等待入城的。

  方蕩看了看,有普通的菜農小販,也有華麗的馬車,都在老老實實的排隊。

  隊伍行進的速度很快,大約兩刻鐘,方蕩等人就來到了城門前。

  隊伍中的一名黑甲劍戟軍士上前,遞上文牒,守門侍衛看了看后僅允許馬車和靖公主的侍衛進入,三百黑甲劍戟軍士當然是不允許進入其中的。這里是望京夏國皇城,任何人都不得帶兵入城,否則以謀反罪論處。

  黑甲劍戟軍士們將公主送到這里,就算是大功告成了。

  隨后黑甲劍戟軍士們撤走,原地只留下靖公主還有章公公的馬車隨從。

  方蕩跟著馬車走進了這座千年皇都望京。

  方蕩還是首次見到這么擁擠的街道,這么熱鬧的城池,這里到處都給人一種熱火朝天的感覺,無論走到哪里都躲不開大街上的喧囂嘈雜。

  街邊上各種小吃叫賣,各種蔬菜果品生活雜物,應有盡有,叫人目不暇接。

  不過最吸引方蕩的還是街道上隨處可見的龍旗。

  一看到這些龍旗,方蕩就仿佛再次看到了懸浮在望京上空的那頭老龍,方蕩不由得抬頭看向天空,澄澈的天空毫無異樣。

  即便只是想一想,方蕩都覺得自己一陣陣的后怕,但卻找不到什么具體的原因,不知道自己在后怕什么。

  或許這就是鄭守等人口中所說的龍威。

  這些龍旗方蕩都仔細數過,上面的龍都是五爪,沒有一個是三爪龍,這叫方蕩略有些失望。

  鴿子等人也從未見過這樣的繁華,一個個腦袋來回亂轉,四處觀瞧,那一棟棟,足有二十米高的建筑使得他們目瞪口呆,這些建筑外面要么掛著一排排的燈籠,要么則拉著各色彩旗,裝點得格外熱鬧。酒肆紅樓,書院易所,當鋪糧行,都是他們從未見過的壯觀。

  隨著人流一路前行,四周慢慢變得清凈起來,章公公帶著隊伍來到了一座安靜的院落外面。

  這里是洪正王在京城中的別院,靖公主尚未嫁給三皇子,自然不能直接住到三皇子那里去。

  到了這里就等于到家了。

  鄭守等人開始收拾東西,方蕩當然也不會光看著,上前幫忙。

  靖公主此時從馬車上走了下來,看了一眼這座古樸的建筑,心情似乎低落到了頂點,沉默不語的走進了這座府邸。

  望京的土地寸土寸金,這里也一樣,另外,望京這個地方,不論你在外面是龍是蛇,到了這里都得盤著,低調。

  即便是洪正王也不敢在望京做得過分張揚,所以,這棟建筑規模不大,也就是比尋常富戶要寬敞一些。

  房間早就被看守這處宅院的幾個奴仆收拾好了,甚至連熱水都準備出來了,靖公主一路跋涉,路上條件極差,當然沒有機會痛痛快快的洗澡,所以這放在房間中的冒著滾滾蒸汽的浴桶著實叫靖公主陰郁的心情稍稍放松了一點。

  靖公主褪去身上的臟衣,露出一身凝脂,緩緩沉入霧靄沉沉的水中,褪去了堅強的外殼,靖公主一雙眼睛之中滿是迷茫和陰郁,未來的路對于此時的她來說,顯得格外艱難。

  一個身影緩緩走進靖公主的世界,那個叫做方蕩的家伙,十世大夫的子孫,一雙清澈透底猶如寶石般的眸子……

  “娘,我們回來了,你沒事吧?”

  瀑布邊,正在用鋤頭艱難的鏟著枯草之下的草根的母蛇蝎猛然直起腰來。

  這聲娘她無數次的在夢中聽到,無數次的睜開雙眼卻發現眼前只有一片漆黑,此時再次聽到這樣的聲音,母蛇蝎卻不敢回頭,她太想多聽聽苦兒、酸兒的聲音了,哪怕是在夢中也好,所以她不敢回頭,生怕一回頭,這個夢就破碎了。

  “娘,你在干嘛,你在挖草根?”丁苦兒的聲音艱澀的響起。

  母蛇蝎正閉著眼睛享受丁苦兒的聲音,此時她雙目微微一顫,這聲音怎么都不像是在夢中,如此真實。

  母蛇蝎緩緩的轉過頭來,心中祈禱,若真是夢,那就叫她看一眼丁苦兒、丁酸兒兩姐妹,只要看一眼她就滿足了。

  天可憐見,她竟然真的看到了朝思夜想的苦兒還有酸兒。

  母蛇蝎此時容貌大變,除了一雙眸子還稍稍有點碧綠色外,整個人完全變了模樣,那浮腫如鬼般的面容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消瘦的臉頰,和蠟黃色的面容。

  雖然母蛇蝎要比之前強上百倍,至少有了人形,但明顯營養不良,腰身都佝僂著,面黃肌肉。

  母蛇蝎被方蕩抽走了一身血毒,如同大病初愈,正是最需要營養的時候,但卻因為丁苦兒丁酸兒不在旁邊,加上冬天漫長,糧食短缺,無法補充到營養,所以身子恢復得極慢。

  母蛇蝎正恍惚著,丁苦兒還有丁酸兒兩個一下就撲進了母蛇蝎的懷中,抱著母蛇蝎痛哭不止。

  母蛇蝎此時似乎才覺得這是真的,不是做夢,母蛇蝎不由得伸手將兩女牢牢摟住,如同摟住了自己的生命,眼中淚花滾滾,她可是從未想過自己有生之年還能再見到這兩個女兒。

  母女三人抱頭痛哭,許久之后,母蛇蝎才喘了喘氣,問道:“你們怎么回來了?云劍山那幫家伙放你們回來的?你們應該在云劍山上好好修行才對,那是一條常人想都不敢想的登天大道。”

  丁苦兒伸手在母蛇蝎消瘦的顴骨處摸了摸道:“娘,你都瘦成這個樣子了,我們要是再不回來,你可咋過?”

  母蛇蝎聞言不由得一笑道:“傻孩子,你娘我離開了你們難道還活不成被餓死了?”

  丁酸兒將地上的一個破筐拿起來,里面全是稀稀拉拉的幾塊樹皮和草根。

  “娘,你就吃這個?這么冷的天,你就靠這個過日子?”丁酸兒泣不成聲的說道。

  母蛇蝎看了眼那個只有七八根樹根一兩塊樹皮的筐子,嘴唇蠕動了兩下后,終究說不出什么好的借口來,只能輕輕拍了拍兩女的肩膀。

  丁苦兒連忙將口袋中的饅頭取出來,雙手捧著送到母蛇蝎面前,丁酸兒則將身上帶著的咸菜肉干取出來,送到母蛇蝎面前。

  母蛇蝎喉結動了動,自從兩女被云劍山弟子帶走后,她還從未吃過一頓人吃的飯菜,她腿腳不好,下不了山,而她的房子里面根本就沒有多少糧食,母蛇蝎只能拖著沉重的身子,在冰天雪地中刨草根樹皮充饑,母蛇蝎已經做好了被凍死在這個冬天的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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