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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八十四章 三個層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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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奧爾加科茲洛娃深吸了一口氣,看了一眼距離她只有十多米的鋼琴,輕輕提了提深紫色的晚禮服的裙擺,走上了舞臺。

  畢業于柴可夫斯基音樂學院的她今年三十一歲,在職業鋼琴生涯上度過的時間已經有六年了。四年前,第一次站在這個舞臺上的她,與第一名僅僅差了不到兩分的差距,屈居亞軍。四年后的她,經歷了數十場音樂會和比賽的歷練,比起四年前更為成熟。作為自己職業鋼琴生涯中的一個夢想,爾加科茲洛娃對這次大師杯的冠軍志在必得,盡管她需要面對的對手都很強!

  作為一名鋼琴家,特別是在國際上已經有了一定名氣的鋼琴家,都是有著很強的傲氣的。所謂“文無第一武無第二”,藝術這東西和文學有相通之處,但凡是在國際舞臺上有一定地位的藝術家們,在自己最擅長的領域,都不會承認自己比別人差。

  科茲洛娃一頭金色的長發,有著白俄羅斯民族特有的如同奶油一般的肌膚,身材雖然有些微微發胖,但卻透著一股豐腴之美,外在形象非常好。

  走到鋼琴前,她先是向著評委、觀眾的方向分別鞠了兩個躬,隨即拉開琴凳,坐在了鋼琴前。

  雖然被排到第一個出場,在位置上有些不利,不過科茲洛娃并不在意。在這種專業的賽場上,名次對于成績的影響是微乎其微的。畢竟這些評委都是極為專業的評委,他們給出的成績是極為權威和公正的,不會因為選手的出場順序受到影響。

  在鋼琴前坐定,微微調整了一下呼吸之后。科茲洛娃將手伸展鋪開到了鋼琴上。

  短暫的停頓之后,左手輕微地在琴鍵上起伏著,帶起一串局促不安的和弦。

  李斯特作品,《梅菲斯特圓舞曲》。

  這是一首非常具有戲劇色彩的、充滿著不安、緊張的氣氛,同時也是李斯特鋼琴炫技作品中。非常有代表性的一首。盡管它在普通大眾和鋼琴初學者的耳中,并不那么熟悉,但幾乎每個職業鋼琴家都知道這首曲子。

  梅菲斯特是歌德劇作《浮士德》中的魔鬼,整首作品都試圖用尖銳的不和弦和弦、動靜強弱的對比,來描寫和刻畫這一形象。這種作品在普通人聽來,可能與通常意義上的審美觀有著巨大差異。因為這種偏抽象的、敘事性的音樂,給人的感覺總是有些奇怪。但它在演奏過程中對技巧的要求,卻是相當之高的。換句話說,這是一首純粹炫技的作品。

  四分之一決賽要求選手演奏時間不得超過35分鐘,所演奏的曲目中至少包含規定曲目一首。這首《梅菲斯特圓舞曲》就是規定曲目之一。

  科茲洛娃的演奏技巧非常熟練。她的雙手靈活地貼在鍵面上,每一次起伏都是非常輕巧,連音、頓音、跳音把握得非常到位,將這首需要用“時間”來表現音樂形象的曲子,演奏得非常完美。

  楚揚和許多選手一起,坐在主辦方為選手專門提供的等候室里。四分之一決賽需要三天的時間。楚揚在今天并沒有比賽安排,按照要求可以在酒店休息,不過他依然來到了現場。他想看一看。這屆的鋼琴選手中有沒有特別出色的,能夠達到他的標準的人,也算是為樂神門將來的組建提前發現“人才”。

  在這里要說一下楚揚選擇音樂人的標準了。在楚揚看來。并不是那些名氣越大的、技巧越好的音樂人,就越適合樂神門的人選標準。他看一個音樂人,更重要的是看他潛在的素質,通俗點說就是對音樂的“感覺”。楚揚覺得,對于音修士來說,有沒有“靈性”。有沒有一顆“樂心”是最為重要的。很多音樂人已經取得了很大的名氣,但在楚揚的看里。看到的是他們已經僵死的思維,對音樂本身缺乏熱情和靈敏的感知力。這樣的人即便是名氣再大,如果轉入音修這條路,也注定不會取得很高的成就。

  這一點,以現在華夏的流行樂壇最為明顯。楚揚看到,很多的年輕歌手、藝人,憑借著一到兩首歌大紅大紫,然后就到處參加節目、拍戲等等,看似很紅很火,但只從他們的音樂作品中就可以看得出來,他們對于音樂的感覺和理解是多么淺薄。這樣的人,就像是一汪渾濁的死水,看上去深不可測,非常唬人,實際上在真正懂行的人眼里,卻淺薄不堪。

  楚揚的身邊不遠處,坐著朗朗和另一位華夏女選手,叫杜靜的,也是曾經參加過李斯特大師杯的選手,不過后者沒有取得過名次,這一次估計是想要再搏一把。

  他們兩個人今天上午都有比賽任務,而且都安排到了上午。華夏這次參加比賽的一共有六名選手,在賽前的一個小型會議上,楚揚同他們都見過了面,不過除了朗朗,其他的幾個人楚揚都不是很熟悉。這只能說楚揚在以前真的沒有怎么關注過職業鋼琴這個圈子。

  像這個叫做杜靜的選手,楚揚也只是通過朗朗的介紹才知道,她現在在滬海的交響樂團擔任鋼琴獨奏,同時在滬海音樂學院任教,今年已經三十四歲了,職業鋼琴生涯也有十多年了。在國內介乎于一流鋼琴家與二流鋼琴家之間。她來參加李斯特大師杯,可不像朗朗和自己這樣,有人專門推薦,而是通過參加國際選拔賽,一路過關斬將才進來的。

  其實,能夠在那么激烈的選拔賽中脫穎而出,本身的水平和實力也不會差,但杜靜在國際鋼琴界卻沒有什么名氣,這就不得不說是鋼琴界的一種悲哀了。舞臺就那么大,“明星”就那么多,但擁有過硬技術和實力的鋼琴家一抓一大把。想要從眾人中脫穎而出,從“一流”過度到“頂尖”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除了擁有技術和實力之外,還需要一點點的個性與運氣。就像朗朗,你很難說他那種夸張的演奏方法是好還是不好,但毫無疑問這種演奏很奇特,很“吸引眼球”。而這就是他成功的因素之一。如果你說到技巧。說到苦練,他的確也做到了,但毫無疑問太多的鋼琴家同他一樣刻苦,甚至有人比他更刻苦,但他們卻默默無聞,只因為他們缺少了一些個性的東西。還有機遇。

  而像這種國際性的權威比賽,對于所有的鋼琴選手來說,就是一種機遇。在這樣的比賽上獲得一個好的名次,無形中就提高了自己的身價。身價提高了,接下來就會有更多的演出機會。就會有更廣闊的舞臺,也就有可能成為鋼琴界的“明星”、“大師”。這是一條必經之路,盡管很多鋼琴教育家都覺得,過多的比賽對于選手來說并非是一件好事,因為它使選手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比賽過程和名次上,缺少了對音樂本身的關注。但盡管他們這么說,參加比賽,取得名次。獲得聲望,依然是大多數鋼琴選手出人頭地的唯一出路!

  楚揚沒有同朗朗和杜靜聊天,他專注地看著這個俄羅斯女鋼琴家的演奏。她的演奏毫無疑問非常標準。也非常老到,挑不出任何的一點問題。這首《梅菲斯特圓舞曲》的曲譜,楚揚非常熟悉,可以說樂譜上的任何一點細節的標記,在她的手下都得到了很標準的處理。

  但正是這種無處不在的“標準”,使得這音樂本身像是流水線上下來的一件商品。變得毫無特色。如果用楚揚的標準來衡量,那就是缺少靈魂。

  一首鋼琴作品也好。或者其他什么音樂作品也罷,是作曲家本身思想的一種表達。這種思想可能是積極的。也可能是消極的,可能是高興的,也可能是悲傷的,可能是憤怒的,也可能是神秘的……這些情緒,通過聲音的高低長短,強弱連斷等手段表現出來。作為演奏者,需要用樂器來理解、再現作者當時創作的那種情緒,透過種種表面上的技巧,將音樂中最深刻的東西挖掘出來,這才是合奏的演奏家。

  而更進一步,則是要在這所謂的“音樂靈魂”之中,融入自己的思想,讓它成為“活”的東西。對于音修士來說,做不到這一步,就永遠也邁不進真正的樂道大門!

  而做到了這一步,也并不是代表了真正的入門,因為每個人的思想也是有深有淺,有好有壞的。思想境界的高低,直接決定了你對音樂的理解好壞,決定了你能將它升華到一個什么樣的程度。而神魂之力的境界,就是一個具體的衡量標準。

  如果用計算機的硬件標準來衡量,就會很好理解這個體系。舉個例子,比如對一首音樂作品的理解是一個求解圓周率的方程,當然求出的小數點位數越多,理解就越精確,這是前提。在這個前提下,自然是越強大的計算能力,求出的位數越多,如果把煉氣期的神魂之力比做用紙筆算盤構成的硬件計算系統,到了筑基器就是計算器,到了金丹期又升級成了計算機,接著是服務器,超級計算機……

  所以,神魂之力層次的提升,不代表對音樂的理解層次就越高,但它為理解到更高的層次,提供了一種可能,一種“硬件”上的支持。

  《梅菲斯特圓舞曲》的音樂還在繼續,已經演奏了十多分鐘,漸漸進入到了尾聲。整首曲子,楚揚聽得有些無聊,像這種除了技巧之外,聽不到一點對于作品本身的理解的東西,他實在是提不起興趣。

  第一首曲子結束之后,來自俄羅斯的女鋼琴家沒有起身,下面也沒有人鼓掌,因為大家都知道,她的演奏還沒有結束。

  每個人的演奏時間不超過三十五分鐘,在這樣一個時間段里,大約每個人可以演奏三到四首曲子,如果是簡短的小品之類的作品,可能會更多一些,但一般的選手都不會這么選,因為他們必須保證在這段時間里,有一首足夠長,擁有足夠份量的作品,以展示他們的技巧。

  一般人的思路是這樣的,先演奏一首規定曲目,時間大約占到總時間的三分之一到四分之一的樣子,接著演奏一首短一些的自選曲目,一般都是從超練中選一首。接著就是選一個比較長一些的獨奏曲。

  這個套路,基本上在這樣的比賽中已經形成固定模式了,在這種四分之一決賽中,每個選手都非常珍惜演奏的每一分鐘,因為四分之一決賽是淘汰賽制,一局定輸贏,出局了就失去繼續比賽下去的機會了。

  科茲洛娃的時間把握得剛剛好,三十四分鐘的時候,她結束了自己最后一首曲子的演奏。從鋼琴前站起身來,臺下立刻響起了一陣熱烈的掌聲。

  成績是當場打出來的,采取百分制,經過當場亮分之后,科茲洛娃又是一個鞠躬,隨即轉身走下了舞臺。她的成績還不錯,評委們給出的分數都在94到96之間,這個成績算不上絕對的高分,但卻是一個相當有競爭力的分數,大大提高了她進入半決賽的可能。

  緊接著第二個上場的是一位來自島國的男選手,名字叫做岡田一朗,他的身材矮小,留著一頭類似島國著名指揮家小澤征爾的卷發。他的雙手也比較小,看上去并不像是適合演奏鋼琴的手,但他的演奏風格非常靈活,輕快,這一點彌補了他先天條件上的不足。

  他演奏的第一首作品是《清教徒的回憶(貝利尼)》,這也是一首很生僻的曲子,同樣帶有敘事色彩。似乎很多參加這種大賽的選手,都喜歡選擇這種冷門生僻的作品。其實這里面也包含著一種心理上的博弈。畢竟生僻的作品,選手不熟悉,評委也不熟悉,就算是聽過,也沒有做過深入具體的分析,不像是《鐘》、《匈牙利狂想曲》、《鬼火》、《狩獵》、《追雪》等作品一樣,都被人快分析爛了,這樣的曲子,有無數的珠玉在前,演奏它們純粹是一件吃力不討好的事情。演奏得沒什么毛病是應該的,任何一小點缺點,都被會敏銳的捕捉到,隨即被無限地放大。

  岡田一朗的演奏中規中矩,沒有給人留下什么太深刻的印象。他的演奏結束之后,緊接著又有兩位分別來自米國和德國的選手登臺,上午的賽程過半的時候,終于輪到了朗朗。聽到主持人報出自己的名字,朗朗站起身來,轉身看著楚揚笑道:“我去了!”

  “恩,加油!”楚揚沖他點了點頭,伸出大拇指沖他比了比。

  朗朗整理了一下自己黑色的、帶有亮晶晶的小圓片的禮服,轉身輕快地向著賽場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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