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敬的各位領導,各位來賓,大家好!”
“金蛇騰舞辭舊歲,駿馬奔騰迎新chūn,在這喜慶吉祥的rì子里,我們在這里歡聚一堂,用歡歌熱舞來迎接chūn的到來!”
“這里是第三十三屆昌樂之chūn音樂會的演出現場,我是主持人嘉嘉!”
“我是濤濤!”
“我們給大家拜年啦!”
隨著舞臺zhōngyāng,兩位身著節rì盛裝的主持人一段開場白過后,“昌樂之chūn”音樂會的大幕徐徐拉開。
對于在網絡影響下,rì益多元化、甚至泛濫化的娛樂節目來說,一個縣級的文藝演出,并不是特別吸引人們的眼球。特別是對于那些已經被網絡上各種段子慣刁了口味的年輕人來說更是如此,基本上這種沒有什么名人的演出,很難吸引人們來看。
但在昌樂,chūn節前的一臺“昌樂之chūn”,卻已經成為了許多人過年的習慣,或許是因為這里的文化氛圍特別濃厚的原因,昌樂的老百姓更喜歡這種由身邊人表演的,能夠看得見摸得著的演出形式。
所以能夠容納將近一千人的文化宮小禮堂,此刻還是被人擠得滿滿的,甚至連過道上都有不少帶著小馬扎的觀眾。
一陣熱鬧的鑼鼓聲傳來,舞臺燈光全亮,一群身穿大紅衣服的舞者從兩側跑到舞臺前,恣意的扭起了昌樂特色的大秧歌。
這是音樂會的第一個節目,“歡天喜地過大年。”名字很俗氣,但卻很應景。
舞臺上二十多個舞者,跳得也很起勁,不時引得臺下觀眾們一陣陣的叫好。
在第八排的zhōngyāng,一字排開坐著七位評委,居中而坐的一人臉形清瘦,架著一副黑色細框的眼鏡,他的目光透過鏡片,落在手上的一張節目單上,臺上熱鬧的表演,卻絲毫沒有影響到他。
如果此刻有學習笛子的學生或是笛子愛好者在這里,一定會驚喜地認出他來。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華西民族樂團首席笛子,華西音樂學院客座笛子教授馬迪。
雖然馬迪在華夏的笛壇名氣不如那些前輩名家如陸松齡、王鐵錘等那么大,但他的演奏卻特色十足,在笛壇幾十年南北兩派涇渭分明、分庭抗禮的情況下,硬是獨辟蹊徑,以華西本地地方音樂“碗碗腔”為素材,苦心鉆研二十余年,獨創出“華西笛派”,其代表作《華西抒懷》、《趕牲靈》、《塞上風情》等曲子享譽華夏笛壇,更是廣為笛子愛好者所喜愛。
比起他的名氣來,他的為人卻十分低調,平易近人。這一點,從他可以來到昌樂這座小縣城,來為一場業余音樂會擔任評委就可以看得出來。
雖然華西音樂學院歷年都會按照慣例,過來一位老師給音樂會當評委,但像馬迪這樣級別如此高的評委,還是頭一次。正因為如此,這場音樂會昌樂也給予了足夠的重視,就像此刻,正坐在馬迪旁邊的一位四十出頭,身材微微有些發福的一位評委,不是別人,正是昌樂委常委,宣傳部長彭樂祥。由一位縣委常委親自陪同馬迪擔任評委,這樣的待遇,是以往任何一屆音樂會都沒有的。
正因為如此,參加這屆音樂會的演員們,一個個心里都十分興奮,想一想,如果能在這場演出中有出色的發揮,給這兩位評委留下深刻印象,那可是一件大好事。
“唔?居然有兩個一模一樣的笛子節目?”馬迪看了看手里的節目單,他的目光,落到了第五和第七兩個節目上,只見上面赫然寫著“笛子獨奏《牧民新歌》”,兩個表演者分別是馬燕和宋婉兒。
一般來說,在一臺晚會上,很少會出現兩個同類節目,更不用說是連曲目都一模一樣了,這種不合理的現象,讓馬迪有些奇怪,只是很快坐在他左手邊的文化館長陳金陶,就給他解釋了原因。
“昌樂之chūn”音樂會的節目采取的是選拔制,也就是說只要選手水平足夠優秀,打動了選節目的評委,就可以來到最終的舞臺之上。恰巧今年有兩名演員的笛子演奏的都很不錯,又是被不同的評委選中,這才好巧不巧地都站到了這里。至于曲目重復的問題,主辦方也征求過兩個人的意見,勸他們其中一個改換曲目,但兩個人似乎都很固執,不愿意換曲。所以最后也就只得這么定了下來。
聽到陳館長的解釋,馬迪有些啞然失笑,這種半是演出,半是比賽的音樂會,他還是第一次看到,倒是挺新鮮的。
兩個人演奏的都是《牧民新歌》,并沒有讓他感到太過意外。這首曲子實在是太有名了,從作曲家簡廣易六十年代的時候把它創作出來到現在,五十多年的時間里無數人演奏過它。這首充滿著濃郁草原風情的笛子曲,絕對是華夏笛壇的經典之作。
就連他本人,也很喜歡這首曲子,雖然在公開演奏的時候很少吹,但私下研究的時候,也花了一些功夫。
看看臺上的節目,已經到第四個了,這是一首男聲獨唱,《我像雪花天上來》,一首經典的美聲曲目。演唱者是個小伙子,長得胖胖的,戴著黑框眼鏡,頭發是那種很藝術的長發,整個人看上去很像回事。不過唱功一般,馬迪雖然不研究聲樂,但也能感覺到他發音有點緊,另外似乎氣息吸得太深了。
“好的,感謝汪輝為我們帶來的精彩演唱,接下來有請馬燕為我們帶來笛子獨奏《牧民新歌》”,主持人嘉嘉站在臺邊,臉上帶著親切的微笑報著幕。
馬燕聽到主持人報出了自己的節目,輕呼了一口氣,臉上浮起一個自信的微笑,輕步走到舞臺zhōngyāng。
微笑著鞠了一躬之后,馬燕不再說話,雙手持笛準備演奏。
音響里傳來一陣蒼涼的馬頭琴聲,伴隨著琴聲,馬燕雙臂輕抬,將笛子橫在胸前,輕輕吹奏起來。
《牧民新歌》的引子,一段充滿了草原風情的散板。
馬迪神情專注的看著臺上正在專注演奏的馬燕,臉上的表情波瀾不驚。
在他看來,這位選手除了服裝還算比較貼合這首曲子的風格之外,其他就再也沒什么了。
選手的水平顯然是業余的,氣息的控制很生硬,這段本該吹得很悠揚、輕柔的散板,聽上去實在是太亮了,太直白了,根本沒有那種含蓄的味道。
而且,幾個關鍵地方的特色三度顫音,出現的時機也不對,沒有表現出應有的意境。
很多人以為散板就是隨便吹吹,沒什么技巧,但真正懂行的人卻并不會這么想。散板,其實才是最考驗演奏者水平的地方,因為散板演奏出來不難,難的是把握住里面那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接下來的行板平淡無奇,只能說是順利演奏下來了。馬迪沒說什么,他準備聽接下來的小快板,這是一段連續的三吐,算是檢驗笛子基本功的一個地方。
伴奏一轉,突然變得熱烈歡快起來,笛子的演奏也變得更快,原來的連音變成了一個個跳躍的吐音。
之前沒什么表情的馬迪,此刻卻突然皺起了眉頭。
如果說之前的演奏差一點,他還能夠忍受的話,等他聽到這段吐音的時候,已經完全失去了聽下去的耐心。
吐音是最檢驗演奏者技巧的基本功之一,好的吐音,應該是清晰、圓潤、有顆粒感,可是此刻傳到馬迪耳朵里的笛聲,卻完全是另一種味道。
急促、混亂、節奏不穩,甚至有些快的地方直接把跳音變成了連音,這種蒙混過關的辦法或許可以騙過臺下不太懂的觀眾,可哪里逃得過馬迪這雙挑剔的“金耳朵”?
馬燕在臺上投入的演奏著,目光卻一直在臺下的一個人臉上停留。作為一個笛子專業畢業的音樂教師,她自然知道馬迪,也知道臺下就這一個大行家。她吹得好不好,別人或者只能聽個熱鬧,馬迪卻是能聽出問題來的。
馬迪的臉上沒有表情,馬燕吹得有些沒底。等到快速的吐音的時候,馬燕看到臺下的馬迪直接把頭低下去了,心里一沉,有些慌了。
接下來的演奏,幾乎全都是快速音符,因為心神有些亂,馬燕的演奏錯了好幾個地方,不過好在算是把曲子吹完了。
拿著笛子走下臺的時候,馬燕輕輕抹了抹頭上的汗珠,心里暗暗感慨著面對笛子大師實在是壓力太大了。本來想給馬迪留下個好印象,再等演出結束后找馬迪單獨聊兩句話,指點自己兩句,再趁機拍張照片什么的,現在看起來,怕是沒戲了。
看著那個在不遠處依然等著上臺的白衣女孩兒,馬燕嘴角浮起一抹不屑。那女的手里拿的明顯就是一地攤貨,用這種爛笛子還敢在馬迪大師面前演奏,真不知道是不是無知者無畏。
第六個節目很快進行完了,馬燕看著那個叫宋婉兒的女孩兒走上舞臺,心里有些奇怪。剛剛她居然都沒有試吹笛子,難道她就那么有信心?
她不知道的是,因為之前的一個小意外,宋婉兒心里,已經基本上放棄這次演出了。
“唉,吹成什么樣是什么樣吧。”宋婉兒看著手里這根黑不溜秋的一節紫竹笛,心里嘆了一聲,走上了舞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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