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子良被曲曉波的怒吼嚇懵了。
看到市委書記一行過來的時候,石子良還打著在曲曉波面前好好表現一把的如意算盤,沒想到剛剛還不動聲色的曲曉波會突然發起滔天的怒火。
石子良的臉一下子變得蒼白了起來,嘴唇蠕動了幾下,不知道該怎么回答曲曉波連珠炮一般的提問。
縣委書記陸進的目光也已經變得冰冷。雖然曲曉波在場他不好說什么,但已經在心里給石子良判了死刑。曲書記明顯非常關照這個天恒礦業,不但從市里戴帽撥款下來為天恒礦業修路,這次來縣里視察也不忘要到企業來看看,就已經很說明問題了。
這個不長眼的石子良居然來找天恒礦業的麻煩,而且竟然把方揚給銬起來了。
方揚上次大鬧南浦縣的情景陸進依然歷歷在目,那次只是因為周平給他們投資使了絆子而已。而這次南浦縣的警察竟然直接把他給銬了,陸進不敢想象這個背景驚人的年輕人會爆發出怎樣的怒火。
一旁的石可也被嚇了一大跳。
但是這次的聯合檢查就是他牽頭的,石子良已經被曲曉波問得啞口無言了,這個時候他只能硬著頭皮站出來解釋了。
“曲書記,請您聽我解釋……”石可目光閃爍地說道,“我們接到群眾舉報,天恒礦業存在重大安全生產隱患,因此我組織了公安、國土、安監、城管等部門的同志到礦區來進行了安全檢查……”
石可說到這里的時候,偷偷地觀察了一下曲曉波的臉色,見他并沒有什么表示,于是繼續說道:
“開始的時候他們還算配合,但是當檢查組查出不少問題之后,天恒礦業的態度就開始惡劣起來了,當我們提出讓企業暫時停產的要求時,這位方總更是惱羞成怒,開始辱罵執法人員,進而甚至還動人,所以我才命令石副局長對他采取了強制措施。”
石子良這才回過神來,連忙說道:
“是的是的,曲書記,的確是窮兇極惡啊!所以我們才會采取斷然措施的!”
石可睜著眼睛說瞎話,他寄希望于能夠暫時糊弄過去,只要過了這一關,把方揚身上的手機收繳上來,銷毀了證據之后,他認為憑借自己在南浦縣的地位,方揚是絕對威脅不到自己的。
到時候是非黑白還不是任由自己去說?
石可卻沒有注意到,一旁的縣委書記陸進臉沉得都快滴出水來了,而了解方揚“光輝事跡”的那些縣委常委們,一個個看向石可的目光都如同看著一個死人。
不過石可初來乍到,而且行事作風也頗為張揚,不是很討縣委常委們的喜歡,因此也沒有人愿意在這個時候冒著被曲曉波批評的危險出言提醒石可。
方揚此刻已經坐了起來,不過他依舊沒有站起來,只是坐在地上,手中明晃晃的手銬顯得非常刺眼。陸進幾次都差點忍不住走過去解開手銬,只不過曲曉波一直沒有發話,陸進也是不敢造次。
曲曉波看了看有些狼狽的方揚,眼中的憤怒一閃即逝,他不動聲色地問道:
“石副縣長,那依你看,這件事該如何處理呢?”
同樣是叫“石副縣長”,剛才方揚這么叫,石可就覺得仿佛受到了巨大的冒犯一般,而曲曉波這么叫,卻讓石可甘之如飴,他連忙挺了挺胸,只不過身材肥碩的他更多的是把大肚腩挺了出來。他一臉正氣凜然地開口說道:
“曲書記,我認為這種歪風邪氣不可漲!仗著自己有點錢就可以對公職人員大打出手,這還了得嗎?所以我建議將打人者移交司法機關處理!
另外,我們這次檢查中也發現了許多重大安全隱患,這家企業承包礦山本身就存在很大的問題,我查過相關合同文本,價格低廉得令人發指!我們有理由懷疑當時簽訂合同的時候,個別領導存在以權謀私的情況,所以我認為礦山的開采權應該收回縣里,重新尋找投資商!否則國家的損失也太大了嘛!”
石可這番話說得連他自己都有點佩服自己了,他認為這是拿住了天恒礦業的命門了!卻沒有看到一旁的陸進臉已經越來越黑,簡直跟鍋底一樣了。
石可看到的合同上,與方揚等人簽字的是一位現在已經退二線的副縣長,當時他是臨時代替灰溜溜回省城的周平分管這一塊工作。于是他就想當然地認為方揚就是找了那位退二線的副縣長的關系才能低價拿下礦山的。
一個已經退下來的老頭子,還能泛起什么風浪不成?石可自然是不會把他放在眼里的。
他沒想到的是,實際上與方揚和楚小白等人談合同,并且拍板這一切的正是一旁的縣委書記陸進,只不過按照程序,讓分管領導簽合同罷了。
他這么說等于是在影射陸進在這個投資項目里收受了好處,雖然陸進知道曲曉波肯定是不會聽信的,但他依然把石可給恨上了。
石可渾然不覺自己已經被縣委書記記恨在心了,依然充滿期待地看著曲曉波,他微微弓著背,仰著頭看著曲曉波,等待聆聽曲曉波的重要指示,那樣子要多滑稽有多滑稽。
曲曉波面無表情地看了石可一眼,目光中沒有絲毫的情緒波動。
該問的問題都已經問完了,曲曉波心中已經有了初步的判斷,這個副縣長目光閃爍,而且上來就給方揚扣上大帽子,一群明顯是地痞流氓的家伙,愣是被他說成了國家公職人員,一看就是心里有鬼。
曲曉波微微點了點頭,石可大喜過望,以為曲書記終于被自己說服了,連忙上前一步,湊近了曲曉波以便于更好地聆聽訓示。
沒想到曲曉波卻邁步向前,徑直朝著方揚走了過去。陸進等人也紛紛跟上,沒有一個人拿眼角掃一眼孤零零地站在那里的石可。
曲曉波臉上露出了一絲和藹的笑容說道:
“小方,沒想到我們竟然在這種情況下見面了。”
小方?
石可和石子良見曲曉波這么隨意地與方揚說話,頓時感到了一陣不妙。
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對勁啊!
曲書記似乎跟這個方揚很熟悉呢!
石可感覺到自己的脊梁骨上傳來一陣涼意,胖乎乎的臉上頓時變得汗津津的。
曲曉波都主動上前來了,方揚自然不能再賴在地上了。他麻溜地站起身來,向曲曉波展示了一下手銬,然后笑著說道:
“曲書記、陸書記,我要多謝你們的救命之恩哪!兩位要是再晚來一步,我可就成為階下之囚了!”
見方揚提到了自己,陸進終于有機會說話了,他大聲說道:
“石子良!還不快把方總的手銬解開?”
石子良渾身哆嗦了一下,他看了一眼石可,兩人都從對方眼神中讀到了一絲絕望。他不敢怠慢,連忙走上前去,掏出鑰匙來要給方揚解手銬。
方揚卻把雙手舉得高高的,冷冷地看著石子良說道:
“石副局長,我剛剛就跟你說過了,這手銬給我戴上很容易,但要想解開的話,就沒這么簡單了!”
石子良氣得老臉通紅,可是曲曉波和陸進兩位大佬就在旁邊,他也不敢發作,只得尷尬地站在那里不知道該怎么辦。
曲曉波清了清嗓子,有些不自然地說道:
“小方,還是先把手銬解開吧!你有什么委屈盡管和我講,無論是誰膽敢違法亂紀的話,我都會毫不留情地處理到底的!”
“既然曲書記都親自指示了,那我肯定要執行啊!”方揚笑著說了一句。
然后一閃身就來到了石子良身旁,手銬絲毫不能影響他的靈活性,只見方揚舉起兩只手,飛快地在石子良臂彎處的麻筋上敲擊了一下,石子良在完全沒有反應過來的情況下,只是覺得手臂一麻,抓著鑰匙的手不由自主地松開了,方揚腳尖靈巧地一挑,那把鑰匙就飛了起來。
輕松地伸手抓住鑰匙,為自己解開了手銬,方揚將手銬與鑰匙隨手往地上一扔,然后對曲曉波說道:
“曲書記,我先給您聽一段錄音吧!”
石可聞言,頓時臉色煞白,整個人不受控制地癱倒在了地上。
沒有人去注意這個胖豬一般的副縣長,大家都把注意力集中到了方揚手中的iPhone4S上了。方揚輕輕地一按播放鍵,剛才他與曾建標的那段對話立刻就被播放了出來。
“為了請石縣長出手,我送出了淺水灣的一套房子……”
“犯法的事情還多著呢!誰管啊?”
“你們運石材的車也是我派人攔的,人也是我叫人打的!有本事去告我啊!”
聽著曾建標那囂張跋扈、肆無忌憚的聲音,曲曉波云淡風輕的臉上也漸漸泛起了一絲怒意。
但凡是與仇東華親近的干部,政治上多少都受到仇東華的影響,有一定的潔癖。駱志愷是如此,曲曉波也一樣,他最恨就是貪污腐敗的干部了。
而這位石副縣長竟然跋扈到這種地步,港島一整套的房產都敢直接收下,甚至還親自帶著多個部門的工作人員,為私人充當打手,這讓曲曉波無比憤怒。
“簡直觸目驚心!我們有些同志是爛到根子里了呀!”曲曉波痛心疾首道,“口口聲聲說自己是人民的公仆,私底下卻做著男盜女娼的勾當!簡直是無恥之極!”
陸進在一旁也感到老臉通紅,石可雖然剛調來不久,但怎么說也是縣政府班子成員,也是在他陸書記領導下工作的。如今南浦縣出了這樣的腐敗分子,陸進也是感到臉上無光。
曲曉波冷冷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