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更衣室里,榮光總算從隊友們的擁抱慶祝中脫身出來,大家也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就在這個時候,盧加諾突然從座位上站了起來,穿過了更衣室,走到了他對面雷納爾多的面前。
雷納爾多正在低頭整理自己的球襪——其實這是一個掩飾他尷尬的動作,看到大家都在祝賀榮光的進球,對他的額表現羨慕不已。
他覺得很尷尬,按理說這球是他助攻的,他最應該上去和榮光擁抱的。
但是他一直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無動于衷。
為了掩飾他的尷尬,他把兩只鞋子的鞋帶解開了又系上,球襪更是拉到膝蓋上方,又挽下去。
低著頭的他注意到自己的前面多了一雙腳。
他愣了一下,然后多少猜到了一點,于是他慢慢地直起身子抬起頭。
站在他面前的是球隊的烏拉圭中后衛盧加諾。
這位年紀不大的中后衛在更衣室里卻是出了名的直脾氣,他雖然是一個外鄉人,卻不怕得罪誰。當然了他往往都是幫理不幫親的,所以大家對他也沒有什么私人恩怨。
因為他每次都站在了道理的一方。
就是這個人,現在是雷納爾多最不想碰上的人。
他那不好的預感越來越強烈了。
盧加諾走到雷納爾多面前,卻一言不發地盯著他,這一幕也引起了其他隊友們的注意,他們紛紛停止了交談,扭頭看過來,更衣室里突然變得安靜下來 榮光也看了過來。
“雷納爾多,你是不是該對你上半場的表現做出一個解釋？”
盧加諾這話一出口,就讓更衣室里的氣氛陡然變得凝重起來。
雷納爾多看著盧加諾,半晌之后他咧嘴一笑,攤開手聳聳肩：“我不明白你在說什么啊,盧加諾。”
“別裝傻了,你知道我在說什么,還是說你非要我把話說得那么明白？”盧加諾哼道。
隊長門將切尼從中嗅到了火藥味,他站起來本想要阻止盧加諾和雷納爾多的。
可是猶豫了一下,他又坐了下來。
于是更衣室里就依然是盧加諾和雷納爾多在對峙。
“對不起,如果你沒什么事情,可以別打擾我嗎？”雷納爾多給自己戴上了耳機,打算聽音樂。
可是他剛剛戴上,就讓盧加諾伸手一把拽了下來。
“你于什么”雷納爾多捂著被扯痛的耳朵喝道。
“三次傳球上半場你給榮三次傳球你傳的那是什么？”但盧加諾的聲音比他還大。“第一次榮跑到位置的時候你不傳,你等榮跑越位了你再傳第二次,你故意大力把足球踢向榮,迫使他停球失誤。第三次,你故技重施,但是可惜……這次榮表現出色,不僅控下來了球,還進了球”
“你在胡說什么,盧加諾？我那是在給榮制造機會,你看我上半場不是助攻了他進了一球嗎？那個球多么漂亮？要是沒有我的傳球,榮能打進嗎？要不然你們問榮”說完,雷納爾多轉身看向榮光。“你們問問,那球是不是我助攻給他的？”
大家的目光便跟著轉向了榮光。
就連雷納爾多也在看著榮光。
榮光愣了一下。
他錯愕是因為雷納爾多竟然白癡到了這種地步,這是送上門來讓自己吐口水嗎？
或者他以為自己心地善良,就因為這一腳助攻原諒他此前針對自己的那些言談舉止,兩個人便化戈為玉帛？
于是他笑得很純良憨厚,看起來真像是一個大山里走出來的沒什么心機的淳樸少年。
看到他的這個笑容,雷納爾多的眼中有光在閃爍——似乎有戲啊 只要榮光承認這是自己的助攻,那盧加諾也沒什么理由為榮光出頭了。
這也確實是自己的助攻,誰能否認？
“不是。”
榮光憨笑著否認了。
雷納爾多臉上的表情凝固了。
更衣室里的其他球員們也愣了一下,隨后響起了“撲哧”一聲。
是巴普蒂斯塔。
雷納爾多急了,他從座位上跳了起來,指著榮光：“你小子不能忘恩負義啊那分明是我給你的助攻技術統計上都會同意我有一個助攻你怎么能夠矢口否認呢？我知道你對我有意見,但是私人恩怨歸私人恩怨,為了球隊大局考慮……”
榮光打斷了他的滔滔不絕：“考慮個屁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你就這驢樣,撅個屁股我就知道你要拉什么屎進球是我的功勞,從停球到射門,都是我的和你有個屁的關系啊？你少為自己臉上貼金”
“你技術統計上……”雷納爾多沒想到榮光真的能夠翻臉不認人,而且撕破臉的速度比他跑得還快……他一時間有些詞窮。
“技術統計算個屁,我說了不是你的助攻就不是你的”榮光把臉一抹,就六親不認了,開始耍賴皮。
媽的那么爛的傳球,本來老子有機會接球之后直接進禁區的,就是因為你的狗屁傳球,才讓老子花費了更多的時間來停球,最后陷入包圍。要不是我急中生智的話,這次進攻不力的帽子十有就是要扣在我頭上的。到時候在更衣室里你可就不是這么說的了……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想做什么？我他媽是學歷低,我智商不低 雷納爾多沒見過這么不要臉的,他都被氣昏頭了,轉頭找隊友出來主持公道：“你太無恥了我在上半場的表現,你說了不算。讓大家給評評理,我在上半場難道不努力？我絕對沒有專門針對他”
他求助地看向了自己的隊友們。
他希望有人可以站出來聲援他。
但是沒有。
大家就只是看著他,卻誰都沒吭聲。
最后他看向了卡卡。
“主不允許我說謊。我想你自己心里是很清楚的,雷納爾多。”卡卡猶豫了一下終于開口說道。
他這句話就像是壓垮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
盧加諾低沉的聲音再次響起。
“怎么,你難道還不想給我們一個解釋嗎？如果不是榮,這場比賽我們可能就輸掉了。常規賽打的那么好的球隊,就因為你的私心,在季后賽第一輪就被淘汰出局。你覺得很好玩是不是,雷納爾多？”
雷納爾多環顧更衣室四周,才發現他已經眾叛親離了。
“你們這是怎么了……為什么要這樣針對我？”
他喃喃道。
盧加諾說道：“因為我們都不想在這里就停下來,我想要拿全國冠軍。”
“我也想。”巴普蒂斯塔雙手環胸,站了起來說道。
“很抱歉,雷納爾多。雖然我已經拿過了,但我也還想拿全國冠軍的。”里卡迪尼奧也站起來說道。
“今年是我們最好的機會了,我實在是不想放棄這個榮譽。”球隊的邊后衛,在上半場因為防守羅比尼奧,給了桑托一個點球的古斯塔沃·內里也站起來說。榮光的進球卸下了他心上一直壓著的大石頭,令他得到了救贖,他自然要感激和支持榮光。
還有些人沒說話,但是他們看向雷納爾多的眼神已經說明了所有問題。
就在這個時候,球隊的主教練奧斯瓦爾多·德·奧利維拉推門而入,在他身后跟著進來的是盧卡斯·薩頓。
盧卡斯·薩頓再進來之后,便沖榮光擠了擠眼睛。
當雷納爾多看到這位青年隊球員的時候,面如死灰——他已經很清楚自己的下場了。
“下半場,你不用繼續出場了,雷納爾多。”
奧斯瓦爾多的宣判很簡單。
但就是這么簡單一句話,便抽光了雷納爾多的所有力量。
他身體晃了晃,然后頹然坐回到了板凳上,低著頭,一言不發。
所有人,從球員到教練,都拋棄了他。
可他做錯了什么？
看不爽一個人也有錯嗎？
一個菜鳥一個來歷不明的菜鳥,就這么輕易奪取了你們的全部信任？
可你們都忘了嗎？他是一個缺乏經驗的菜鳥他雖然可以在這場比賽中充當救世主,可誰知道什么時候他又會成為炸毀你們的炸彈呢？
你們就這么信任他,把他和卡卡相提并論,給他重要的戰術地位……你們就這么相信一個連一年都沒有踢滿的菜鳥能夠帶給你們冠軍榮譽嗎？
雷納爾多真是昏了頭,他忘記了,這個菜鳥在他進入足壇四個月的時候,就已經給他們帶來了一個冠軍榮譽——最后一屆里約－圣保羅錦標賽的冠軍。
當下半場開始的時候,大家有些驚訝地發現剛剛扳平比分,形勢一片大好的圣保羅竟然率先做出了換人,在中場休息的時候他們就進行了人員上的調整 原本的中鋒雷納爾多坐在了替補席上,而代替他出場的是一名年輕陌生的面孔。
“這是……這是盧卡斯·薩頓。一名十八歲的年輕球員,此前一直在圣保羅各年齡段球隊中效力。這是他第一次代表圣保羅參加一線隊的比賽……司職中鋒,沒有入選各級國家隊的記錄。”
卡福瑞不愧是資料收集詳實的解說員,很快就報出了這個陌生面孔的基本資料。
榮光是唯一一個讓他在整場比賽中都沒報出基本資料的球員,雖然其實他當時已經掌握了榮光的資料。但是那個資料太駭人聽聞了,小心謹慎的卡福瑞沒敢播。這也成為了他解說生涯唯一的一個黑歷史……
和榮光比起來,盧卡斯·薩頓的職業生涯就稀松平常……不,或者說叫“正常”多了。
看到這個換人,大家都很意外。
為什么要把雷納爾多換下來？上半場他剛剛助攻榮光打進了扳平比分的進球啊……
電視轉播鏡頭也明白大家的這種疑問,于是給了坐在替補席上的雷納爾多一個特寫鏡頭。
特寫鏡頭中,雷納爾多蜷縮在椅子上,雙眼無神地盯著球場,就像是這場比賽已經和他沒什么關系了一樣。
事實上,不僅僅是這場比賽,接下來所有的比賽都已經和她沒什么關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