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七八章 孟衍多少有些傻眼，這可不是自己所預期的結局，一個那么輝煌的科技文明，最后居然毀在機械上，這事也未免……
但深思一層，又覺得這結果也不是沒道理，玩技術的匠師，最終死在自己作品手上，這與其說是詛咒，都已經快變成匠師的宿命了，在這種前提下，那個文明以這樣的方式終結，也沒什么好意外的。
“其實你該覺得慶幸了，如果那邊沒有毀滅，想抽取那邊的能量化不竭之能，勢必受到阻力，屆時依照系統設定，就會自動轉為吸納這個世界的能量，嘖嘖，那時可就不好看了。”
獨孤天行道：“你要記著，最聰明的能量使用原則，就是平衡、永續，想要玩竭澤而漁的傻瓜，苦果終究會在別處顯現……從芯片中的經驗看來，過度榨取天地能量的后果，就是和西域差不多的環保問題，最后搞到不適人居，能住下來的都不是人了。”
一面說，獨孤天行身上冒起了紅光，璀璨的赤芒，近似火焰，在身體各處冒出，或明或暗，亮度比較高的地方，火焰直接把身體燒出一塊洞來。
火焰不只燒掉了身體，也燒去了偽裝，本來誅仙箭從頭頂射穿，原來那全是偽裝，自始至終，這支箭都是透胸而過，閃著亮光的紅血，不住從心口流淌，怎么都停不下來。
“不能不承認，一飲一喙，俱是天定，逆反不得。”獨孤天行笑道：“這話從前我不信，現在看來還是有些道理，原本我還希望。能夠多留點時間陪你到最后……”
沒讓父親說下去，孟衍陰沉著表情打斷，“現在該怎么辦？”
“唔。好問題，這段時間我也不斷想過。以你個人的力量，斷無可能獨撐大局，除非能引來其他神魔之主的奧援，換句話說，你必須……”
“誰還管這個啊！”
孟衍抓著父親的雙肩，臉上不知何時淌滿淚水，神情異乎尋常地激動，“我關心的是。我要怎樣才能救你？你就快死了！我該怎么做才能讓你……我不想再看你死一次，你不可以死的，老爸！”
不管平時在人前多自負，多不可一世，在這一刻，孟衍覺得自己再也堅強不下去了，什么強者的尊嚴，全都不重要，只要能讓這個男人繼續活下去，自己舔地板、吃屎都可以……
站在大老遠外。金明姬捂著自己嘴巴，不敢發出聲音，打擾這兩父子的對談。一雙明眸早已充滿淚水，雖然不敢靠近，卻也不愿移開目光，想看著這一幕直到最后。
聽見兒子的叫喊，獨孤天行一怔，繼而露出寬慰的笑容，卻搖了搖頭，“兒子，你有這份心。老子我已經很安慰了，但人力有時而窮。能修補神魂的技術，或許將來會被開發出。可眼前是沒有的，這支誅仙箭，確實有著不凡的殺傷力，蝕滅神魂，如果不是我一直秘密取用夢火抵抗，早就撐不住了。”
手一指，獨孤天行撤去偽裝，孟衍這才看到，陰陽反應爐一直發出火線，連結到父親的身上。
醉生夢火能夠滋益神魂，是誅仙箭傷害之下，最有可能治療的手段，而當這個手段都失效，就代表一切都已無可挽回了……
這件事，兩父子彼此都知道，而看著兒子的表情，獨孤天行苦笑道：“早知結果是這樣，當初就直接和你說了，起碼你不會一直覺得，自己的老子不負責任，拋下你不管……我從沒有拋下過你。”
“現在說都晚了啦！誰讓你那么無聊的？直接報名字說身分會死嗎？偏要故弄玄虛，說什么系統精靈，你以為化裝舞會很好玩嗎？現在完蛋了啦！”
孟衍越說越惱火，差點就一腳踢過去，不過，有七成是演技，因為如果不表現出憤怒的模樣，自己所能做的，恐怕就只有站在這里，不停地哭泣，表現著軟弱與無能。
“……這是教育啊，如果一開始就說明是你老爸，你說不定就會懈怠，想要依賴，這可不利你行走江湖，早晚你是要靠自己的，相形之下，一個幫助你，卻又時時刻刻讓你抱持警惕的對象，對你更有助益，起碼你學會了怎么做人……相信我，如果我老爸有機會教我東西，我超希望他能指導我這個。”
獨孤天行道：“你與我預留的分靈碰面時，我本來想出來做個說明的，但一直沒說，那時反而不好說了，然后就拖到現在了……想開一點，與其要一個不負責任、屁也不干的活老爹，一個肯為你付出的死老爸好多了。”
故作輕松，獨孤天行盡量維持笑容，但兒子還是一直哭喪著臉。
雖然知道父親說得沒錯，但在心里，孟衍覺得自己愿意付出一切代價，只要父親好好活著。
“……這十幾二十年，我在芯片里面，學習那個世界的知識，順手改造芯片本身，整個改造程序已經大致完成，在后頭將來的戰斗里，它能成為你最堅強的靠山，但記得別太依賴。”
獨孤天行苦笑道：“最后的結果，是有些遺憾，但最后能夠保護到你，我覺得很安慰，你成長的速度很快，比我當初更杰出，又沒犯我犯過的錯……你讓我非常驕傲。”
說著，獨孤天行身上的火光轉熾，一下就燒掉了他半個身體，余下的部分也變得形影淡薄，孟衍大驚失色，一步搶上，卻見父親舉起他僅余的一手阻止。
“別！做點聰明的事，這支誅仙箭，讓我有了一個想法，反正中箭后拔不出，我趁機進行改造，現在已經完成，說不定，這回你就要靠它了……”
一面說話，野火一面在身上延燒，好不容易把話說完，整個身影已經淡薄得近乎消失，孟衍聆聽著父親的交代，心痛如絞，忍不住沖上去。
“老爸，你……”
“對了！”
有些失神的獨孤天行，一下清醒過來，拋出了最后的交待。
“將來回三月山，告訴你母親，與她的事，我從來沒有后悔過……”
話未完，一聲金屬“匡當”的落地碰撞，誅仙箭掉落在地上，而獨孤天行的身影，卻是永遠地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