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我們目光暫時從歐洲離開一小會兒。(TXT)
中東農墾二師的食堂里,賀老六端著盤子剛坐下,坐在他對面的狗二蛋就問了:“六爺,我們什么時候去歐洲打仗啊?”
賀老六抬起頭,瞥了二蛋一眼:“怎么,安生日子不想過,這就趕著去打仗送死啊?”
“不是,我說六爺,我們在這里過得那么好,還能把婆娘接過來,都是托了林先生的福啊,總得講究一個知恩圖報吧?”
賀老六往嘴里塞了一筷子駱駝肉,慢條斯理的嚼著,沒回答。
這時候其他人開始應和二蛋的話:“對啊六爺,這歐羅巴都開打兩年多了,你說林先生怎么還不把我們調到歐洲去啊。”
賀老六咽下嘴里的東西,抬頭瞥了說話人一眼,吊起眼睛反問道:“怎么去?海路被英國人封鎖著,陸路隔著土耳其和那什么干半島,你倒是給我一個法子去歐羅巴啊。林先生要我們在這里打白帽子,種田,我們就在這里打白帽子種田,林先生做這些事情都有他的打算的,做好這些就是報恩,懂不懂?”
賀老六說完又低頭要繼續吃飯,卻突然發現士兵們似乎不是很心服的樣子,就再次抬起頭,瞪了他們一眼說:“怎么著,你們覺得自己比林先生還要聰明,還要那什么,我想想,高瞻遠矚!你們比林先生還高瞻遠矚嗎?”
農墾部隊有文化夜校,賀老六最近幾年也是讀了一些書,會用成語了,所以時不時就要這樣賣弄一下,只不過畢竟那么大的人了,文化方面的學習能力比不上初生牛犢們了,因此經常這樣打磕巴。
他的部下也習慣了,沒人在意賀老六的磕巴。
狗二蛋還是沒想通:“現在白帽子都給我們趕到大漠那邊去了,我都快兩年沒對他們打過槍了,整天就光是種田種田,這能種出什么來啊?”
“你!”賀老六剛開口卻猛然發現沒什么可以說的,畢竟他自己其實也想不太通為什么歐洲都打成那樣了,林先生還讓他們在這里整天種田墾荒,“你等著!我喊政委來開導你!”
接著賀老六就抬頭尋找政委的身影,他沒費什么力氣就找到了。TXT。
“希賢!”賀老六大聲呼喚著政委的名字,“這邊這邊,過來一起吃嘛!”
于是矮個子的政委立刻端著盤子來到賀老六的桌子旁邊,把盤子往桌上一放,隨后掏出一個小紙包,打開把里面的紅辣椒倒了幾根在桌上。坐下以后,政委先空口啃了一口辣椒,這才扭頭看著賀老六問道:“怎么了,這么急著喊我過來。”
“來來,你跟這家伙說說,我們為什么要在這里種田。”
“啊,”政委恍然大悟,順著賀老六的手指看去,對上狗二蛋的目光時說,“啊,我記得你,夜校的時候就你能來事。你叫……我想想,古爾丹!”
“那是我洋名,”二蛋對政委咧嘴一笑,一股子憨氣,“一般大伙兒都叫我二蛋。”
“二蛋啊,我跟你說林先生在我們這個地兒,那是在下一盤大棋。我們在這里屯田,就是在這里扎根,之前讓你把你家里老小還有婆娘接來,就是為了讓我們把根在這兒落下。之所以要在這里落下根,那是因為這兒有石油。”
“政委,你說的這些夜校里都講過了,我現在就納悶,為什么我們不去歐洲幫忙打仗,卻在這里種田。就算海路不通,陸路遙遠,我們可以走過去嘛,土耳其不是和我們會盟了嘛,從他們國土上過一下又不是什么大事兒。”
“確實,要去歐洲不是沒有辦法,但問題是,林先生現在并不需要我們去歐洲助戰。從我得到的消息看,歐洲的戰事進展順利,鋼鐵姬的日子,那是兔子尾巴,長不了了。(TXT)所以現在,我們在這里做好防務,認真屯田才是林先生希望看到的。要知道,現在我們沒有辦法從家鄉繼續運輸兵力到這中東地方來,鎮守和建設這塊珍貴的殖民地就只能靠我們了。等林先生打完了歐洲的戰事,騰出手來之后,我們還有的是仗打,英國還占著隔壁的波斯高原,我們大概要和那里的英軍和波斯王打上一場,到時候啊,就怕你腿軟動不了!”
“我才不會呢。”狗二蛋皺起眉頭,“識字我可能不在行,但沖鋒打仗我行。”
“不但要沖鋒打仗行,還要能種地,我們能在這里站穩腳跟,全靠種地屯田。”
狗二蛋點點頭,不再說話。
而這時候,賀老六已經狼吞虎咽的吃完了。
政委看著賀老六,笑著說:“我說老賀,你偶爾也去一下軍官席吃飯啊,你好歹也是團長,師里的中層主官,總不理同僚也不太好吧?”
“我不行,我一粗人,你們聊天我插不上話。”賀老六搖搖頭,“我還是跟這幫人一起吃好,自在,坐你們中間我憋得慌。”
“那偶爾晚上也……”
“我還要上夜校呢。”賀老六說著拿著空了的餐盤站起來,“你們慢吃。”
說完他就向食堂外面走去。
把餐盤塞進門口的回收箱后,賀老六出了食堂,用力伸了個懶腰。
在他面前,農墾二師的農墾區綠意盎然,波光粼粼的“小長江”農墾區邊緣拐過,然后向著視線盡頭的地平線奔流而去。
要說中國人果然有種田的天賦,農墾二師進駐這片土地的時候,這兒整個色調都是黃綠色的,雖然有植物,但總體而言還是給人一種“啊這是沙漠地區”的感覺。原本住在伊拉克的阿拉伯人也種田,但他們那種粗放的耕種,和中國人的精耕細作根本是兩個不同的概念,不可同日而語。
經過幾年的開墾,這塊地方現在已經開辟出了大量的農田,還種植了數量相當多的果樹和蔬菜,綠色漸漸取代了沙漠的色彩,與此相應的是,這個地區也迅速熱鬧了起來。除了農墾師之外,被從國內遷移過來的家屬們也在這片農墾區落戶,以師部駐地為中心的小鎮迅速發展起來,帶有中國風格的房屋取代了原本被阿拉伯人遺棄在這附近的建筑。
像這樣的事情正發生在這片孕育了巴比倫文明的土地的每個角落,如果從同步衛星的視角觀察,整個兩河流域正在一點點的從黃綠色變成碧綠色甚至深綠色。
善于生產的中國人正以驚人的速度改變著兩河流域的面貌。
現在已經沒人懷疑名為伊拉克的這片土地將迎來新的主人,阿拉伯人在這片土地上的一切,都必將成為歷史。
這就是林有德的“大棋”,就算他在歐洲失敗了,在中東的華人也已經站穩了腳跟,他們是未來世界的“超級土豪”、“油霸”,光是調整一下石油產量,就能讓世界經濟跟著顫抖。
賀老六看著眼前的景象,久久不愿意挪開目光,他不知道這景色到底為何能磁鐵一般的吸住自己的注意力——明明每天吃完飯都會看同樣的景色,早該膩了才是啊。
這時候,政委的聲音從身后傳來:“我有時候也會對著這片綠色感嘆,然后我就會想起林先生創作的京劇《智取四十大盜》里的唱詞。”
說罷政委就改了京劇腔:“阿里巴巴控訴了土匪罪狀,字字血聲聲淚,起我仇恨滿腔。普天下被壓迫的人民都有一本血淚賬,要報仇,要伸冤,要報仇,要伸冤,血債要用血來償!”
賀老六笑了,和政委一起唱出接下來的唱段:“消滅哈里發,人民得解放,翻身作主人,深山見太陽。從今后跟著救星林有德,管叫山河換新裝。這一帶也就同咱家鄉一樣,美好的日子萬年長!”
唱完兩人相視大笑。
“管教山河換新裝啊,還真是這么回事。”賀老六說著掏出他的寶貝旱煙袋。
政委站在他身邊,眺望著眼前的景色說:“老賀你的感受應該比我深才對,我一直就呆在二師窩在這里,你倒是一會兒被調動到非洲軍,一會兒又去巴格達保安部隊,你回來的時候這里應該變化特別大。”
“是啊,”賀老六叼起旱煙袋,吧嗒吧嗒抽兩口,才回應道,“當時我以為我回國了,還納悶呢。”
政委哈哈大笑。
這時候賀老六話鋒一轉:“我說,老鄧,你剛剛說要去打波斯,這是真的?”
“誰知道呢,也就是個說法,在參謀們當中流傳。有說要打波斯的,還有說要我們從摩蘇爾北上和土耳其人一起進攻俄國的,不過不管去波斯還是去土耳其,最后都是要沿著里海的岸邊向俄國進攻。”政委頓了頓,“我研究了一下地圖,里海邊上有個大油田,叫巴庫油田,供應著整個俄國的石油,所以我想,我們北上打俄國人這點還是靠譜的。”
“林先生對這石油這么上心啊。”賀老六咂了咂嘴,“不過也難怪,這汽車飛機輪船,都得靠它跑,我現在沒了這黑乎乎的玩意就不會打仗了,之前在非洲軍,參加往南驅趕白帽子們穿過沙漠的戰斗中,參謀一報告油料存量不足了我就慎得慌,也不知道是怎么染上的這破毛病。”
“那是,畢竟非洲軍的機械化程度,全世界也就比德軍差了。”政委笑著說,“我們能用好裝備對付阿拉伯人,也全都托了林先生的福啊。”
“是啊,林先生。”說著賀老六用手指敲了敲胸前的林有德半身像章,“我現在,不戴這像章也不踏實。”
“哈哈,巧了,我也一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