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國,里爾。
此時的里爾就像是一座孤島,整個歐洲已經處于戰爭之中,就連瑞士都在為了自身安全增加軍隊和雇傭兵的數量。
只有里爾這座法國北方重鎮以及周圍屬于它的傳統領地范圍內的土地,還處于和平的狀態。
但是這種狀態已經快維持不下去了。
逃過來的難民們已經因為饑餓上街游行了一次,但統治這里的神姬夏莉根本就沒辦法給人民提供足夠的糧食——聚集在她領地里的“人民”已經太多了。
很顯然,里爾在未來不可能再繼續保持這種狀態,它必然會被卷入到正在愈演愈烈的戰爭中。
而夏莉德里爾很清楚這一點。
夏莉坐在辦公室的沙發上,端著茶杯,享受著下午茶的時光。
收音機里正傳出瓦格納的歌劇《漂泊的荷蘭人》第一幕中的唱段。夏莉并不是很喜歡這一段,所以她放下茶杯站起來,走到收音機跟前打算換一個頻道,就在這個時候歌劇唱詞突然中斷了,換成了激昂的進行曲。
夏莉不由得停下手,她接收的是德國人的對外宣傳電臺,歸德國政府宣傳部所管,他們總喜歡在播報獲得勝利的消息時播放這段進行曲。
果然,進行曲播了一段之后音量就小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女性的播音員那由嚴格訓練造就的“廣播腔”:“共和國統帥部剛剛發布戰況簡報,我勇敢的空軍戰士在北海海面……”
夏莉聽著廣播,在腦海里大概模擬了一下播音員報出的經緯度的位置,發現距離里爾所控制的海岸線并不是特別遠的樣子。德國空軍竟然已經把活動范圍擴展到了英國家門口,看來英國人面對的情況確實不太妙。
說實話,夏莉根本沒想到戰況會這么快就變得對英國不利,聽到德國廣播說擊沉胡德號和英王喬治五世號的時候,夏莉第一反應是“這是林有德的欺敵行動”,可是隨后英國人的行動讓夏莉意識到,英國皇家海軍確實遭到了重創。
但是當時夏莉認為皇家海軍不會就此被嚇破了膽——他們確實也沒有——德國人很難再取得比較像樣的戰果了。可夏莉想錯了,德國人自從擊沉了那些船之后,就不再把皇家海軍的戰艦當作自己的襲擊目標,他們反而不斷的攻擊英國的運輸船,迫使英國人只能在夜間進行補給運輸。
而現在,他們在陸地上也發動了越來越猛烈的空襲行動,打擊的目標仍然是英國人的后勤。
夏莉越發的覺得在林有德的軍事思想體系中,打擊敵人的后勤遠比打擊敵人的有生力量要重要。仔細考察他過去主導實施的一系列戰役,沒有一個是以大量圍殲敵人有生力量為目的,全都是強調插入敵人后方,破壞敵人的供給。
不過,夏莉理解林有德這樣做的理由,現代戰爭確實有逐漸變成后勤戰爭的傾向,不管前方的交換比多么的亮眼,后勤跟不上了那白搭。
夏莉把重新開始播放瓦格納歌劇的德國電臺掐掉,換了一個正在播放英語歌曲的比利時電臺,隨后轉到掛在她辦公室里的歐洲地圖前。
她看著地圖,不無遺憾的想,在林有德訪問法國的時候,自己應該和他來一次兵棋推演的,那樣正好可以檢驗一下自己對他的軍事思想的了解程度。當然,兵棋推演并不會出現空軍重創英國艦隊或者空軍把敵人補給打得稀爛這種情況——擔任裁判的人不會允許這種在他們印象中不可能發生的情況發生的。但是,通過兵棋推演仍然能夠深入的了解一個指揮官的思維方式。
夏莉正想著這些的時候,有人輕輕敲門。
“進來。”
夏莉話音剛落,她的管家就進入了房間,畢恭畢敬的對夏莉說:“英國人傳來信息,有一名特使會在今天晚上抵達加萊,希望您能簽署放行的命令。”
“終于來了啊。”夏莉嘆了口氣,“果然整天有補給船被打沉在海上讓他們很難受吧,尤其是剛剛,德國空軍都活動到英吉利海峽的北口附近來了,有點喪心病狂的感覺呢。”
“這個嘛……”也許世界上真的存在懂的軍事能幫主人指揮打仗的管家,但夏莉的管家并不是其中之一。
夏莉沒理會管家的聲音,繼續說道:“占領荷蘭不但可以打通陸地補給線,讓在德國境內的英軍無后顧之憂,還能把德國人由喜歡的 夏莉頓了頓,對著地圖思考了幾秒后才接著說:“而要派出特使來接觸我們,說明他們的海上運力已經相形見絀了。”
海運和陸運存在一個接駁的過程,如果海運的運力超過港口的陸運發送能力,那運來的物資會大量堆積在港口,說白了是一種運力浪費。反過來也是一樣。
英國人在尋求更近的港口,這說明如果他們直接在比利時的港口卸貨的話,運力已經不足以讓港口的發送能力飽和了,前線部隊的補給效率會因此而大幅度降低。
說完自己的推論之后,夏莉雙手抱xìong,盯著地圖陷入沉思,一時間整個辦公室里只有收音機中播出的歌聲在回蕩。管家不動聲色的站在夏莉身后,等待著。
終于,夏莉放下雙手,轉向管家:“你知道林有德在發現英國人的行動之后會怎么做嗎?”
“不知道,小jié,我根本沒見過那位林先生,對他也不甚了解。”
“我認為,”夏莉拿起鉛筆,在地圖上比劃著,“他會從這里派出一只軍隊,直接打穿比利時……”
“看起來和上次大戰時候德軍選的路線一樣。”
“沒錯,他會在英軍進入荷蘭境內之后行動,切斷英軍的后路。現在圍攻漢堡的英軍給養不足,戰斗應該不是特別激烈,他肯定還有大量的后備部隊,而他最喜歡使用的裝甲部隊也沒有露面呢。我打賭他的裝甲部隊要么部署在這里……”
夏莉在漢諾威后方打了個叉。
“不然就是在這里。”
夏莉又在德國魯爾區以南的波恩打了個叉。
“我想在波恩的可能性最大,畢竟北方的戰場太小了,神姬和戰姬密度太大,不適合他的裝甲部隊施展,他的裝甲獵兵倒是很適合這里的樣子——前提是所謂的裝甲獵兵的構成和我估計的差不多。”
“可是,小jié,我不懂軍事,所以沒看出來在波恩部署進攻性力量的目的。”
“目的當然是在戰況對法國革命軍不利的時候發動進攻來為革命軍助拳。而且,我想他八成預料到英軍會在戰況不順的時候打通陸上交通線,他的部隊部署在這里正好可以應對這種情況。”夏莉稍微推后了一點,目光從上到下掃視著地圖,“現階段這場戰斗的重心看起來是漢堡,但實際上,我們北方的比利時馬上就要成為真正有決定意義的主戰場了。”
管家看著地圖,等了一會兒確認夏莉說完了才問:“您的判斷很精彩,不過,我們應該如何回復英國人呢?”
“我會批準特使登岸,”夏莉回答得很干脆,“然后也會給德國人在這里的代表打招呼,說來了個英國特使。”
“您……還想繼續保持中立嗎?”管家看起來有些吃驚,“您不可能永遠置身事外。”
“我知道,我知道。”夏莉對管家笑了笑,“正是因為我知道,所以才要做出一個繼續堅持中立的態度,不但如此,我還要悲天憫人的告訴英德兩國,我想要給信任我才逃到這里來的難民們盡可能多的和平時光。只有這樣,我才能爭取到盡可能高的開價。”
管家看著夏莉,沒有說話。
“該不會連您都以為我是什么善男信女吧?”
“不,怎么會。小jié,我得提醒您,您狡猾的那部分里,有一些還是我教的。”
夏莉再次笑了起來,那笑容果然不愧是足以讓雷蒙德都垂涎三尺的“巴黎最美笑靨”,它讓從小時候開始就照顧夏莉的老管家都不免為之心動。
“首先,就讓我們看看英國人的開價,”夏莉回到自己的辦公桌前,“同時讓德國人好好焦慮一番。我相信,這是對我,以及對法蘭西都最好的做法。”
當天晚上,運載著英國特使的船在加萊靠岸。
被夏莉派來迎接特使的戰姬小隊長看見那船的時候不由得微微皺了皺眉頭。
那是一條貨船,而且貨船的船艙里明顯放了東西,那些貨物都用帆布蓋著,看不到真容。但作為一艘運送特使的船只帶這么多貨物實在不符合常理,就算那些英國人是為了隱藏特使來訪的痕跡,這也有些過了——因為過多的貨物反而讓這船變得很顯眼,要不是德國海軍已經沒有潛艇了,這船非得變成潛艇的首選目標不可。
小隊長的狐疑在看到從船上下來的人數的時候,又大大加重了——如果船上的貨物是為了掩飾這船運送著特使,那這一堆人毫無疑問會暴露這船上有要員。
緊接著,小隊長看見了特使本人——準確的說,沒人告訴她那就是特使,但小隊長覺得特使另有其人的可能性完全為零。
因為她看見英國女王伊莎貝拉正沿著跳板走下船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