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有德在三番五次祭出“無可奉告”這張免戰牌之后,終于從各路人馬的圍堵中解脫出來了,為了防止再被人堵上,他拿起酒杯,環顧整個舞會會場,然后向會場中賓客最少的角落走去。
奧匈帝國末代皇帝斐迪南正坐在那個角落的沙發上,一副漠然的表情獨酌手中的美酒。
林有德來到他身邊,禮貌的問了句:“我可以坐在旁邊嗎?”
“當然,我聽說這宮殿馬上就要屬于您了,您可以坐在任何您想坐的地方。”斐迪南的話雖然有些揶揄的意思,但林有德并不在意。
人都末代皇帝了,夠落魄了,還不能讓人揶揄一下么。
林有德坐下后,斐迪南繼續說:“感謝你的仆人沒有對茜茜下殺手,她對著倒地的茜茜揮劍的時候,我覺得就算是神都救不了奧匈帝國最后的騎士了。”
“我不下殺手也是為了自己考慮,所以您這個感謝我實在不敢當。”林有德頓了頓,然后真心實意的說,“我其實很羨慕您和您的國家,能有這樣忠誠的騎士。”
“您的仆人難道不也是忠誠的騎士么?”斐迪南看起來有些詫異。
林有德笑著搖了搖頭,他舉杯,對斐迪南說:“預祝您在即將開始的新生活中順心如意。”
斐迪南的笑容看起來有些無奈,但他依然舉杯,接受了林有德的祝福,并且回應道:“預祝您的帝國能蒸蒸日上。”
“我可不打算建立一個帝國。”碰杯之后林有德說,“我很清楚歐洲人對民族獨立的熱情,建立一個單一國家在歐洲困難度太大了。”
在上個時空21世紀的歐洲,幾乎所有多民族國家都解體成為單民族國家,就連孤懸海外的英國,也馬上就要失去蘇格蘭了。紅白藍三色的米字旗將會失去代表蘇格蘭的圣安德魯十字,如果光是這樣就算了,還不算太丑,只是在現有米字旗基礎上去掉藍底,但據說英國人要把代表威爾士的圣大衛十字加進去。林有德對用圣大衛十字代替了圣安德魯十字的米旗子只有一個感想:丑爆了。
在這個時候偶然想到這點,讓林有德突然很想派出工作隊去英國煽動蘇格蘭獨立和愛爾蘭獨立,這說不定比推行海獅計劃要靠譜得多。
但不等林有德仔細考慮這個計劃的可行性,斐迪南大公說:“您說您不打算建立一個統一國家?那我就不明白了,難道你是想效仿偉大的拿破侖那樣建立萊茵聯邦?”
聽一個奧匈帝國的末代皇帝稱呼拿破侖為“偉大的xx”感覺還真是非常古怪——林有德一面在心中如此感嘆,一面回答斐迪南大公的問題:“不,閣下,我不打算效仿拿破侖。他確實是偉大的征服者,但他的行為已經落后時代一百多年了。在我的計劃里,我將建立一個跨越國家和種族的聯合體,用思想和經濟將這些有著不同文化和地域觀念的人聯合在一起。對我而言,武力只是輔助,經濟只是手段,重要的是文化輻射和思想輻射。”
“文化還能輻射?”
“可以的。”林有德一副十分自信的口吻,“隨著技術的發展,傳播手段會越來越先進,文化輻射的效果也會越來越強。當然那個時代大概在幾十年內不會到來,所以最近我還是會以經濟和軍事為主要手段來推行自己的主張。但您不會看到一個新的神羅或者一個新的環地中海帝國,您會看到的是一個跨越國界的超級公司,一個力量強大的復合產業聯合體。
“這個聯合體在必要的情況下可以動員千千萬萬的產業工人加入軍隊成為生力軍,而在和平時期又能使用自己強勁的產能和資金干涉世界經濟甚至政局。”
“這就是你的nerv么,我還以為它只是個……”斐迪南看起來對林有德展示的宏圖大略一時還無法適應,他搖搖頭,再次提問道,“如果你這個產業聯合體在某個國家被公權力取締了呢?”
林有德沒回答,而是對斐迪南露出黃鼠狼給雞拜年時的招牌笑容。
“好吧,我懂了。”大公看起來有些感傷,“所以你們只是因為我們阻礙了你們在奧地利境內的擴張,就動手推翻了我們。”
不,林有德其實一開始只是打算按照上個時空的劇本走一遍而已,剛剛他說這些其實都是后來才漸漸形成的想法。穿越之后的林有德經常這樣,在推行原來的方案的時候產生新的想法和概念,而他一般都毫不猶豫的把這些概念粉飾成自己早已有之的想法,以此來凸顯他的先知先覺。
所以此時他很肯定的點頭道:“是的,就是這樣。如果您不禁止我們的擴張,我會幫助您除掉國內的蛀蟲,重整經濟。不過,帝制要保留難度會比較大。”
斐迪南嘆了口氣:“哈布斯堡數百年的基業,就因為這樣的理由毀于一旦。”
“對此,我并不贊同。”林有德果斷反駁道,“在我看來,從奧匈建立的時刻起,你們就在慢性死亡了。”
“好吧,我同意你的說法。”斐迪南那寬寬的肩膀整個耷拉著,這時候他那一直沒有發言的庶民妻子終于開口輕聲安慰他。
林有德看著末代皇帝和他的皇后,心中充滿了感慨。
說不定,在薩拉熱窩被塞爾維亞激進分子射死,對斐迪南而言是個更幸運的結局呢,至少在百年后的2014年,他的墓前會聚集大批哈布斯堡的遺族,把他當作英雄一樣祭奠。而現在,他大概只會成為哈布斯堡家族族譜上永遠的黑點吧。
“陛下。”林有德突然再次開口,并且把從剛剛開始就一直掛在嘴邊的“閣下”給換成了“陛下”,傻子都看得出來他這是有求于人。
斐迪南抬起頭,盡管此時他情緒低落,但他臉上已經體現出明顯的戒備之意。看來他這皇帝不是白當的,幾十年在帝國貴族當中摸爬滾打鍛煉出來的本能尚在。
“陛下,”林有德壓低聲音,“我不知道,您有沒有興趣參與到nerv的偉業中來?”
“我聽說你們不賣股票。”斐迪南非常麻利的就給了林有德一個軟釘子,“難道要為了我網開一面嗎?”
“當然不是,不過,您在您的家鄉還是有不少影響力的,我可以讓您在我們地區分部擔任首腦,并且在原有的約定基礎上,允許您擁有自己的榮譽衛隊。nerv并不是一個組織十分嚴密的產業聯合體,它有很多游離在主體之外的部分,如何管理這些部分一直都是我們需要面對的難題之一,如果能借助您的力量……”
“因為無法拉攏茜茜,所以改而拉攏我么。”斐迪南一針見血的捅穿了林有德的偽裝,把他的打算說了出來。
林有德笑了,沒有這種程度的能力,林有德就算為了拉攏茜茜,也不會許諾一個地區支部的。既然大家都說斐迪南是個賢王,只是運氣不好生在了一個垂死的帝國中,那林有德倒是很想給他一個機會,看看他是不是真的有賢王的本事。
“就算您加入我們,也不能保證茜茜會傾向于我們啊,”林有德說,“我倒是覺得她康復之后會嚴厲的審視我們所做的一切,好好的履行您在決定退位的時候委給她的重任呢。”
斐迪南思考了一下,點點頭:“你說得沒錯,要拉攏她并不容易,她是奧地利的守護者。”
說完末代皇帝又陷入了沉思之中,這一次,他沉默的時間有點久,久到林有德杯中的酒都被他喝干了。
終于,斐迪南抬起頭:“好吧,一個地區支部,我會管理好它。”
這個時候林有德只想大聲高呼:媽的我說服了一個皇帝來當我的部門經理!
說實話,林有德走過來之前,根本沒想這么遠,他真的只是想要躲一躲那些孜孜不倦的挖掘狐貍在決斗中使用的新技術的情報的煩人精而已。最終會把話題引導到這里,也純粹是偶然……
當然,林有德表面上十分的鎮定,仿佛這一切早就在他的預料之中一般。
他伸出手,幾秒種后斐迪南握住了這只手。
周圍還是有不少人關注著這個人員稀疏的角落里發生的事情,所以林有德和斐迪南握手后,人群中立刻響起低沉的議論聲。
林有德并不在意這些,他從路過的侍者那里再拿了一杯酒,和斐迪南手中還剩下大半的酒杯碰了碰之后,一飲而盡,就起身告辭了。
回到自己的位置時,薇歐拉張嘴就問:“你和斐迪南說了啥?”
“我說服了他為我管理一個地區支部。”林有德也不隱瞞,反正過過幾天——也許明天,寫著這個消息的報紙就會灑滿大街小巷。
薇歐拉看起來十分的驚訝:“你……說服了一個皇帝來管理地區支部?”
“前皇帝。”林有德漫不經心的糾正道。
說完他環顧整個舞會,卻沒看到狐貍那顯眼的耳朵和尾巴。
“那家伙呢?”林有德問薇歐拉。
“你剛逃到斐迪南那邊去,她就大喊著‘我憋不住啦’跑走了。你們兩個,就喜歡把麻煩事丟給我。”
“我知錯啦。”林有德笑著安撫著未婚妻,“而且,看你剛剛和諸位先生小姐們聊得挺愉快啊。”
“愉快個鬼啊!”
薇歐拉抱怨的同時,林有德伸手摟住她的肩膀,這招和往常一樣有效。
不過,舞會剩下的時間里狐貍都沒再出現。
海伯特帶著人把美泉宮所有的廁所都翻了一遍,最后找到一張字條,上面寫著:我去為親愛的捕獲生力軍啦,別擔心,誒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