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早上的報紙我看了,”在觀禮車上,薇歐拉小聲對坐在前面副駕駛位置上的林有德說,“那照片準是你的主意吧?”
林有德笑了,薇歐拉說的是今早德意志共和國政府官方報紙大德意志報的頭版照片。本來攝影師只打算給林有德正常的拍一個,但林有德卻突發奇想決定把自己包裝得狂氣一點,于是就模仿原來世界超級英雄電影里那些瘋狂科學家的范兒擺了個姿勢,再讓人在身后從高處往下倒紙馬克作為背景。
結果照片拍出來的效果好得不得了,連林有德自己都嚇到了,直懷疑拍照的時候自己是不是被什么不好的東西上身了。
大德意志報的記者發揮出不像是德國人的想象力,給這照片配了個巨大的標題:金錢的帝王。
林有德看完報社排出來的樣板之后,非常的滿意,決定給大德意志報增加撥款——雖然此時他只是掛了個德意志聯盟黨高級顧問的頭銜,但黨的財政預算基本都要過他手。
穿越前林有德給自己規劃的出路就是考會計師和考公務員“雙考齊下”,這會兒那些會計學的知識竟然派上用場了。幾個月來他識破了無數的“小把戲”,為共和政府追回了數額相當龐大的公款,將七個試圖在賬面上做文章占便宜的黨內人士送上法庭。
林有德之所以能做到這點,是因為這些把戲在他那個時代都是老黃歷了,許多還作為經典賬務欺詐案例在課堂上被教授剖析得入木三分。
有著這些實績,薇歐拉順理成章的把林有德推上了監理財政預算的位置,大小撥款全要經他手才能生效。
林有德對此苦不堪言,每天翻閱賬目什么的實在太枯燥無聊了,但為了自己的權力又不得不做。他雖然已經取得了耀眼的實績,背后還有共和政府僅有的兩個神姬做靠山,但在資本家和諸位政界老油條眼中,他依然只是個政治暴發戶,一個中途插一杠的黃種人——頂多算個有才華的黃種人。
一旦共和政府手中的神姬數量變多,林有德的立場就會變得微妙。
所以林有德必須工作,積累更多的實績,掌控更多的資源,把自己的根須插進這個國家的方方面面。
現在林有德那微黑的眼圈,就是他這幾個月辛勤工作的證明。
正是這幾個月的辛勤工作,讓林有德此刻有資格坐在薇歐拉的觀禮車的副駕駛位置上,和她一起檢閱德意志共和國的部隊。
就連這個時空的某王牌飛行員也沒這個殊榮。
現在的共和國要是發展成這個世界的第三帝國,那他林有德就是帝國二號人物的最強有力競爭者。
“你這家伙,我拍宣傳照的時候你什么話都不說,自己拍的時候就拍得那么有感覺……”薇歐拉還在那抱怨照片的事情呢,“真是的,之前我的那些照片,看起來就像個什么都不懂的傻姑娘。”
“放心好了,我的議長閣下。”薇歐拉現在的頭銜是共和國議會第一議長,所以林有德這樣稱呼她,“沒人會這樣想,那些照片也只會讓您的形象更加親民。”
“可是……”
這時候前方傳來軍樂聲,看起來閱兵正式開始了。
林有德對身旁正襟危坐的司機說:“開始吧,小心點開。”
“是,顧問閣下。”
幾秒鐘后,車子開出閱兵組委會專門搭建的大門開上街道。早就等候在街道兩側的軍隊立刻對薇歐拉行注目禮。首先接受檢閱的自然是戰姬騎士團的隊伍,姑娘們全部穿著標準條頓二型裝甲,敞開的面罩下面能看見一張張年輕漂亮的臉龐,而她們手持的數人高的典禮用長槍頂端,帶著條頓紋章的三角旗迎風飄揚。
接著接受檢閱的是隸屬巴戈利亞王國的德意志國家防衛軍,巴戈利亞王國的旗幟和共和國的齒輪條頓十字旗一起飛揚在隊列的最左端。
后面的部隊林有德就叫不出名堂了,這個年代的閱兵又不像后世,一邊閱還一邊有解說,林有德只能看著那琳瑯滿目的戰旗徑自猜測這些部隊所屬,以及它們可能擁有的光榮歷史。
等到觀禮車走到頭戴鋼盔的正規軍隊列最后尾的時候,薇歐拉檢閱部隊時一直在演奏的軍樂也正好走完了最后一個樂章。然后軍樂隊就停止了演奏,觀禮車在沒有軍樂伴奏的情況下繼續前行。
“媽的。”林有德暗罵一句,這鐵定是議會里那些不爽他林有德的人策劃好的,因為檢閱完正規軍之后就該檢閱工人赤衛軍了,而議會里的政客和資本家們都把這些工人視作林有德的支持者。
薇歐拉的觀禮車走多快是有嚴格規定,而開車的德國軍人也非常完美的執行了這套規定,所以調整一下軍樂隊的演奏做到觀禮車開到正規軍隊列最后的時候正好演奏完樂曲并不難。
林有德悄悄回頭看了眼已經被觀禮車拋在后面的軍樂隊,發現他們完全沒有再開始演奏的意思。
而薇歐拉則用眼神詢問林有德:“怎么了?”
林有德動了動嘴唇,用嘴型告訴薇歐拉別在意,同時環顧四周。
果然,剛剛還興奮的揮舞著小旗子的人群此時也陷入了疑問之中,所有人面面相覷,不知道怎么回事。
林有德一個頭兩個大,那幫該死的政客,選什么時候作梗不好,偏偏選擇這種要鼓舞市民士氣的場合……
就在這時候,林有德看見松平千尋用個繩子把自己掛在路邊燈柱上扮尸體。周圍的人完全沒注意到她,顯然這狐貍用自己最得意的幻術欺騙了他們。
但薇歐拉和林有德一樣看到了那家伙。
“她在干嘛?”
林有德聳聳肩。
幾個月前的咖啡館事件里,松平千尋的適時出現可以說挽救了泛德意志聯盟黨,但德國的政客們普遍都希望淡化這個東方神姬的影響,而這狐貍本身好像也很不喜歡拋頭露面的樣子,所以共和國建立這段時間她的事情絕少出現在公眾視線里。這一次閱兵也同樣沒有安排她的戲份——按理說同為神姬她應該和薇歐拉一起檢閱部隊才是。
現在她會在這里扮尸體,大概只是因為太無聊而已。
這時候,掛著的“女尸”抬起頭,對林有德露出個神秘莫測的笑容,然后她一翻身蹲到路燈頂上,清了清嗓子。
下一刻一副渾厚的男高音在寂靜的廣場上響起。
那是林有德“創作”的《國際歌》。這個世界普法戰爭法國敗得沒有林有德原來的世界慘,加上本來社會制度在集權程度上就比原來的世界要高,封建制度崩潰得更慢,所以這個世界沒有巴黎公社運動,自然也就沒有了《國際歌》。于是林有德當仁不讓的把創作國際歌的榮譽給搶了過來。
在之前的經濟改革中,這首被林有德改了詞以適合這邊的德國的現狀的歌曲迅速流傳開來,成為南部諸邦國平民人人會唱的名曲。
在狐貍用假聲起頭后不久,觀看閱兵的群眾們開始自發的跟唱,他們絕大多數是重新得到工作的工人、以及之前被容克特權階級所排擠的城市市民階級、技術人員還有各種專業人員,德意志共和國政府所做的一切對他們來說確實就是“把舊世界打個落花流水”,現在唱起這歌來自然感觸頗多越唱越投入。
跟唱的浪潮迅速擴散,最后連一直嚴守紀律閉嘴的工人赤衛軍也扛不住,加入到齊唱中來。整個閱兵儀式現場變成了恢宏的全民大合唱,只有坐在觀禮臺上衣冠楚楚大腹便便的紳士們在面面相覷。
人們唱到歌詞第四段的時候,軍樂隊重新開始演奏,為群眾的演唱伴奏。
坐在觀禮車上的林有德感覺十分復雜,怎么著,這是要上演社會主義德國大戰帝國主義列強的戲碼么?
直到薇歐拉的觀禮車開到工人赤衛軍隊列的最尾端,大合唱也沒有停下的意思,就在這時候,剛剛起頭的那個渾厚嗓音再次響徹現場:“德意志共和國萬歲!”
“萬歲!”
震耳欲聾的呼聲響徹云霄。
“第一議長萬歲!”
“萬歲!”
“議長顧問萬歲!”
“萬歲!”
林有德一臉黑線,媽的現在那幫人就已經想要弄我了,你這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啊你這狐貍!
他扭頭瞥了眼狐貍蹲的路燈柱子,卻發現狐貍早就沒影了。
當然她也可能蹲在那里用了障眼法。
薇歐拉一行回到主觀禮臺的時候,氣氛就如同林有德預料的那樣十分的詭異,觀禮臺上各路要員看林有德的目光十分的微妙,讓林有德背后出了一層冷汗。
這個年代暗殺什么的司空見慣,林有德只能祈禱自己的命像卡斯特羅那樣硬。
而薇歐拉似乎也察覺了這點,她特意在走到主觀禮臺上為她專門準備的位置之前停下來,用所有人都能清楚聽到的聲音對林有德說:“待會你站在我身旁。”
林有德原本的位置和薇歐拉隔得相當遠,排在各地區支部大員的圈子之外,這個位置是林有德為了避免自己太過樹大招風而專門要求的。
現在這個安排已經沒意義了,薇歐拉對此應該很清楚,所以才下達指令臨時更改設置。
下達完指令后,薇歐拉還專門掃視了一圈,用銳利的目光向政客們傳達自己的意志。
這時候薇歐拉的親信郝爾漫格林說:“謹遵您的指示,第一議長小姐。”
其他人這才紛紛偏開目光。
薇歐拉再次邁開腳步,一直走到為自己準備的話筒前,林有德則緊跟著她的腳步在她身旁站定。
林有德剛站穩腳跟,一陣風就從側面吹來,風中憑空冒出一股白煙,煙霧散去之后松平千尋身穿瀛洲傳統服裝出現在薇歐拉另一側,和平時的素面朝天不同,這回女孩明顯化了妝。
觀禮臺下隱約響起贊嘆聲。
林有德瞥了眼她水袖上的金葵扇家紋,不由得咂嘴。
擦,這狐貍也是計劃好的,看來他林有德的“問鼎之路”絕對不會一帆風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