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恪萬萬想不到,一心結好而不得的九千歲竟然提前把他的名字記在心頭。[.此時他正急吼吼的趕回豐臺大營,畢竟人生地不熟,出了一點差錯,就可能帶來天大的麻煩。尤其是在萬歷病重的關頭,實在是不宜鬧事。
“謝超,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們單獨一個營盤,不和京營來往,怎么會打起來?”張恪憤怒地問道。
“大人有所不知!”謝超慌忙說道:“大人,您不是給大家發銀子,準許大家伙買點禮物帶回家去嗎?”
“沒錯!可是我不是沒借到銀子嗎,還沒發呢!”
“大人,張公公派人送來了!”謝超說道:“您剛走,張公公就派人來了,說我們在奉集堡立了功勞,朝廷給每個人發十兩銀子,一套衣服。”
張曄身為司禮監的秉筆,手段也是相當高明。給張恪的部下賞賜,就是給張恪面子。不到四百人,銀子加上衣服還不到一萬兩,拿著朝廷的銀子送禮,怎么看都是劃算的。
士兵們分到了銀子,當即就興高采烈的前去采購。
一幫操著外地口音的大兵,跑到了街道上,京城不少小攤店鋪被嚇得雞飛狗跳。可是當士兵們掏出銅子買烤白薯的時候,商販們頓時改變了態度。
這幫兵看著兇厲,可是守規矩,連價都不知道講,頓時就成了自走錢包,大家伙全都涌上來,向他們推銷各種東西。有吃的,有玩的,有布匹,甚至有幾個老鴇子還要拉著他們去感受京城的姑娘,結果士兵們嚇得落荒而逃。
他們可是知道張恪軍法的嚴厲,誰也不想拿腦袋開玩笑。
滿載而歸的士兵們三三兩兩回到大營,結果還有走進去。突然有上百號人擋在外面。
“站住!”
說話的家伙三十出頭,滿臉橫肉,赤著膀子,手里抓著一條硬木棒。
褚海天一見這家伙的德行,頓時瞪圓了眼睛:“好狗不擋路,都給我滾開!”
“行啊,好大的狗膽!你們這些遼東來的土鱉都給大爺聽著,把東西留下來,銀子拿出來,大爺放你們走。要不然一個也別想活!”
“憑什么?”褚海天一字一頓地說道。
橫肉大漢冷笑道:“哼,就憑同樣當兵,我們欠了五個月的餉銀,你們卻大吃二喝,眼里頭還有京城的爺們嗎!”
后面的士兵也跟著起哄,大聲叫囂:“聽到沒有,老實把銀子留下來,不然你們好看!”
“山大王啊!”褚海天咬咬牙,他手里沒有什么武器。只能把手里的燒雞扔出去,正好砸在了大漢的嘴里。
褚海天身形晃動,一腳把大漢踹倒,緊跟著拳腳如飛。全都砸在了大漢的臉上,油乎乎的燒雞被砸成了碎片,一大半正好卡在大漢的嘴里。
“你不是要東西嗎,不是要銀子嗎!老子都給你。好好吃,浪費一點,老子弄死你!”
大漢被燒雞堵得上不去下不來。臉色鐵青,眼珠子凸起。
后面的那幫人也沒有料到遼東這幫外來戶能這么橫,他們短暫遲疑,隨即揮動木棒,沖了上來。
“殺啊,沖啊,全都打死!”
京營的兵痞氣勢洶洶地殺上來,他們個個有準備,而且數量是義州兵的兩倍多,本以為勝券在握,可是他們竟然失算了。
經過生死搏殺的義州兵雖然沒有武器,但是大家伙配合默契,身手敏捷狠辣,一個照面,就放倒了十幾個兵痞。
京營的人當然不甘心失敗,他們瘋狂反撲,呼朋引伴,來的人越來越多,到了最后,足有三千多京營參加了械斗,喬福和岳子軒他們也都被驚動了。他們人馬處在絕對的劣勢,可是勝在訓練有素,配合默契,竟然死死守住了營盤。
不但一點損失沒有,還讓京營的人頭破血流。當然喬福也非常克制,沒有拿出火銃手。畢竟到了排隊槍斃的時候,就再也沒有挽回的余地了。
正在打斗著,突然馬蹄聲響,一位穿著蟒袍的武將在眾多護衛的簇擁之下,來到了事發地點。
“住手,都住手,英國公來了!”
聽到英國公三個字,在場的京營全都嚇壞了。
如今的英國公已經傳到了第七代,名叫張惟賢。按照大明的制度,京營是由勛貴武將出任“總督京營戎政”之職,另外還有一名文官協理。
張惟賢如今就掌握著京營大印,是所有人的上司。這位英國公大人聽說京營出現了內亂,頓時怒火中燒。
趕到了事發地點,見到了數千人亂哄哄的大戰,他簡直要氣瘋了。這是什么時候,京營怎么能亂!
“你們這些賊胚,在干什么,想造反嗎?”
有個京營把總慌忙跪倒在張惟賢的面前,眼珠淚水長流。
“啟稟國公爺,小的們哪敢造反,實在是被逼無奈,還請國公爺做主啊!”
“你們還有道理了?”張惟賢怒喝道。
“沒錯,國公爺,我們真的受欺負了。”把總用手一指營盤,然后說道:“不知道從哪里冒出來一幫人,他們獨占一座營盤不說,還吃香的喝辣的。剛剛朝廷還給發了軍餉,每人十兩銀子!”
“小的就是想不明白,同樣都是給朝廷賣命,怎么有人就是親媽養的,有人就是后娘生的!我們都五個月沒有發餉銀了,他們一下子就拿到了十兩!比我們一年好多!又打傷了這么多弟兄,國公爺,您要是不給我們做主,我們可就沒活路了!”
張惟賢知道知道兵痞的話不能全信,可是突然冒出一支人馬,實在是讓人有些不解。張惟賢催動戰馬,距離營門還有三十步,停了下來。
“你們是哪里的兵,歸誰統領,讓他出來見我!”
喬福急忙回答:“啟稟這位大人,我們是義州來的。錦義參將張恪的部下,不巧張大人有事外出了,還請大人等一等吧!”
張恪?
似乎有些耳熟,張惟賢頓時一閃念,這不就是前幾天被萬歷召見的那個武將嗎!
要知道萬歷皇帝輕易不見臣子,不少在京的文官都不認識皇帝,一個武將能得到召見,聽說還賜宴了,簡直就是天大的恩典!
想到這里,張惟賢也不由得一陣猶豫。
“張參將雖然不在。但是你們和京營械斗,已經擾亂軍紀。本官不能坐視不理,你們速速放下兵器,打開營門。本官自會秉公處理,一碗水端平!”
張惟賢想的不錯,把義州兵叫出來,然后各打五十大板,也就保住了他的面子,就算張恪回來。他也不怕!
可是張惟賢想得不錯,但是卻忽略了義州兵的彪悍!
這幫小子多數當兵不到一年,朝廷的規矩還弄不明白。一聽說要放下武器,頓時就炸鍋了。
“好啊。老東西夠狠的,想要騙我們放下武器,孫子才答應呢!”
喬福頓時把弓取下來,一支箭嗖的一聲。射在了張惟賢的馬前。
“不交不交,就是不交!想要算計我們門都沒有,火銃手都給我準備起來!”
張惟賢盯著面前顫抖的箭桿。怒火中燒,再也忍不住了,堂堂的國公,說句話這幫小兵都不聽了,看來真是不知道英國公的厲害!
“來人,給我準備……”張惟賢的命令還沒說完,突然遠處幾匹戰馬飛奔而來。
“且慢,張恪來了!”
轉眼之間,張恪的戰馬到了營門的前面,他飛身下馬。
“大人,您可算是回來了!”岳子軒大聲喊道:“他們毆打咱們的弟兄,還圍攻營門,大人,您下令吧,把他們都給一勺燴了!”
“胡說八道!”張恪頓時瞪圓了眼睛,開玩笑,跑京城打仗,他有幾個腦袋夠砍的。
“你們還想把天捅破嗎,都給我閉嘴!”
張恪說完,到了張惟賢的面前,急忙躬身施禮。
“末將張恪,見過大人!”
“哼!”張惟賢還因為剛才的一箭,怒氣沖沖,他故意斜著身體,連張恪看都不看。
“你身為參將,難道連規矩都不懂嗎?你的屬下竟敢大鬧軍營,打死打傷這么多人,簡直罪不可恕!”
張恪臉色頓時陰沉下來,連問都沒問,就先給自己治罪了,好大的官威!
“末將謹守分寸,從來不敢逾越,只怕有些人手下的兵痞雜碎仗勢欺人!有膽子橫行霸道,卻長了一口蛀牙,挨揍了也是活該!”
“好啊!”
張惟賢咬著牙,眼珠子幾乎噴出火焰。
“難怪你的部下目無法紀,都是你帶出來的!本官身為京營總督,斷然不會允許你們在天子腳下撒野。來人!把京營的人馬都調集起來,包圍這些亂兵,一個不留!”
什么都不問,這不是草菅人命嗎!
誰都不是吃素的,想殺老子,沒有那么容易!
張恪急忙到了營門前,傳令說道:“全軍結陣,做好迎敵準備。”
隨即又低聲吩咐道:“馬彪,你趕快去皇宮,先找小福子公公,讓他務必告訴張曄公公,或是陳炬公公,就說京營的兵馬對咱們不利。”
馬彪轉身就走,張恪一擺手,叫過來喬福和岳子軒,說道:“你們聽著,真要打起來,千萬別濫殺,咱們不能自絕生路!”
“大人放心吧,我們都明白!”
雙方劍拔弩張,眼看就要動手,從大路上又來了一伙人,為首的是沒胡子的中年人。
“哈哈哈,英國公在啊,怎么這么熱鬧?咱家來晚了!”
張惟賢急忙回頭,急忙說道:“原來是李公公來了!”
“國公爺,殿下剛剛賜給咱家個新名字,叫魏忠賢!
“恭喜公公!”
“國公爺,殿下讓咱家過來,是想請新來的錦義參將張恪張大人過去,他現在在哪啊?”
“這!”張惟賢的臉色頓時格外的難看,皇長孫這時候湊什么熱鬧啊!
魏忠賢覺察出了張惟賢的異常,皺著眉說道:“國公爺,殿下催著呢,你可要快點!”
張惟賢進退維谷,臉色鐵青。
就在這時候,突然兩員大將到了張惟賢的面前,大聲說道:“啟稟國公爺,人馬都準備好了,現在就可以蕩平叛將張恪!”
一句話出口,旁邊的魏忠賢就把眼睛瞪圓了。
“國公爺,咱家耳朵沒錯吧?張恪張大人幾天前剛剛見了圣上,什么時候成了叛將?誣陷朝廷命官,可是要嚴懲不貸的!”
經營有文武兩個大員,在他們之上,還有一個監軍太監,而魏忠賢就兼著這個職務。
未來的九千歲三角眼一瞪,兇光四射。
“國公爺,你們擺開了陣仗,是真要平亂啊?”
“這個,魏公公,有些小誤會,張,張大人手下桀驁不馴,本官只想教訓他們一下!”
魏忠賢微微一笑,他毫不畏懼地催著戰馬,到了營門前面的吊橋旁,笑道:“你們聽到沒有,英國公說你們桀驁不馴呢!”
張恪已經聽到了魏忠賢三個字,頓時他的腦袋就亂了,竟然驚動了九千歲!
“魏公公,張恪冤枉,您可要給我伸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