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盟永遠都在,十五感銘五內!謝謝趙無恤2014、6圣劍的火槍、小寶)
遼東侯府后院,與前院僅一水之隔,但與前院警戒森嚴,劍拔弩張不同,這里一片死寂。
侯府里只有五百甲士,當然不可能將若大一個遼東侯府邸全部納入防衛范圍,他們只能重點布防。哪里是重點?當然只能是前院的正堂、側堂、耳室、內堂等軍政重地。像后院這樣的家眷奴仆居所,自不在考慮之內。由此也可看出,公孫度顯然已經擺明車馬,不去理會內眷的安危,更不憚會被白狼軍執之為質。
遼西叛亂,大軍薄城,更殺到家門口,隨時破家索命。值此大難臨頭之際,所有侯府內眷、奴仆,無不象鵪鶉一樣,瑟縮在各自房屋里,向滿天神靈乞求保佑。
可就是在這樣一個人人自危,不敢異動的時刻,卻有一座小院子在施工。
院子里的人并不多,院子樹蔭陰影下,有兩人一坐一站,院中央有兩個仆役舉著昏黃的燈籠,為兩個正緊張施工的泥瓦匠照明。兩個泥瓦匠正以一塊塊新燒制的青磚砌墻,將一間黑漆漆的房屋的門、窗全封閉起來。
此時施工已近尾聲,還有十幾塊磚,就能將這間房屋變成一個墳墓了。沒錯,在兩個泥瓦匠心中,他們此時干的,就是這樣的活。
磚瓦這種東西,西周就已經出現,秦漢時更大行其道,但彼時并不以之修建房屋或包城墻,而是用來修建墓葬。結果活人住的城墻、宮殿都還是版筑夯土,墳墓卻用起更為高大上的青磚。
兩個泥瓦匠邊砌墻邊擦汗,不時偷望一眼黑魆魆的屋內,眼睛透著一絲驚懼。但人就是那么奇怪,越怕看就越想看,他們額頭滲出來的汗水,一半是熱出來的,一半卻是嚇出來的。
屋里很安靜,帶著一種詭異的死寂。
就在這令人莫名不安的死寂氛圍下,磚塊一塊塊減少,最后只剩幾塊,而這堵新墻,也只剩下最后一個磚洞。只要將最后一塊磚砌上,這堵墻就算是徹底堵死了。
一個泥瓦匠伸手剛碰觸到最后一塊磚,驀聞一聲尖喝:“且慢!”
泥瓦匠渾身一哆嗦,差點一屁股坐倒。駭然抬頭,就見院里樹蔭下,那坐著之人緩緩站起,從陰影下走出。圓餅臉,倒吊眉,眼睛鼓出,鼻圓唇厚,身材矮胖,正是遼東侯的二公子公孫恭。
此刻,這個年未及弱冠的少年,臉色陰沉得可怕,一雙象蛤蟆一樣鼓出的眼睛,透著一股說不出的殘忍:“最后一塊磚,本公子親自動手。”
兩個泥瓦匠茫然互望一眼,正想說什么,突然腦后生風,咣咣兩聲,后腦遭大棒重擊,兩個泥瓦匠一聲不吭倒下。在他們身后打燈籠的兩個仆役,人手一根木棒,對著昏迷倒地的兩個泥瓦匠后腦又是一陣亂敲,直到打變形了,紅紅白白流滿一地,這才氣喘吁吁罷手。
公孫恭看都不看兩個尸體一眼,只淡淡道:“今日之事,誰敢說出去,就是這個下場。”
樹蔭下站立的護衛與兩個仆役一齊頓首,大氣不敢出。
公孫恭走到墻前,彎下腰,抓起一塊磚,緩緩將厚嘴唇湊近墻洞:“不要怪我,要怪就怪你自己,還有那個馬悍。如果不是他那么快攻入城內,我也不會這么做。念及你是我公孫恭的原配,又是甄氏之女,本想囚禁你終生便可,但他竟殺進來了……嘿嘿嘿嘿,我命不保,也不會讓你們好過……”公孫恭說著說著,發出一陣陰磣磣的尖笑,令人毛骨悚然。
“再呼吸最后一口鮮活之氣吧,很快你就會明白,這是一種奢望……看看,我對你還不錯吧?起碼我還會送你最后一程,而此刻你的情郎在哪?”公孫恭語言越來越惡毒,臉上的笑容越來越猙獰。
當他的臉離開墻洞時,手上的磚塊則距離洞口越來越近……
嘭!兩扇院門被一股巨力撞得飛起,重重砸在地上,塵土飛揚中,一個高大偉岸的人影當門而立。
公孫恭駭然回首,樹蔭下的護衛則一個箭步躍出,雙手按劍,擋在公孫恭身前。兩個仆役因剛殺了人,心驚之下特別容易受驚嚇,雙雙跪地,差點尿褲子。
來人看清院中的情形后,一言不發,步步逼近。身后隨即涌出七、八個手持刀戟弓弩的軍士,最后竟還有一個老婦。
在昏黃的燈籠映照下,公孫恭看清了來人面目,那尖厲的驚叫聲,若被隔墻之人聽到,幾疑他被爆了菊。
“馬——悍!”
公孫恭尖叫聲方起,護衛已拔劍躍前刺出——
嗤嗤嗤嗤!四箭飛來,同時穿透護衛雙臂雙腿。當啷!長劍掉地,但那護衛兀自不倒,一頭搶出,以頭撞向馬悍。
馬悍隨手叉住護衛咽喉,五指一錯,咔嚓,擰斷護衛脖子,象扔破麻袋一樣隨手扔在地上。眼皮子都不眨一下,從尸體上跨過,一步步逼近公孫恭。
“快,你們兩個……攔……攔住他!”公孫恭話都說不利索了。
而那兩個仆役卻渾身發抖,俯首跪地,半點不敢亂動,生怕下一個死尸就是自己。
“公孫恭,你犯了個大錯,原本我可以給你個痛快,但現在,我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馬悍說這話時,表情平淡,甚至還帶著輕松之色。但公孫恭知道,越是這樣,對方的手段就越是酷厲。
“啊!”公孫恭再承受不住這無形心理重壓,舉著個磚頭就砸過來。
馬悍抬手抓住,五指一收,公孫恭的手掌與磚塊一同碎裂。
公孫恭癱軟在地,鼻涕與口水嗆流:“啊……啊……痛煞我也!馬悍,你別得意,君父會擊敗你!抓住你!將你生……啊……生擒活剝!”
馬悍連看一眼的興致都欠奉,一步步趨近那堵剛砌的新墻,快到墻壁的時候,腳步依然不停,直直沖向墻壁。
在公孫恭、仆役、一眾白狼悍騎,以及那報信的仆婦驚駭的目光中,轟隆一聲悶響,一堵新砌的墻壁,生生撞出一個人形大洞。煙塵裊裊,人影沓沓。
少傾,人形大洞前出現了兩個人,一個是馬悍,還有一個被攔腰抱在懷里,滿臉幸福淚水的……甄沁。
重見天日的甄沁緊緊摟住檀郎粗壯的脖頸,埋首懷中,一刻不舍,喃喃道:“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
馬悍低頭望著懷中伊人,低聲道:“還記得我說過的話么——無論局面如何兇險,等著我,我保證,不會很久!”
“嗯,正是記著你這句話,妾身才堅持到如今……啊,難道,你竟殺入襄平城了?”
“沒錯,我已控制住四門,現在,只差最后解決公孫度這個老賊了。”
甄沁也隱隱聽到了前院傳來的喧囂聲,霍然抬頭,滿臉驚訝:“你是主帥,卻放棄指揮戰斗,帶人來此救我……這、這會被你的下屬非議的,其實,你可以派人……”
馬悍看著懷里的伊人,微微一笑:“我的女人,我來救!”
只一句話,就讓甄沁淚如雨下,只覺這些年的辛酸都值了,這一刻,縱是死了都心甘情愿。
戰爭與女人,馬悍并沒有選擇誰、放棄誰。對他而言,這不是一道選擇題,而是一道排序題,只是誰先誰后的問題。
強攻遼東侯府,或許會是一場惡戰,但沒有他,相信太史慈也一樣能干好。這場戰斗,他不一定非要當主角,但對于他的女人,他卻是無可替代的主角。所以,他來了。
“走吧,我們現在就去攻打侯府,相信還趕得上。”馬悍將甄沁放下,招來仆婦,示意她攙扶自家三娘子。
甄沁摟住馬悍的脖頸的手忽地一緊,低呼道:“攻打侯府么?妾身聽過似乎有一條秘道……”
“什么?秘道!”馬悍眼睛亮起。雖然有點意外,但他絕不奇怪,這年頭,那個諸侯不偷偷給自己留條退路?
遼東從來就不是個太平之地,早年烏丸王丘力居與張純、張舉叛亂,就曾打到距襄平不足三百里之地,公孫度的前任便是因此而死。而鮮卑人更是曾屢屢入侵遼東以西的醫無慮山。就算公孫度沒想到這一層,他的前任、前前任也會想到,并付諸行動。所以若有這樣一條秘道存在,還真不是件奇怪的事。
“秘道在哪里?出口在何處?”馬悍扶著甄沁的肩膀,按捺不住激動。
但甄沁卻搖頭:“妾身不知,只是聽說過。”
“什么,你不知道?”馬悍大失所望。
甄沁伸手撫了一下馬悍的臉頰,嫣然一笑:“妾身雖不知,但有人卻一定知曉——因為妾身正是從他口中偷聽到的。”
馬悍恍然而笑,轉向地上那被捆成粽子似地某人身上。
公孫恭死命佝僂著身子躲閃著,感覺到馬悍刀子似地目光刮過來,慌不迭大叫:“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休聽那婦人胡言!”
馬悍走到公孫恭身前,蹲下,拍拍對方肩膀,臉上掛著令公孫恭從頭麻到腳的森森笑意:“看來,我們得好好談談了。”